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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矮牵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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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鸢尾想的?在小鸢尾的世界里,她是妈妈,他是爸爸。
宁初心纠正多遍,均以失败告终。他现在是什么意思?让小鸢尾想的成真……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工作室避光,阴沉一片,宁初心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坚毅的目光,饱含笃定成分。那天夜里,她不是已经将他拒绝得很彻底了么?他明明很恨她的,怎么又一次……
宁初心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低下头望着地面,沉默半晌才开口:“不行。”拒绝的话,听起来无情又决绝,但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钝刀自刎。
“为什么不行?”席铭之握住她肩头的手紧了几度。
他知道她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维持花店的生意,一个人辛苦抚养孩子……
“因为孩子的爸爸?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宁初心被他问住了。多年前埋下谎言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几乎难以自圆其说,她薄弱地说:“癌症……死了。”要骗他,尤其是现在的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席铭之怔了一瞬,透亮有神的黑眸在阴暗的光线里审视她,忽然,他那皱着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所以——”宁初心看见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立即出声打断他,声音沉稳又清冷,“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小鸢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她拨开他的手,加重语气。“席铭之,我不爱你了。”
席铭之的手臂还僵硬地悬在半空。他脸色蓦地沉下来,恢复了这些年来最常有的表情,凛冽得跟屋外的冰不相上下。
原来如此,他懂了。席铭之僵直地转身离去,扭开门的瞬间,背对着她说:“宁初心,是我自作多情。”暗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落寞又绝望。
门阖上的刹那,宁初心贴着墙缓缓滑落,她半蹲在地上,抑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
当年和他在一起,她一向要强,想要做最好的律师,甚至想要站在这座城市的制高点上。而现在,他一一完成了,她却注定要碌碌一生。薛奕的话言犹在耳,“麻烦你不要再耽误他的人生”,宁初心明白,自己是再不可以做他的包袱了。
花店门口,小鸢尾拽住席铭之的衣角,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他。
席铭之顿下脚步,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转身弯下腰,用手帮她抚平肩上的书包带。“好好听你妈妈话。”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凛冽,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容来。
小鸢尾耷拉着脑袋,看着席铭之那渐渐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满脸都写着失望二字。爸爸,怎么又走了哎。
她揪住毛线帽的小绒球,颓然倒退,窝回沙发里看电视。百无聊赖地调台,忽然,她的小手指一滞,屏幕上,好多支话筒对着的那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长得不错,但跟爸爸比起来……喏,差远了。她懒得想是谁,就去看了动画片,索然无味,不一会儿就在原地睡着了。
鼻子好痒。小鸢尾闭着眼睛揉着鼻子,摸到毛茸茸的东西,她缓缓睁开眼,是一只的大棕熊玩偶,足足有她两倍那么大。
棕熊一点点移开,她一下子呆住了,眼前这个人——
不就是刚才电视里的那个人吗?!衣冠禽兽的样子。(╯▽╰)
你是?她不能说话,又不懂他会不会手语,就直直地看向他。
他伸出手,冷傲的面容上露出浅浅的笑,轻声说道:“小鸢,你好。”
小鸢尾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宁初心在工作室忙完一大堆的琐事,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出来,一出来,就被陶籽拉到一侧。“初心姐,小鸢尾太能干了,看见没,跟她聊天的那男人,刚才说要把这边剩下的花全包了!”
宁初心不解,顺着陶籽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橱窗边上,一大一小齐齐坐着,小的自然是小鸢尾,那大的,只是一个背影,这样远远看去,她实在看不出来是谁。
等她稍微走进,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小鸢,我其实是……”
宁初心大惊,猛地拉过小鸢尾,将她抱到怀里。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就好像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有孩子在,她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厉越北,你来这里做什么!”
厉越北缓缓直起身来,冲宁初心怀里的小鸢尾笑笑,轻描淡绘地解释:“来看看小鸢,和你。”
宁初心不说话,此时的她,散发出来的冷气几乎可以将空气冻结,气氛很是剑拔弩张。
将小鸢尾放下来,宁初心倒吸一口气,假装平和地跟厉越北说:“厉先生,有什么事到我工作室里谈。”
锁上工作室的门,宁初心猛地揪住厉越北的西装领子,愤慨地说:“厉越北!我警告过你,不准靠近我的女儿,否则……”
话音未落,厉越北倏地一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敏捷地将她一个抡转,压在她的办公桌上。
“否则怎样?嗯?”厉越北勾起嘴角,俯身将她抵住,他高大的身躯令她动弹不得。
宁初心挣扎,但拼不过他的气力。“放开我!”
