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惊晓宫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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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房里，晶狐正慵懒地趴在床头边上，隔着黄纱轻幔，半眯着银眸盯着那在桌上盘成团的猫妖，微微打了个哈欠。
猫妖悠悠地晃着细长的尾巴，幽绿的瞳孔分外瘆人，扫视着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地将目光落在了层层帷幔之后的床榻里边，似有影子。它欲看得真切，忽然一阵冷风拂灭了昏黄的烛光，房里一下子黑漆漆的，诡异非常 。
不顾其他，猫妖当即就往床榻里边扑去，锋利的爪子闪着冷光划开了层层帷幔。
晶狐灵敏一躲，额间开始散出幽魅的蓝光。它盯紧猫妖，将狐尾狠狠一扫，就将那妖物赶到了床沿下边。它银瞳不屑地瞥了眼被扫落在地的猫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原来就是这黑不溜秋的东西洒了它的露水，还妄想取它主人的性命？
猫妖不料自己扑了个空，又被扫到了床下，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猛然翻身而起，这才看清了正站在床上摇头晃尾的晶狐。伸着舌尖缓缓舔过利齿，爪子在地上饶出了一道深硬的痕迹，滋滋作响。它恨恨地瞪着那团雪白的影子，发出一声细长的猫叫，好生厉害的狐狸，竟然有如此浓重的灵气！
一时对立，两方各是琢磨着其中的利害……
忽然，猫妖那森绿的眸子里一闪阴狠。见晶狐还未行动，它丝丝舔过爪刃，泛着寒意，使出一道绿光就向晶狐扑了过去，转瞬就在晶狐身上撕开了个血淋淋的鲜口子，触目惊心。
只觉得一阵从心寒颤的痛楚，晶狐不由得瑟缩着抖了抖身子。它仰头嘶叫一声，随着银光隐现，周身开始散出一股汹涌的寒气，银色的瞳孔里尽是凛冽的杀意。它用力甩开禁锢住自己的猫妖，就是狠命一踢。
猫妖不想它竟有这么大的力量，一个不慎力不可及，跌身飞出了窗外。晶狐随之跃出，一爪蹬在了它的肚皮上。
木框飞散，窗条零落。
猫妖看着身前的晶狐凌若冰寒，听它低吼一声抬爪就要将自己撕裂。它深感不妙，连忙翻身反击，干脆又化成了那团黑影，滚着浓浓的黑雾把晶狐紧紧缠住。
见状，幽倾璃生怕晶狐出了闪失，再不顾宫凌渊的阻拦，转首拂袖暗运内力，就一个飞身跳下了拂星台。然而近日来本就体能虚弱、疲惫非常、内力缺失，她有些不胜轻重，眼见着离地还有数丈之高，她已经是渐觉力不从心。
想是就要摔落在地，她的腰间却忽然被人用力揽住，惊诧侧头，只见宫凌渊一袭黑袍与之飞旋，眼中眸色似恼：“幽倾璃，你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明知自己功底浅薄，怎可如此不顾？”随着语气中的怒意渐现，他拥着她的手臂又加重了些气力。
对他突然的怒火有些莫名其妙，她只是冷声道：“晶狐对我来说意义甚大，它不能出事。”忽略掉他的神情，一稳稳落地，她转身就向西厢房跑去。
宫凌渊欲要撇她不顾，想是回房，然思量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待到长廊阶边，幽倾璃忽然一愣，停下了脚步，远远望去，她不曾见过晶狐这般模样……
晶狐任凭猫妖化作黑影将它缠住，只是紧闭双眸。随着额间的蓝光渐强，它周身映射出的银光亦是变得愈加刺眼。怕是惊醒了屋内熟睡的人，宫凌渊抬袖设了个简单的结界。
猫妖不知这晶狐搞的是什么把戏，又加大了力气勒住它的周身，在它的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深长的爪痕。慢慢的，殷红的血液开始自晶狐的毛发中滴落。
一滴……
两滴……
在地上溅开如珠，妖冶如花。
忽闻一声极度尖利而惊悚的猫叫，下一秒，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尖锐冰刃自团团黑雾之中穿破而出。冰刃之上黑血沾染，刹那之间，黑浓的血液与一地的殷红混在了一起。
