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十.抚琴断弦 ...
-
淡腥的血味,霎时在庭院中弥散开来,侵袭了那股梨花清香。
“砰——”
庭前,厚重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斜飞至影墙下,撞裂成了两半。
一路无阻得,十余个黑衣男子纷纷闯入了日月神教副教主的院子,身上皆是带着刀伤,伤口极浅,不过刚刚入肤,可黑色衣衫上却是错落着凌乱的刀痕,看上去甚为骇人,而他们,正是那些忠于任我行的朱雀堂中人。
刚冲入院子的前庭,便闻一阵琴音传来,如泣如诉,幽怨含愁,那些蓦然闯入的人平日里都是舔舐着刀口过日子之辈,虽半点不懂琴瑟间的风雅,但听了这曲调,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萧索之感。
望去,梨树旁的那小小的石亭内,一个面容俊逸的青衫少年悠然而坐,抚着一张古琴,悲惋的琴音自修长的指间流淌而出,不远处的黑衣人顿觉胸中一股燥热,暗道了一声怪哉,便不由自主地运气相抵。
众人就地调了会儿内息,总算把体内那股怪异的燥热压下,却又耳鸣目眩了起来。
为首的一人抱额晃了晃脑袋,朝身边最近的两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前去试探一下那抚琴少年。
那两个黑衣人握紧了手中刀柄,足下一点地面,便往石亭那儿飞去,不过瞬息,就及至半空,正离得石亭十步之遥。
“啊——”
却蓦地,那两个脚踏虚空的黑衣人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跌落到地面上,只见那两人双手紧握成拳,正猛力捶打着自己的头,而面部七个孔穴汩汩地溢出了血,颈上筋脉突起,泛起了紫红色,煞是怪异。
半息,蜷缩在梨树下的两人气息已是渐渐弱了下来,而面上猛然一股红潮涌现,那两人便枕着这淡淡萦绕的花香死去,七孔却仍有浓血积聚着。
为首的那男子心中震惊,立即拉高了颈边衣领来掩住口鼻,那抚琴少年定是暗中施放了什么毒药,才使得他派出的两人得了这样的死状。
“阁下莫非是那东方贼子的手下,还请报上名来!”黑衣男子大声说道。
闻言,亭中少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微一转指,宽袖掩住了半边手背。
见那少年不说话,黑衣男子便把他当做了是东方不败的人,他们众人方入庭院,也不知刚刚与自己一方拼杀的那些人会何时闯进,这少年无非只是施毒手段了得,只要他们掩住口鼻冲入亭中,就可以一刀结果了这碍事的人,谅这白面书生也没有什么十分厉害的毒药。
数十个掩着口鼻的黑衣人举起了刀,一齐往石亭冲去,顺手砍下了挡在前面的梨花树枝。
这时,琴音间恍有情致飘忽,缠绵宛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
那十数个男子登时变得面红耳赤,倒不是觉得羞耻,只是这琴音诡异,他们只觉百脉贲张,方才稳下的内息又混乱了起来,大有浪涛之势,胡乱冲撞着丹田。
不知何处,一根银针闪过,颇为细小,却穿过庭院,一路直飞入亭中,断了少年指下的三根琴弦。
石亭中,少年神色不变地将弹琴的指划至了琴身下端,不慌不忙地挑勾着那仅有的四根琴弦。
方才消了一瞬,曲调又陡然一转,不再是那种软玉温香,忽而间变得豪迈,如骤雨般迅疾,指点江山之意尽付了这琴音中,却又隐夹着杀伐叮叮。
那些黑衣人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软跪在地上,目色时而涣散,时而清明,呼吸声显得痛苦难当,而少年趁着空隙,手轻轻一推,衣袖拂过,桌上古琴便反转过来,变为了左手弹弦,右手按弦。
亭中珠帘外,那些跪伏着的人发出痛苦的尖叫,而琴音杀伐之意愈来愈盛。他们狂躁地扔开手中的刀,亦如方才死去的那两人般,额上条条青筋暴出,两眼、两耳、口、鼻间两孔皆泄出了股股黑红色的血,不久面上便是红潮翻涌,顿时没了气息。
恰时,少年放开抚琴的手,抬眸看向影墙,那树梨花虽少了枝叶,但仍能遮掩住墙的上方。
墙上,正是隐在了暗处的东方不败,他方才出了承德殿,便是想来看一出好戏,他想知道陆壬到底怎样对付那些人,朱雀堂的人虽说武功不高,但十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寻常人能轻易对付的。
可谁知,那十几人竟连石亭七步以内都未能踏入,他该叹那些人无能,还是叹陆壬果非寻常人也......
