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旧时邻翁

8、八

　　李若松时隔一周，捡七夕这个日子又回来找阿德了。
　　李若松中等个头，形容一般，略有些学生气。一进芝兰，他就微微勾着头，耷拉着肩膀，显得有些可怜相，自己并不找位置，就站在吧台前不说话，文政在忙碌间隙无意抬头才看到他。
　　两人是认识的，李若松以前来芝兰接阿德下班的时候，说过几句话。所以乍一看到他，文政连忙向他打招呼，李若松也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阿德在吗？”他磨磨蹭蹭半天，终于低声道明了来意。
　　文政看他两眼，说了句：“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她。”便小跑进制作间叫人去了。
　　阿德正穿着围裙唱着歌儿开开心心做点心呢，听到文政的通知猛然顿住，文政心里叹息一声，见话已送到，不好过问太多，又回前厅忙去了。阿德等了许久才从制作间走出来，在前厅看到李若松也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出了芝兰，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好一会儿，等阿德再回来的时候，神情略有放松，她告诉文政她和李若松可能要和解了，又说下午她也听不成音乐会了，因为李若松要带她去山上许愿，然后又将借来的音乐会门票还给文政，让文政抽时间去帮她支持男神或者留作纪念。
　　文政看着眼前复得的门票，不禁有些感慨。阿德所说的去山上许愿，是指去A城近郊的玉华山。每逢节日，玉华山总有拜佛许愿活动，今天正值七夕，活动自然不会少。只是玉华山与市区毕竟有些距离，虽说紧赶慢赶三个小时勉强可以来回，时间却大都花在了路上。但阿德最终在这段车马奔波和男神的高大上音乐会之间选择前者，怕是她也明白，男神毕竟遥远，现实中的彼此才最重要。在仅得的三个小时假期里，她还是愿意和李若松一起度过。
　　文政心里叹息一声，不得不将门票小心收好，一时间对许先生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样，总感觉浪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不过想到邵文和苏静，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忙碌的工作总会使人快速忘掉无谓的思绪。这天芝兰的工作时间引起了不小异议，令文政无暇再顾及其他。事情是这样的，中午时分阿德在馆外树了个牌子，通知过往行人：本店下午两点至五点暂休三小时班，其余照常营业。被在正午光临的顾客投诉到了跟前。
　　投诉的是一对芝兰的老顾客，其中一个还是隔壁街区某公司的人力资源高管。她们曾在芝兰的顾客薄上赞过芝兰，说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咖啡馆很多，而她们选择芝兰这间小而隐蔽的咖啡馆，是因为一份用心。不论是芝兰门外郁郁葱葱的绿植，还是店内的古朴桌椅，区别于别家那种商业弥漫的氛围，这里多了些许自然美好，多了些暖融温馨。因为这个好评回馈，馆里为留住这类顾客，特别给办了打折卡，欢迎她们常来。这以后她们也确实经常光顾芝兰，不但如此，还推荐给周边朋友，一直与芝兰处的良好，不想今天却遭到了投诉。
　　高管质问阿德和文政：“你们今天下午两点之后不营业，为什么提前不通知？下午我在你们馆里预约的有面试，这个计划不能耽搁。”
　　阿德为难道：“这个闭馆规定是我们老板临时订的，我们只是执行者。”
　　高管气道：“我不管是谁订的，现在的问题是你们闭馆会打乱我的计划，我的损失谁来负责！”
　　阿德被吼的顿时也有点来气。她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后面有人扯了扯她，她顿了一下，最终不得不平复下这口气。
　　文政在后面小声道：“你和她说，让她按原计划吧，我在店里守着，不关门了。”
　　阿德惊讶回头：“那你的事情怎么办？”
　　文政稍稍一顿，耸了耸肩：“没事，我的事无关紧要。”
　　阿德简直无语了，抱怨道：“这人真是的，她有计划为什么不提前预约，也算是老顾客了，能不知道我们店是接受预约的？现在倒说我们打乱了她的计划！”
　　文政听着抱怨不置可否。其实，老实说，临时闭店确实不妥。不说给顾客造成了紧迫感，对芝兰来说也是损失，今天七夕，闭店时间正值最佳盈利时间。
　　不过这是邵文的决定，身为员工她也不能过多说什么，况且阿德还要用这三个小时时间和李若松约会，这话就更不能说了。
　　反正她也没有大事，一个人在店里也无不可。
　　“算了，闹起来我们得不偿失，对芝兰声誉也不好。”
　　阿德拧了拧眉头，只得作罢。身在服务行业，有时候就是要学会忍气。
