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笑傲之公子如玉》陆洵

12、十二.瘟疫

　　踏上了石阶，便闻一阵低低的争吵之声，似是被殿内众人刻意压低，却又杂乱。带路的两个教众面色如常，为陆壬推开了那两扇镂空殿门后，就识相地躬身退下了。
　　光亮了许多的承德殿内，霎时变得一片寂静......
　　日月神教中数十位大大小小的长老，堂主，副堂主等，分别站在了殿内两侧，他们停下各自的低声议论，齐齐转头看向殿门处，随即眼中便多了几分疑惑，诧异，惊奇，同时...夹杂着些许漠然与不屑。
　　朱红殿梁下，一个紫衫少年从容走来，那人年岁不大，容貌不俗，是极为少见的俊逸，长眉似墨，而眉下那如桃之夭夭的双眼，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妖邪之气，令人见之心神动摇，可那人的身骨相较众人显得欣长却瘦削，看上去应是未曾研习过什么武功招数。
　　身旁不断投来了众多江湖好手的打量目光，紫衫少年依旧未见有半分怯意，走近了，只是朝高坐殿首的红衣人浅浅地抱拳作了一辑，便负手站在了大殿中央，目色空濛，无所谓喜与怒。
　　他所拥有的一切，和与生俱来的傲然，令他不会轻易仰视任何人，亦不会随意轻视任何人。
　　唇边一抹笑意浮起，东方不败放下了手中的信笺，眼眸低垂，静静地望着那个紫衫少年，他以前只道陆壬永远都是那样清逸的一个人，青衫如荷，气质如玉，原来着了一身华衣后，也可以变为一个风流诡魅的凡尘公子，不枉他特意命人寻来了这一身衣衫。
　　半晌，待众长老堂主微微有些沉不住气了，东方不败才收回了目光，缓缓说道：“陆壬，你既为医师，可知何种疾病是会引起发热发冷，而且脖子肿大这些症状？”
　　看来此事迫切，不然按着东方教主那性子，多半不会直说，而且东方不败也已然向教中众人说了他是哑巴一事，因为无人因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而诘难，陆壬暗想。
　　可事关医道，即使知道这么做不妥，陆壬还是摇了摇头，他不是神仙，没办法单单从东方不败的描述中便断定情况。
　　东方不败也不着急，只是挥了挥手，就有两个教众退出了殿外。
　　随后，一个麻色担架便被抬进，放在了地上，担架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看不出白布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却顿时在殿内散开，一些长老堂主目色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一道大圈便在担架旁空出。
　　陆壬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面色微微一变，立即走上前去，掀开了那层白布，一具男子尸体便映入眼帘，按着肤色来看，应是死去不久。
　　那股腐臭酸味愈加浓重，几名副堂主忍着周围人的鄙夷目光，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而陆壬身旁更是无人靠近，他顿觉好笑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三人依旧未动过身，一个是今早他见过的儒雅男子，另一个是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汉，剩下那个则是一面相清癯的中年男子。
　　东方不败虽高坐殿首，但一直注意着陆壬，见他如此坦然，目中又多了些欣赏之意，他步下殿阶，眉色淡然地走到了陆壬身旁。
　　那具尸体的脖子如充了水般肿胀，上面覆着的黑紫色痂皮看上去十分渗人，陆壬正想揭开那死去男子的眼皮，却突然被人握住了伸出的左臂，顺着望去，原来是不知何时已是站得离自己最近的东方教主，他从一个教众手中接过一个白布手套，信手递给了陆壬。
　　那个多日未见的人依然是冷颜如冰，白衣不再，一身红衣的风华却胜过他往昔所见过的千娇百媚，陆壬默然地浅浅一笑，心中多了一丝不明所以的异样。
　　敛下心绪，陆壬垂眸戴上了白布手套，两指揭开那具尸体一直紧闭着的眼皮，担架上那男子双眼早已惨白，但是粗显的血丝连成了膜，骇人地掩在眼白上。
　　见此异状，陆壬暗道了一声不妙，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种熟悉感了，这分明是当日他与家仆路过一处村庄时遇到的疫病，那时听闻不过几人得病，如今竟连日月神教的教众也得了瘟疫，也不知崖下的人到底怎样了。
　　“陆壬，疫病如何？”身旁，传来东方不败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陆壬回过神来，正欲说些什么，却想起那张白绢上写着今早他对玉娘的问话，不方便让东方不败看到，他摘下白布手套，便一脸淡定地牵起了身旁那红衣人的手，指尖在手心上细细地轻划着。
　　立时，四周多了些冷冷抽气之声，江湖中人虽不拘小节，但教中上下皆知东方不败不喜他人近身，如今他贵为教主，着了一身红衣已是怪异，性情怕也是更为诡变。
　　“立刻烧掉所有得了疫病的尸体！”
　　眉心一锁，东方不败却只是心中微有薄怒地将手负在了身后，感觉到陆壬在自己手心上写了什么，便吩咐人取来纸墨笔，旋即冷然说道：“给本座一个理由......”
