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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来人身穿米色风衣,眼戴黑框眼镜,口围纯色口罩,如闲庭漫步悠然踏入芝兰,文政抬头的刹那看到他,先是一惊,然后立即向靠窗逗留的顾客看了一眼。好在顾客谈资颇浓,根本没留意到来人,文政稍吁一口气,连忙搁下书站起来迎了过去。
      来人因为她的站立,发现了她的所在,似乎也想向她走来。
      文政朝他担忧地摇摇头,来人见此脚步微顿,转而绕步,来到吧台前背着大厅坐了下来。文政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小跑进吧台,还未站定,来人那厢已经将口罩和眼镜取下,露出他那双含笑眉目,文政不禁心脏提起,小声问:“许先生,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不错,这位大大方方进馆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许兴然。
      与文政的紧张不同,吧台的罩灯下,许兴然泰然自若。他稳稳坐在高脚凳上,将口罩收起,叠进口袋里,听文政问,便如平时一样眉眼一弯,笑着回答:“我来找邵文和苏静。”
      “可是他们俩已经走了。”文政惊讶非常。
      说完,猛然想到苏静离开前说的安排,反应过来道:“对了,我听他们说要去接许先生吃夜宵,许先生。。。您怎么会又来这里?”
      这样——
      “是我的错。”
      许兴然忽然也明白过来。
      “看来是走岔了。”
      他摇头一笑,略有些懊恼,道:“本来是约好他俩去接我,但我那边今天结束的早,就想着不如我来找他们,不妨,他们也提前了。”
      怪不得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
      文政搞清楚了原因,心里稍稍松一口气,等重新再看向对面许兴然亮眼的身姿时,危机意识又冒了出来。
      她指了指靠窗位置,小声道:“许先生,事已至此,您就先坐在这里不要动了,馆里还有顾客,我去给邵大哥打个电话让他们。。。”
      可不妨,话还未说完,许兴然不但没听话,还随着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吓得文政心跳加速,登时制止他。许兴然回头看到吧台里文政颤抖的睫毛,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觉得好玩似的,扑哧一笑。
      “没关系的。”他试着安抚文政紧张的心情。
      然而,什么叫没关系?
      文政可不想再让那天的围堵事件重演。今次虽然是晚上,但万事难料,身边又不像那天一样有邵文在畔,她一个人可不敢挑战不可能。
      “许先生,您还是戴上眼镜和口罩吧,哪怕是只戴一件。”她语重心长的祈求。
      对面许兴然目睹着她的纠结,虽然觉得有趣,但看着难得与他对视的诚恳眼眸,不知怎么的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愿。他重新将黑框眼镜架到自己笔挺的鼻梁上,忍俊不禁道:“这样总该行了吧?”
      文政闻声看去,但见他无缺的脸上多了一副眼镜,平添几分斯文意象,灯光照耀下,白日里一眼望去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隔了层玻璃,似乎幽深了起来。
      文政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连忙将眼光转了开去,决定尽快将眼前这位大钢琴家打发走。即使做了伪装,但他的存在仍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所以她又将刚才未说完的话提起:“那个,许先生,既然走岔路,那我打电话给邵大哥让他们调头回来接您吧。”
      没想到,面对她的建议,许兴然这次却选择拒绝。
      他摇摇头:“不必了,一会儿我发个简讯给他们解释一下。”说完,眉眼一抬,嘴角浅浅上翘了一个弧度,忽然转了话题,问道:“店里还有吃的吗?”
      吃的?
      文政不禁微微一愣。
      顾不得意会许兴然话题的转变,她懵懂地点点头:“有的。您……”
      “那能给我来几块饼干一杯咖啡吗?我现在饿的走不动了。”

      十分钟后,文政看着空旷的厅堂还有点无可奈何。
      靠窗最后一桌逗留的顾客将将结账离开,若是平时,她立即就会闭店打烊回家,然而今天。。。她回头望了一眼角落里许兴然将将悠闲踱过去的方向,暗暗一叹。
      这位许先生也不知道怎么打算的,居然以肚子饿不愿再奔波为由,推了邵文和苏静的邀约。据他说,他已经给邵文发了简讯,说上天也不支持他在这样的日子当电灯泡,约好的事情都能走岔,看来这是天意。
      这也行?
      她有些惊讶,然而面对她的讶异,他又挑眉笑说怎么不行,他也是人,一样忍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秀恩爱,即便是邵文和苏静。如此,索性做个好人,给别人留下空间,自己也不用受虐。七夕这个夜晚,不如自由散漫的过。
      于是,就散漫到——窝在芝兰不走了。
      文政意会到他这个意思的时候,登时就给苏静发了微信过去,力陈许大钢琴家在芝兰的危险性。可谁料,也不知许兴然提前和邵文和苏静打了什么保证,苏静居然回复说让她放心,许兴然是谨慎之人,不会乱来。又说,许兴然答应了他们在芝兰坐一会儿就走,不会影响她按时下班。让她无奈至极。
      要知道,她并不是关心下班的事情,她是怕突发意外。
      苏静那么严谨的人怎么会允许许兴然如此任性呢?