黑雾开始缕缕散去，猫妖霎时浓缩成一团，翻倒在地上现了原形，奄奄一息。它知这狐狸所身负的灵力不凡，却未料到爆发出来会是如此强大，在满身伤痕的时候还能将自己彻底刺穿，这狐狸究竟是什么来历？
然而正逢灵力不可耗损过多之时，疲乏至极的晶狐是摇摇欲坠。
见它如此，幽倾璃赶紧奔过去看个详细。空气中发散着浓浓的腥味，一地的血液刺眼无比，晶狐本是雪白的绒毛被鲜红的血液沾得粘稠，随之落目她的心里是疼痛不已。一瞬间，丧亲之痛、家国之恨、背离之怨融汇成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看向那黑猫的红眸里净是赶尽杀绝。她凝神聚光，一记诛生术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它额间。
黑猫本欲挣扎着站起的身躯隐隐抽搐了几下，再无动静，没了生息。
幽倾璃再转首，却见晶狐亦是失了意识。担忧之余，她盘地而坐，静心凝神，轻指眉间的那点朱砂，引出一丝白光，将自身的灵力转汇向晶狐额间的那颗蓝光黯淡的晶石。
夜雾漫漫，风撩起她的长发，衣袂纷舞如仙。
时间一分一毫过去，但见她的鬓边渐渐地隐有细汗渗出，宫凌渊皱眉沉声道：“晶狐之所以会昏倒是因为灵力耗损太多，故而力竭。倒是你，不要勉强。”
“我知道。”幽倾璃合眸应道，却并未停下手中的术法。过了片刻，直到感觉自己无力再继续下去，她才缓缓睁眼收了手。不曾注意晶狐的银眸略微睁了睁，又沉沉地闭上。
她小心地将晶狐抱在怀中，用灵过度脚步有些虚浮，抬眼对上了宫凌渊的深意紫眸，她微微浅笑，淡声道：“夜已深，王爷也回去休息吧。”
见他只是点头以应却不言语，她也不再多说，抬步向自己的卧房走去。身后，看着她回了房，宫凌渊这才缓步离开……
背手合上房门，幽倾璃将晶狐轻放于榻上让它好好歇息，她勉强收拾好一屋的狼藉，步至桌边坐下，垂首支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一天的时间，太多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
安静之中，忽而一阵阴风徐徐，掀起帷幔翻卷，烛火摇曳，火光颤得厉害。
幽倾璃一愣，心下警觉，抬头却被突然临空出现的戊风神君与夜溟炔给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她惊讶出声。
“知你今夜无意入梦，我们只好寻你来了。”夜溟炔笑笑，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而且这岚月之事，也该与你说一说了。”
闻言，幽倾璃又感悲痛，只是咬唇忍住了音调的颤抖，轻声道：“我知道，父皇他们……。”说到一半，她又是哽咽。
“但你不知，这生死簿上，他们阳寿未尽。”
“这……这是什么意思？”
“每逢亡灵落入冥界，这生死簿上的名字才会化为赤色，但是你看看。”夜溟炔临空划下一道光，一本白簿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幽倾璃颤抖着手，接过夜溟炔递来的生死簿，几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里。
幽玄毅、蓝紫歆、幽倾寒……碧色？他们都还活着！她有些不敢置信，眸色激动地看向二人，满面欣喜。但见夜溟炔点了点头，她不由得喜极而泣，连声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戊风神君摇头声叹，肃然道：“所谓的夜火，不过是那毒后和你皇叔为了掩人耳目设下的表象罢了。实际上，是他们设了消生之境，将你父皇他们困在了其中。”幸好如今的古樱巫术不比万年之前，他们还可通过冥思镜略微探晓一二。
“消生之境？”
“消生之境，是古樱巫术里最为古老且厉害的结界。”戊风神君继而道：“璃儿，你可知那万年天劫一说？”
幽倾璃想起了曾看过的《封年》一书，应声道：“曾有听闻，据说岚月皇宫中的那一池红光闪现的白莲，就是因那天劫才枯零了数千年。”
“是啊，要说起这其中的缘由，就必须要说一说那古樱族了。”戊风神君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透过窗，双目悠远地望向南天外已经红然闪烁了十六年的破神星。