　　只是对于文政，阿德担心道：“我走了，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文政耸耸肩，轻松道：“怎么不行，平时我们不都一个人？”
　　阿德拍拍她的肩膀，只好道：“五点我会准时回来的。”
　　于是这个下午，两点之后阿德就快速收拾东西离开了，文政一个人坐镇店里，差点没被使唤散架！如原来预料，七夕呢，出双入对人真的很多，咖啡馆是很多人的约会选择地。以至于，阿德在五点一刻慌慌张张回归时，也被满堂顾客惊得张大了嘴。她本想说句：“阿政你辛苦了！”不想脚还没站稳，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文政无情地推进了制作间。乖乖，晚上还有几个预约订座，没时间可浪费了。
　　两人紧密配合，总算维持住晚上的平稳过渡。傍晚时分，邵文和苏静也一同来到馆里帮忙，他们是从音乐会那边直接过来的，还身着盛装，见到阿德和文政，邵文先一通数落：“你们俩呀，太让我失望了！说好的都去听音乐会，却一个一个缺席！”
　　阿德快言快语反驳：“我说亲爱的老板，我不是和你发微信了吗，是真的临时去不了。不然怎么样都要去支持我的男神！”怕邵文再絮叨，连忙又问：“对了，我男神呢，音乐会成功吗？”
　　“当然成功了！”一提到许兴然，邵文果然转了话题，他感慨道：“你们一定会后悔的，音乐会现场视听的震撼一定亲临才能感受到。我们兴然，真的就像神邸降临，你们都不知道他——”
　　阿德忽然转身对身后正粘在一起说话的苏静和文政道：“苏静姐，若不是知道你和邵大哥的感情，我几乎要想歪了。你们看，邵大哥现在迷醉的样子，真是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被苏静“嘭”地敲了一下头：“不要乱说。什么跟什么呀。”
　　苏静歪头也瞧了一眼自家男友，不觉笑道：“你们邵大哥和兴然虽是发小，却亲如兄弟。每次兴然更上一层楼时候，你们邵大哥比谁都高兴，那种自豪感是发自内心的。当然，今天尤其迷醉，可能是长久分离后的累积，也因为兴然今天表现的非常好，那种艺术光华就像你们邵大哥说的，只有去现场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她给阿德和文政描述了音乐会当场的绝妙体验，文政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一幅空灵画面，阿德听罢却接口道：“哎呀，我的男神啊，你就如星辰，散发着万丈光芒！”脑残粉的语气，一秒打破高雅氛围。被苏静和文政联手唾弃，阿德顿时哈哈大笑。
　　七夕的晚上，就在这样笑笑闹闹里度过，因为四个人都在，分担了忙碌，文政也能找个闲暇在吧台前坐坐。她喝着暖融的柚子茶，放眼芝兰，厅堂里特别布置的彩灯今夜全部绽放，光影萦绕间，花束气球热闹，三五成群的友人，双双对对的情侣，在这种热闹里，也向周遭散发出甜丝丝，香浓浓的气氛。
　　当这种气氛尽情挥洒的时候，身在其中不免也会大受感染。至少，阿德就被激的打电话给李若松，让李若松来接她，下班后，他们去看电影继续共渡七夕。而邵文和苏静本来就在一起，已经很是甜蜜，不过他们也有计划，说是闭店后去接许兴然一起吃夜宵。
　　至此，馆里四人，三人都有计划，独独文政落单。出于成人之美，快要闭店时分，馆里只剩三两顾客逗留意犹未尽之时，文政就大发慈悲劝他们三个先走。毕竟，喧嚣已过，清洁工作也都做完，最后只需坐等顾客结账离开即可，不用太费什么力。
　　对此，苏静并不赞同，情人节空留一个小姑娘孤孤单单在馆里未免太残忍。
　　文政一挑眉，说：“这有什么？不用看你们秀恩爱，我清净还来不及呢！”赶着三人出了芝兰的大门。
　　大门外，李若松不知何时已经来了，看见阿德，他迎过去，阿德轻快的身姿一头扎进他的怀抱。苏静则和邵文结伴，两人一起依偎着走向他们的座驾。
　　文政手扶着门畔，目送他们离开，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吁出一口气，回到吧台前重新坐下。
　　她垂着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然后重新站起来，到后厢各处看了看，再次检查了一番，做好闭店准备。同时，回来的时候，绕道到墙角一个橱柜里，抽出一本书来看。
　　橱柜是镶嵌在墙里的，起初只是起装饰作用，后来苏静从家里不时带一本书来馆，慢慢的累积成了一个书柜。时常来芝兰的顾客，时间久了，也就知道了这个书柜，消遣的时候偶尔借阅来看，渐渐形成了一种特色。
　　文政此时也不过是消遣。
　　靠窗的那桌顾客，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空等总是熬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翻起书来。
　　直到叮铃一声，悬挂在芝兰大门处的风铃轻响，有人进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