　　所谓死者为大，虽得了疫病，也大可深埋地下，若他刚刚上任便做出烧教众尸体的事，未免寒了众人的心。
　　蘸了笔墨，陆壬将纸覆于掌上，便迅速写道：“这种疫病是鼠疫，极难治愈，由鼠蚤传播，那些尸体上带有鼠疫杆菌，若不高温灭菌，会传播得更快，如果埋于地下，只会对土地有害，而且也可能感染到水源，那时的疫病将更为严重。”
　　看罢，东方不败便将写满了字的白纸交给身后众人传阅，而望着陆壬的目色一片幽深，他相信在场的人，除了陆壬，没一个会知道陆壬口中的“杆菌”是何物。
　　黑木崖上的多个大夫都不了解这种疫病，只会摇头道否，即便此时将远在开封府的杀人名医召来，也为时已晚，东方不败这才想起了那个仅凭毒药便解决了朱雀堂中十几人的陆壬，所谓医毒一体，陆壬既然毒术了得，那医术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故此他才会让陆壬来参加今日的上任大典。
　　“好，便依你所言...”东方不败眸光轻轻一转，一抹笑容自唇边牵起，却无甚温度，只听他又说道：“只是...我神教近百名得了疫病的教众便交予你治愈，限你五日时间，得出病愈之法，如若不然.....”
　　东方不败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陆壬却已然明了，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还有初见时被那人强行喂下的毒药，可是神教中既已有了得病而死的人，东方不败应该清楚知道这鼠疫的病发时间，给他五日时间，少则少矣，却也是迫于疫情，看来这东方教主是打算牺牲掉一批较早得病的教众......
　　不过，这鼠疫虽是极难医治，病死率又高，但能令他接触到药草，也正合他意。
　　“东方教主有命，陆壬岂敢不从。”陆壬在东方不败面前目色一滞，半晌才拖拉地写道，却颇为不情不愿。
　　“教主不可——”
　　蓦然，殿内那个一直沉默着，面相清癯的中年男子出言阻道，看了陆壬一眼，又说道：“这个陆公子非我神教中人，又一口胡言，岂能轻易将近百名教众的性命交于他手中，况且，死者为大，烧毁我神教教众的遗体是为不妥，还请教主再三思量。”
　　“向左使，陆壬是本座的人，自然也是神教中人，...”东方不败拂袖转身，双目忽而凌厉了起来，沉声说道：“至于他是否满口胡言，若向左使找出一个能道出个所以然且治愈此病的人，本座立即让陆壬退下。且按向左使所言，到时疫情蔓延，祸及我神教，那才是置我两万教众性命于不顾！本座意已决，你们全都退下吧！”
　　一旁的陆壬摸了摸鼻子，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东方教主的人了？
　　两万教众性命的大帽子一下子扣上来，那个向左使即便心中有言，却也是说不出来了，他与其他长老堂主朝东方教主抱拳行礼后，便一同退下了，那担架也被抬出。
　　外间太阳晒得炎烈，应已至晌午，陆壬还有一大堆事未了，如今又加上了瘟疫一事，方欲退下，便闻东方不败的声音传来“陆壬，你留下，今日不算五天中的第一天。”
　　陆壬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身望去，只见东方教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他轻轻摇开，却不是早间那把绘了盛开梅花的名贵折扇，这把的扇面较为污浊，沾了些泥土，而扇面上的泥土染成了道道细痕，仿佛有迹可循。
　　霎时，陆壬双眸一冷，垂着的衣袖微动。
　　东方不败娴熟地合起了那把折扇，淡淡启唇：“那夜，我重回林中，就看到一个老者从你跌落的树下捡起了这么一把折扇，我与他过了几招，他武功不俗，只是一心保住这折扇，我因好奇，便夺了过来，那老者也甚是奇怪，等我一把打开折扇后，他又逃走了。你说，那老者和这折扇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陆壬神色不变，漠然地耸了耸肩，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那也没什么，总有一事是你知道得......”东方不败不甚在意地将那把折扇扔出了窗外。
　　见状，陆壬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只见东方教主唇边又笑意晏晏起来，他低柔地说道：“陆壬，其实我想问你很久了，你那日用的到底是什么毒药，我竟未曾见过，可有名字？”
　　陆壬眉头一挑，东方不败当然未曾见过，那些毒药是他以往闲来无事时自己制作的，当日东方不败来了招祸水东引，他也只好用琴音扰乱那些人的心神，在琴弦拨动和反弹古琴时暗中施放袖中藏着的药，而且不止毒药，还有迷药，单凭琴音，可不足以乱了那些高手的心神。
　　“毒药丁，迷药丙......”陆壬乖乖地在白纸上写了六个大字。
　　拿起纸一看，东方不败蓦地失笑出声，心中也不怪先前陆壬的随意了，笑道：“陆壬啊，我看你不该姓陆，应姓妙！那日你所用的药虽非江湖绝顶，但也不该被你如此叫法，不如...那毒就叫泪红颜，另一个则叫离心散，怎样？”
　　起的名与那些药的症状倒是相合，也无不可，陆壬便颔首点头，他着实看不透东方教主的行事，前息还令他担忧，转息就又与他笑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