万年之前，他还年少。
……
瑶池之内，仙神欢聚，昆仑之外，叛族云集。
接踵而来的滚滚火石砸开了瑶池的结界，只听得近似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天兵外出查探，却是巫神殷岂率着百万妖魔，足卷乌云疾速奔来。
天帝稳于座上，面色不惊，早有预料这巫神会掀起作乱，但是不想他竟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天地众生。叛族当前，这一战若是不可避免，万物都必将惨遭波及。
“君重，你给我滚出来！”话音刚下，又是一轮火石砸入仙座。一时间逃窜的逃窜，哭喊的哭喊，一些小仙晕头转向乱作一团。于天帝的一声厉喝，这才安静了下来。
天帝高坐于位，目光凌厉，声音回响在云端之间：“殷岂，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回头？”
“回头？”见天帝波澜不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巫神发出一声狂傲的长笑，面目狰狞，一身巫袍翻涌如浪，语意阴狠：“除非你们这群狗屁仙神就此撒手不再统领我等族界，各得自由，否则今时，就是我殷岂毁天灭地之日！”
“自古天规岂能容你毁坏，我本有心留你，看是留你不得！”正是畏于仙神的天力，叛族数万年来才不敢肆意妄为，不知这巫神使得什么巫术竟能号召其他妖魔两界与其同乱，但如若当真遂了此些叛族的意，那人界必将不得安生。
天帝君重袍袖一挥，百万天兵齐齐出现，临阵在前，所执的兵戎寒光各显威明。
刹那之间，乌云彩云各占了半边天界，各色光晕隐隐出现，底下世人不知何故，纷纷惊叹作仰，却不知这正是人界将来的一场大劫。
以巫神为首的叛族，齐声呐啸黑旗挥乱。殷岂衣袖翻复，与妖王怒哮着一同凝出了血红的巫光灼灭了叛族们的灵瞳，众妖魔鬼怪的眼里皆是漆黑空洞注满了乌水。仙神见状心下大惊，这巫神达不成目的，竟想以灵杀之阵来个玉石俱焚。万妖同煞，只是片刻，周遭已是风起云涌山震水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将昆仑端口淹得不留一许。而此时的人间更是江海颠流，卷起的水柱犹如巨蟒般将村落一口淹覆，霎时横尸遍野。
见巫神如此嚣狂，形似疯癫，而人间已是山海相撞洪涛倒注，苍生皆丧。天帝心中一阵悲悯，怒从悲生，由高座上肃然飞身而起，立于众仙神之前，盱衡厉色地看着巫神。他身绕金龙，凝气于掌，大袖拂旋，便降下了簇簇熊熊天火将数万叛族巫军一并烧焦，瞬间硝烟遍布，哀嚎声此起彼伏。一团天火亦是落在了巫神的衣袍之上，迅速燃烧。却未料他犹如不觉烧痛，一术消火，反是阴冷地笑着，以巫术引出数十丈长的火焰甩袖就投入人间。火焰如雨落下，燃烧了荒野生灵烧死了数万黎民，刚刚历经山倾水覆的人间转瞬又成了烈火地狱，一时间影迹消散，枯骨成灰。
“君重，如今你休想再要拦我！”巫神狂笑着，吐出一团浓浓的黑雾踏着乌云就向天帝袭去。“当初你带走棠依，现在又拦我宏图，我殷岂今天就和你新账旧仇一起算！”那时他与花神棠依情投意合，共筑殿宇，却被天帝下令追回，硬是狠心拆散。这仇他已经忍了八百年之久，现在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天帝诏令仙兵下凡救助人命之后，使出一记光影打散了巫神的黑雾，他一掌击于他的心口，怒声道：“你简直是执迷不悟！你们本就非为一路，她是神你是巫，你们相爱乃是天地不容法不能许，休要怨我！你非但不回头，反是联合妖魔祸害苍生，何来宏图之说！”
“哈哈哈哈哈，君重啊君重，过了数百年你还是一样虚伪一样恶心！不过没关系，今天一切都要结束了！”天帝这一掌用力甚重，巫神连连后退几步，冷哼一声，忽然腾空盘坐，临于众妖魔仙神之上，闭目念念不绝。
他的双袖旋转引得天地间猛晃不止，乌云翻涌竟和江海争相融汇，本是乌浓的天际被赤红的海水所替代。一时间，天海相倒，黑红一片。而他所使之法，正是巫术中最狠的一种————消生之境。
巫神长臂倏然延伸，于头顶赤红的湍急漩涡中扯出了一条金色的长锁链，铭文繁刻，沉重得又掀起了一股巨浪。
竟是宫魂锁！
宫魂锁，惊骇万年的上古巫器，失踪已久，可如今却重新再现……，众仙神霎时大惊失色，巫神今日是势要毁天灭地了！