“小鸢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可以来看她?”厉越北的神色愈发冰冷,就连声音也低沉得多,“为什么告诉她席铭之才是他爸爸?”
“你没有任何资格说是她的爸爸!”
“那如果……小鸢知道你也不是她的妈妈的话?”厉越北有些玩味地说。
宁初心的心咯噔一声。不,不能让小鸢尾知道。即使……这才是事实。
“厉越北,你害惨了我姐,现在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宁初心一下午的脑海里,都是那个面容枯槁的女人,宁初夏。这些年来,一直在饱受着折磨,困于精神病院,迟迟未见有能出来的转机,而是每况愈下。
厉越北沉下脸色,缓缓松开宁初心的手,他坐到办公椅上,两手交叠地放在桌面,放低了语气:“有些事情你不懂。”他顿了顿,轻声唤她,“初心。把小鸢交给我,我来照顾她,这些年麻烦你了。”
宁初心哼笑,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西装革履,谈吐非凡,与照片中那个模样不可同日而语。她以前没见过他,却从姐姐的口中听过很多遍。“越北长得很帅的。”“越北对我很好的。”“越北说我们年底就结婚,真的好幸福啊。”……
那时候的宁初心,真的以为他很好,真的以为他是姐姐的好归宿。而她绝没想到,他成了姐姐的终结者。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厉越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小鸢是我的女儿,跟你没半点关系。你走吧。”
厉越北沉静地听完宁初心说的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一定也不像两姐妹——宁初夏温柔到骨子里,说起话来软糯甜腻,她却不一样,瘦削单薄的身体,这么简单地站着,便隐隐散发出倔强坚毅的气息,就连目光,也格外地有神。这样一个女人,他极少遇见。
他沉默半晌,欠身,从她的手里夺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跃动,倏尔,塞回她的手中。
“别删,有事给我打电话。会有需要的地方的。”
说完,他举步离开,背影格外傲然。
透过门缝,宁初心看到他半蹲下身来,两手轻轻握住小鸢尾的肩膀,一向冷峻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笑,那一瞬间,他有点像个父亲。
可他不配。
宁初心还是把小鸢尾送到幼儿园了。几天下来,小家伙都保持着兴奋的状态,一大早就蹦跶起来了,自己穿衣洗漱,那个平日里的小懒猫形象一去不复返。
这不,一大清早,小家伙就咕噜咕噜爬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等宁初心起床的时候,就看到她吊着两条腿,悠闲自在地坐在椅子上吸着牛奶,右手还拿着一个大面包。
看见宁初心,她挥了挥手,早啊,妈妈。
宁初心点点头,抱臂搓了搓,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六点半!打了个哈欠,她有些疲倦地挪去洗漱。
“初心啊,你看看,这小家伙可喜欢去学校了。”
“嗯,我知道啊。”宁初心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回着宁妈妈。
宁妈妈白了她一眼,“她主要是喜欢让她去学校的那人……”
宁初心呛了一下,把浴室的门掩好,断绝了宁妈妈那一语双关的话。
下了好多天的大雪,终于停了,路面湿滑。宁初心背着小鸢尾,走出小区,一路上,她温柔地问她:“宝贝,去学校开不开心呀?”
小鸢尾搂住她颈脖的手,伸到她眼前,小胖指套里的手指在动作,开心呀,可开心了!
她们出来得早,园里接送的车辆还没来。宁初心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半蹲着,将她裹在怀里,“小鸢,你是妈妈的宝贝,永远的。”
厉越北那个人,她不得不忧心。她不敢想,要是小鸢尾多年的认知被颠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不小心碰到小鸢尾的口袋,她有些惊讶,“你不是喝了一瓶牛奶了吗?呀,怎么还有包牛肉干。”
小鸢尾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喝牛奶,长高高。吃牛肉,长壮壮。她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又作个了展示“肌肉的动作”,大眼睛里绽放着亮光:
这样子就能够保护自己,爸爸再不用担心我被坏人伤害,就可以天天跟妈妈和小鸢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