      实在让人费解。
      但,身为小兵,老板命令已下,她只好小心应付。
      好在滞留的顾客,没有再拖延时间,等她刚把制作间里剩余的红豆抹茶饼干用小碟子盛了端到吧台的时候,正赶上顾客起身结账离开。
      将碟子在许兴然面前放下,以眼示意他勿要轻举妄动,文政连忙转身说着“欢迎再来”送了这最后一拨顾客出门,随即将打烊牌子挂到门帘上。谨慎之见,还把两个大玻璃窗的帘幕拉了下来,做完这些才稍稍呼出一口气。
      这下安全多了,她心下安慰,转身向吧台望去,不妨却看到吧台前刚刚还活力活现的身姿,此时却软软地趴在台子上。
      怎么……
      文政轻手轻脚回到吧台前,近距离这才看仔细许兴然将脸颊埋在臂弯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的样子。
      文政顿了片刻,将眼神从安静睡颜上移开,投向刚刚为此人准备的咖啡和点心上,见点心分毫未动,不由叹口气。
      尽管急于回家,文政最终还是没忍心打扰这片刻的安睡,按下心神,她拿出收在抽屉里的课本。
      白天已经预习过课本记了笔记,文政如正常上课安排那样开始做课后习题,她埋头于计算,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灯光一晃,课本一角暗了下来,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一步做错了吧?”
      “哪里?”
      文政条件反射接口,完了之后忽然反应过来抬头,这才发现许兴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偏着身子旁观她做题。
      “额……”
      文政一时有些愣神,而后忽然挪开两人的距离,重新找回重点惊讶道:“许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
      许兴然揉揉额头:“刚刚。”说着嘴里轻轻“呲”了一声,甩了甩手臂,道:“好麻!”
      令文政不觉凭气看着他。
      灯光下,许兴然白净的脸颊微红,额头还残留着沉睡时被压太久的痕迹。
      文政旁观着他的动作,耳听着他的轻语抱怨,忽觉这位许先生的行为方式私底下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就如初见时。
      “还麻吗?这样趴着睡其实很累。”
      许兴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事,不麻了,睡这一会儿好多了,有种累意全消的感觉。倒是耽误了你下班!”
      “也没有,”文政指了指手中的课本,“回去也是复习,在哪里都一样。”说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其实也没睡多长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
      许兴然随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看了眼挂钟,但看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半,向凌晨一点进发,还是吓了一跳:“这么晚了?!”歉意激增,懊恼道:“真的耽误你了。”
      文政连忙接口:“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怕他不信,安抚道:“我平时比这晚多了,两三点才休息的,真的。”
      许兴然一听,不觉盯着她道:“怎么那么晚,不累吗?”语气里有明显的疑惑。
      文政耸了下肩:“不累,我天生觉少,躺下也睡不着。”说着,她笑了一下,微微低下头收拾课本,细颈瘦肩,暴露在许兴然的视野里,令他心里无端泛起一丝莫名滋味。
      但,为了不过多干涉别人的生活,他摇摇头,最终没有再深入问下去,见文政收拾课本,才又道:“要走吗?你题还没做完呢!”
      文政抬起头:“我回家再继续,倒是许先生你,事务繁忙,是时候回酒店休息了。”
      许兴然摇摇头:“我在本城的公开行程截止今晚已全部结束,可没有什么繁忙事务,况且再呆几天,我就要走了,剩下的都是空闲。”
      文政才听说他要走,不觉脱口问:“那天苏静姐不是说许先生要去A大当客座教授吗,怎么?”
      “任期下学期才开始,傻丫头。”许兴然笑着点了点她,道:“况且,我课程不多,即便下学期也不太可能一直长驻这里。”
      也是。
      不同于大众的在哪儿工作就在哪里安营扎寨,许兴然的世界毕竟是他们想象不到的。他的事业和生活都有别的重心。
      文政点点头没有说话。
      许兴然旁观她的神情,忽然道:“不过,我以后是有打算呆在A城,这里亲朋好友俱在,对我来说,是很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有邵大哥吧,看得出两人感情真的很不一般。作为旁观者,都有被他们的友谊戳到。
      文政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我想老板如果听到许先生这番话会很开心。”
      “邵文确实一直想让我定在A城,我有认真考虑。这么多年游走,我并不讨厌忙碌,已经习惯了紧张的行程,放缓一点,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次回去我会好好想想。”
      许兴然无意识诉说着他的想法和未来计划,文政听着他的娓娓之音,不觉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生怕打扰他。
      虽然对于她来说,许先生这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让她又生遥远之感。
      好在许兴然或许也意识到了,他及时打住他的絮叨笑起来:“芝兰好像有魔力,每次来这里我都倍感放松,话多的停不下来。”
      是吗?
      所以放松到能在这里一不小心入睡?
      说实话,胆子真的不小,太不警惕了。
      文政微微摇摇头。
      许兴然看到了,挑了下眉道:“怎么,你有话说?”
      “哦没有,没有。”
      文政连忙摇摇头。
      许兴然见她如此,忽然旧事重提:“我的身份让你这么见外吗,反驳的话都不敢说,明明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这……
      文政一时无言地低下头。
      许兴然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放松过度了。
      这不是逼迫人么?
      为了避免陷入尴尬,他指了指台子上的课本,道:“对了,刚才看你有道题写错了,我教你改过来。”
      啊?
      文政不妨他的话题转的如此猝然,抬头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却被许兴然催着又道:“快呀,改完我们就可以走了。”说着,拉过课本,亲自翻到那一页,指着一道题,道:“喏,刚才说的就是这个。”
      文政只好顺着他的指尖看起来。等发现其中一步确实错了时,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许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不妨迎接她的却是许兴然傲然的一句:“我可是理科出身。”
      哦?
      文政对这位许先生真真完全不了解,才知道这个,不觉睁大眼。
      许兴然故意作耀武扬威状抬起下巴,骄傲道:“小丫头,你不知道的还多呢,这些以后再和你说,我们先做题。”
      文政倍感新奇。
      许兴然每次出现都给人带来新的感受,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闪光点呢?
      在这个七夕之夜,文政就这样带着些许奇妙的心绪在许兴然的指点下埋头改题。两人都没有再说闲话,专注习题,吧台上空仅剩的一只顶灯,将两人挨着的脑袋框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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