在瑶池池心底下有一口巨大的灵地，是上古创世者幻幽父神的陵墓所在，也是如今唯一可以避免灭世之灾的希望了。天帝沉眸传音，一声号召之后，众仙神齐聚元神灵力，成圈高盘于彩云之上，往池底灌以血祭。
刹那之间天昏地暗雷霆轰响，整片池水染为猩红，波澜涌涌翻滚着凝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赤色身形，仿佛上古神灵们倏然复苏在满是恼意地咆哮着。一些妖魔怕激怒了父神亡灵，赶紧丢盔弃甲转身要逃，却在施法的一刻就散成了灰烬。消生之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容挣脱束缚，否则形神聚散。
见此，早已大汗淋漓的众仙神虽然近要力竭不堪，却也始觉欢喜。血祭的代价就是以他们半生的修为来借得灵地里所蕴涵的无尽神力，幸然众仙一心之诚使先神们的安魂感应到了劫难，不负希望。于是临空变阵绕成了星状，在众仙又加重了所注入的修为之后，那些巨大的赤色身形就向妖魔们倾覆而去，转瞬化成了血腥汪洋将他们成群淹没，终是灭了大半的叛族，将巫神等妖魔击溃至数丈之外。
巫神退开到数丈之外，褐发混着飓风飘散乱舞，在吐出了一口黑血之后，他嘶吼着抬起头，青色的密纹由脸上蔓延至全身。他的眼瞳变得漆黑一片，唯中心的一点蓝光，宛如一口幽深的乌井，恐怖非常。
见他如此，众仙神不禁觉得没了把握。天帝蹙眉，这分明是在汲取了魔君之灵后变成了巫魔相和的怪物，难道魔君夙笙没有死？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你们这些所谓仙神也就这么点能耐，放心，你们不会死得太痛苦的！”巫神笑得狰狞，大袖长挥一甩宫魂锁，瞬间池沿裂开了巨大的口子，成群数万猝不及防的天兵天将亦是淹没在了猩红的池水下。锁撼气动，一些仙神修为大损，星状破碎，阵法残缺，少了先神的庇护他们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天帝沉目，深锁眉头，数百年来这巫神究竟偷偷修炼了多少黑暗巫法，怕他如今的法力，已是与自己不相上下了。
巫神疯狂地挥动长锁，天地间一座又一座高山大川接而轰然倒下。他冷笑着又一个诀念锁舞，只听得令众仙神心耳轰鸣的狂暴声响，云端之上豪华灿目的天宫顷刻之间就崩塌成了废墟一片。众仙神们是又惊又怒，但巫神法力强大且宫魂锁威力骇人，实是难以抗拒，他们施展仙法勉强相抵，却心口一窒吐出了鲜血。
巫神正欲再次挥锁甩向仙神，来个彻底的结束，却听到了一声凄苦劝诫：“殷岂，收手吧！何苦要激怒天帝？再这样下去你自己也会没命的！”是花神棠依，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头猛颤，自八百年前他们无奈分离之后，不曾再见。隔着赤波巨浪，他望向她，见她已是受了伤伏倒在地，他手里的动作怔然停住。
仿若时间静止，两方对峙不动。倏然一条通体雪白的神龙从底下蹿入乌云，一口咬下了巫神的右边臂膀，宫魂锁随之沉沉地掉入人间。巫神想要施法拉住长锁，未防天帝突然一个闪身，随着一声尖利的惨叫，轩辕剑起斩左臂，挑筋废骨力全无。
此时的巫神双臂尽失，气血皆破，只能恨恨地看着白龙化成了人形，满心怨念地咬牙切齿。千算万算却漏了这厉害的神龙后裔，好个君重，竟能唤得动狱炼一族！
“冷寂，那些幸免于难的人你可都已经安排好了？”援手已到，天帝收剑归位，缓目询问。见白龙颔首，他转头看向巫神，但见他因失了手臂痛苦不堪，他冷冷说道：“那现在就由我来亲自处决他！”
他面色肃穆，凝神念诀，霎时有簇簇天火将巫神紧紧围住，绕身的金龙亦是口喷赤火，他凌厉出声：“巫神殷岂，犯上作乱，其罪当诛，今以火刑，形神俱焚，不得轮回！”空明的声音回荡在重重九霄云端之间，见是巫神已经落败，一些叛族开始哀声求恕。
处以天火之刑本就是极其残酷的刑罚，再混入金龙的赤火，火势渐强必是几番生不如死的揪心痛楚。谁知那巫神却是咬紧牙关死不认错，念动巫诀与火焰相抗。然而慢慢的，汗液滚落，他跪倒于乌云之上，膛目呢喃：“输了……我竟然输了……”
七星齐耀，时候正好。正当天帝凝起万丈光影要施以降魂之术来打散巫神的元神时，紫衣忽现，却是花神棠依猛然冲出挡在了巫神的身前。