东方不败飞落至石亭中,看着陆壬嘴角边淡淡的笑意,突然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他淡淡说道:“你怎知我在那影墙上?”
陆壬还是头一回看到算计了人,言语还能如此坦荡的人,他顿觉一阵无奈,但还是向东方不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略一犹疑后,两指又横掠过鼻下。
东方不败疑惑地眨了眨双眸,随即反应过来,嗤笑一声,说道:“陆公子的鼻子倒是比狗还灵......”
陆壬的弦月眉一挑,他蘸了杯中茶水写道:“东方教主也是要比狐狸更胜几分啊......”
东方不败眉心一凝,不是因为自己被说成比狐狸还狡猾,而是陆壬对他的称呼从“东方副教主”变为了“东方教主”。
“你不生气吗?”他突兀地问道。
陆壬心中一阵笑意荡开,他自是不恼,东方不败刚谋得教主之位,须得事事谨慎,掌权者少不了算计谋策,若换作是陆壬自己,也会对一个来历不明,又自称为游方大夫的人起疑心。
陆壬微一摇首,眉目间却带着遗憾之意,只见他写道:“只是可惜了这张琴,说来也是可笑,琴是一人送,也是同一人毁......”
东方不败听着这话便觉莫名地怪异,他斜睨了陆壬一眼,说道:“再送你一张古琴又如何?”
说罢,东方不败就干脆地转身离去了,来日方长,总会有摸清这个陆壬底细的时候,此时教中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处理,好戏看完便该走了。
莉花香杳杳,亭中寂静,陆壬却猛地咳嗽起来,他掏出丝绢抹了抹唇角,点点红血染于绢上,陆壬眼帘微垂,随后便从襟内拿出一个小药瓶。
吞了两颗药丸后,陆壬就下了亭子,抱着那断弦的琴往小内室走去。
而被人砍下的树枝与那些死状难看的人躺在了一处,掉落的梨花浸了血,陆壬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这红色的梨花,至于那些朱雀堂的人,自然会有东方不败的人来打理。
素白的梨花脏了,便不再如往昔的纯洁,不值得他为之费心思......
...................................................................................................
第二日,庭子里那些尸体便被人早早地清理干净,当时陆壬就在石亭里看书,眼见着守卫用一些小药粉化开了地上的那些七窍皆流着血的尸体,尸体成了一堆粉末,被风吹散,而那日晚上陆壬便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之后一连几天,陆壬都呆在内室,只偶尔出过房几次,即便是奉命服侍他的玉娘也不知陆壬到底在捣鼓些什么,只是托她不断找来一些小物件,什么亮灰色的石头,几把还算锋利的小匕首,就连女子用来绣人之面相的羊毛针也要。
而东方不败自有人闯入庭院那日起,便好似当陆壬这个人从未在黑木崖上出现过,没有再回过庭院,亦没有向任何人问过关于陆壬的事。
此时,天边尚未有一丝亮色,仍是月色黯淡,玉娘却已穿戴好了一身衣物,一手轻敲着小内室的房门。
房内,原本熟睡着的陆壬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耐地敲了床沿两下。
“陆公子,今日是东方教主的登位大典,教主吩咐了,要陆公子前往参加,还命玉娘给公子带了些新衣物。”门外传来玉娘的声音。
陆壬疑惑地撑起身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也只是寅时,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双桃花目困倦无神地睁着。
看在可以出庭院的份上,陆壬无奈地撩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又敲了三下床柱,先前玉娘因陆壬是个哑巴,平日里照顾不便,就与他约定敲两下即为“何事”,而敲三下便是“知道了”。
闻声,玉娘便将面盆和那些衣物放在门边,忙自己的事去了,今日教主登位,教中上下可都是有得忙的,她与这个陆公子相处了大半月,知他每日卯时必定起身,但为了出这庭院,想来他也不会介意早一个时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