《绘砂》漪兰若梦

6、卷六 洒金

　　洒金
　　宣室殿上，苍茫浩瀚，像极了这个王朝的不可一世。
　　八方宇内，四海囊括。弦歌烈弧，苍龙负图。
　　那个人一身玄端，拍案而起，狠狠地掷下了一卷简书。
　　龙颜浩怒，在场的人都吓个不轻。
　　“他匈奴也太得寸进尺了！”案上之人一抚袖，扫倒一片奏折。“三番五次骚扰我大汉边境，当初你们一个个进谏说支持和亲，结果呢，到头来，人家嫌弃我们嫁过去的公主出身低，不尊重。要求咱们嫁真正的公主。”
　　阁下的大臣说客，此时却没有一人再说话。
　　“三番五次，得寸进尺！朕的公主个个都是掌上明珠，岂可下嫁匈奴！”
　　“可是陛下”台下的声音颤颤巍巍，“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为天下安宁，为黎民百姓。陛下三思。”
　　烦！台上之人更加头疼，郁气堵心，连着心口都有些烦闷。
　　□□帘外，宫女倩儿远远地看着一切，不敢吭声。转身却看见老太太步履蹒跚而来。
　　倩儿急忙迎上去。“太后”她扶上老太太四处寻觅的手臂，轻轻低唤。
　　老人双眼无神，却似在思考，“天子，真的要把靖儿嫁给匈奴嘛？”她握着倩儿的手，听着宣室里的一举一动，如是问。
　　倩儿知道，老太太虽然看不见，可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那朝堂上的一切，她如亲身经历。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她心知肚明。所以倩儿握紧着老太太的手，并没有回答。
　　“我的，小靖儿啊。”

　　大风起兮，满地萧索。谁许谁一起白头。
　　漪澜殿外，霜叶飘落，杜鹃啼血。
　　她启唇，似不忍，“青砂，你可愿，封号公主，和亲匈奴？”
　　如惊天青雷。
　　“匈奴又来犯我大汉边境了，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他们要真正的公主，他们要靖儿。不然不知道又有多少生灵涂炭，百姓遭罪。长公主说，你长得像靖儿，这眉眼确实有点像，化了妆应该更加不易被察觉。”王夫人心生愧意，看着青砂吓得铁青的脸，一遍遍地重复着，“青砂，长公主说你性情刚烈，受得住苦。靖儿娇惯出身，怕嫁过去也会得罪大单于，为母亲的实在不忍心，不忍心看她。”于心不忍，王夫人抹了抹眼泪。
　　青砂其实都懂，很多年前，有人说“你性格刚硬，吃点苦也没什么。”
　　吃点苦，也没什么。她不是别人臂膀下的柔弱的小鸟，没有人愿意为她扛起整片天空。
　　无斯人，无斯人，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放下软弱，一步步扛起一切。
　　那个舞乐的梦，和自己与母亲的一生。
　　这些年，她懂的，只是进则利，不进则毙。
　　她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愿意为他放下一切铠甲的人，若不是逼着自己一步步刚强，又如何在这弱肉强食中活下去。
　　因为你很坚强，所以没有人会为你心疼。
　　因为没有人会为你心疼，所以你，必须坚强。
　　青砂闭起了眼睛，往昔历历在目，心在颤抖。
　　“青砂”王夫人说，话语里满是哀求，“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救我的女儿。”
　　我们终究，抵不过命运。
　　青砂强咽下一口气，像少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把悸动彷徨全埋在心里。心底是绵长的痛，眼里是满满的凉意，凉意彻骨。
　　雨滴落下，像是一个世纪般的漫长，良久良久。
　　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双手合一，附身在地，没有起身。
　　良久，启唇，薄语微凉，“青砂的一切，都是长公主和娘娘给的，青砂，自然愿意听从娘娘的吩咐。”
　　“好孩子”王夫人一把抱起她，喜极而泣，“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她拍着青砂瘦弱的肩膀，像在哄自己的孩子。
　　青砂闭目，眼前一片灰芒，却终究强忍住了眼泪。多少年前，她就告诉自己，不会再有眼泪了。
　　“青砂，明天起你就住我宫里，我教你公主的礼仪，一娉一笑，一步一行，都有严格的规矩。”王夫人扶起青砂，“你比靖儿大一两岁，我自然是把你当亲身女儿看待。”她理了理青砂颇为凌乱的青发，招呼着宫女春儿打点一切。
　　“青砂”
　　她起身离步，有个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从此以后，你便是大汉公主刘靖。”

作者有话说

　　我是真心不造南宫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