见天帝满面极怒，她深知机会渺茫，但还是苦声哀求道：“殷岂虽是罪大恶极，但还望天帝网开一面，他不能死！”他的确不能死，他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八百年，是她数千年来唯一的夙愿，她如何能看着他不留尸首、形神俱灭，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当下的局面她竟还会为他求情，天帝威声命令：“毁天宫灭人世，他所犯下的罪恶已是万灵共愤！棠依上神，你让开！”
“我求求你，天帝，求你放过他，他不能死……。”棠依还在苦苦哀求，磕首的一瞬间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天帝一语决然：“他必须死！”
眼见结局已不可挽回，棠依却倏然变了神色，额间的紫色印记竟覆成了黑印，澄明的瞳孔也染上了黑影，纤白的十指悄然长出鲜红尖利的指甲，猛然起身向天帝划去。
天帝迅速反手挡住，若是被她的指甲划到那留下的疤痕将是刺痛无比且无药可愈，但此等术法若非内有强大的灵力是无法承受得住的。他寻思着花神是何以练成这血乌之术，又凌厉地打出了几个光影将她束缚。
“棠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偷习禁术！”天帝看向她额间的黑色印记，勃然大怒，一掌重伤。当初她与巫神私奔一事他已是宽容不计，如今竟敢忤逆天令！
花神棠依身形敏捷，施法挣脱束缚，悄然躲闪后退，堕了神之后是一改柔婉性情大变，她红着眼向天帝喊去，语气几近癫狂：“怎么不敢？当年你能够将我们无情拆散，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不会让你杀他的！我说过，他不能死！”她声嘶力竭，但见天帝已经光影凝掌将降魂之术向火圈中引去，她猛然转身跳入那片灿灿的火光之中将巫神紧紧拥住，用尽毕生的修为设下屏障死死挡下天帝的降魂术。
一时间，天光万簇，纷纷扬扬的花瓣从四面八方飘散落了整片云端……
知她不及悔改，意在与巫神一同受死。可天帝心有不忍，眼见着屏障越来越小，她的修为耗损得越加厉害，他立刻冷言下令其他众神施法阻止。然花神是十二上神之一，见她如此，其他十一位上神碍于昔日交情不禁有些为难，并未出手。
但在天帝再次沉声下令之后，他们还是移神换位摆出了阵法。身临众神齐法的压迫，寡不敌众，棠依渐渐开始觉得吃力，继而“嘭”的一声屏障破碎，带着巫气零星烟散缈缈，众神这才惊觉巫神早已在屏障中就形神俱灭化为了灰烬。而下一秒，棠依却是倏然一口猩然的鲜血喷洒而出，在天地之间绽开凄绝的血花，软身跪下，失了心智的她对于捆来的仙索浑然不知，终是被众神以璃石封印，沉渊万年。
天地之间，万花枯零。邪不胜正，仙神大捷。
然而世间万物生生相克，挥兵灭族定是不可，为守天地秩序以威服众，最后，天帝下令其余叛族皆废掉半生修为当以惩戒，叛族们纵使心有不甘，终是伏罪归顺。
凡人不知其中缘由，只道是山崩地裂，天水相覆，血尸如流，生灵涂炭，故谓之天劫。
……
“巫神殷岂，正是古樱族的族宗，殷家的始祖。”戊风神君说罢，黯然垂目，他的双亲，亦是永眠在了那场腥风血雨之中。
一场因贪欲而掀起的交战，留下的创伤之深却是之后的数千年都弥补不足。但虽有前人为鉴，巫神后人仍欲掌控天下，真是本性难改！可如若殷家这般强大，她该如何寻得消生之境救出父皇母妃？
正当幽倾璃思虑之余，听得夜溟炔出声道：“消生之境，存于虚幻，决于心象，尚还难定。但那时宫魂锁掉入人间之后，就被当作辟邪神物供奉，世人皆传，因而又被殷家收回。”
戊风神君颔首继而道：“所以璃儿，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取得宫魂锁！”唯有宫魂锁，才能打破消生之境。戊风神君向她许以期冀的神情，再多交谈之后慈眉作别，就与夜溟炔闪身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夜长尚待，房里安静如初。
借着烛光，幽倾璃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本破旧的《论劫》一书上，那是夜溟炔离开之前交给她的，她拿起它，陷入深思。
殷家……
宫魂锁……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惊晓宫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