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绘卷》AKA茜曦

7、天之卷 第七章

　　依然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这已经是我来到龙府的第四天了。

　　这天早上，仆人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有序地开始一天的日常工作，而是聚在了府院外东面的九子神社集体祈祷。星香当然也在那儿忙着占卜和翻阅资料，寻找补救的方法。

　　而我却依然坐在厢房前的廊下，面对着庭院中的秋草红叶发呆。

　　之前被供奉为龙天女，吃喝都侍候得好好的，现在却被这群人凉在了一边儿。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在长安陷入危难的时刻，他们所信赖的龙天女没有唤出圣兽，却解放了封印长达七百年之久的邪魔出来祸害人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龙星族的人步调开始混乱也是情有可原的。

　　今早星香收到了大慈恩寺的和尚捎来的信，信上说昨晚位于九尾狐封印之上的那座佛舍被烧了个精光，不过幸好并没造成人员死伤。

　　有一种强烈的自责感：这些都是我的失误造成的吧？！因为我解放了那害人精！

　　这种感觉好像被人冤枉了之后又被判了死刑一样！

　　我可不知道结果会是这个样子的啊！一切都是按照巫女的指示做的！而且，我的的确确在圣座上看到了九尾狐的图案，可是星香却不相信，执意认为我看错了。这小女孩，之前还说决对不会怀疑我的！

　　没有人能证明我看到了那幅图，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真想哭啊！

　　难道我当时真的是中邪了？

　　事实真相大概只有西王母本人知道吧？她自己养的动物当然自己心里清楚啊！不会迷糊到多养了只妖怪都没察觉，还在圣座上描它的图吧……

　　天啊！我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行不行！”我用力拍了拍双颊：“这样坐着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我要仔细地思考一下，一定可以做点什么！”

　　直到午时，星香才返回龙府。

　　“星香小姐，事情是否有所进展？”

　　星香柳眉紧促，她抿着嘴摇了摇头。“星香想休息一会儿，午后再去查查族人留下来的大汉时期的资料。”

　　“哦。”连巫女也觉得棘手，事情可真难办了。“螭月大神有没有给予指示呢？”

　　“星香只有在朔日，也就是每月初一，才能通过占卜得到大神的提示。另外一种方法，”她看着我，眼神有些无助，“……就是天女在圣兽的帮助下，进入曲江的结界直接与大神对话。”

　　那句“另外一种方法”对于她来说似乎毫无意义，只是顺带一提。然而我听起来，却觉得有点打击人的味道呢。

　　“星香小姐……”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现在去大慈恩寺一趟。”

　　“天女？”星香愣了一下，这显然在她意料之外。

　　“我想循着九尾狐这条线索查一查。毕竟我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到了圣座上的九尾狐图案。如果九尾狐不是圣兽而是邪魔，那么一定有人设法故意让我们在召唤圣兽时解除了九尾狐的封印……”

　　“可是这样会很危险啊！”

　　“我可是龙天女啊。而且正午正气最盛，应该没有问题吧。”这是我在书上学到的一点小常识：妖魔鬼怪基本出现在夜间，能在白天也昭然若是出没频繁的是已修炼成精成人的妖怪。不过，既使再强大，也很少在正午时分为非作歹。因为那样做会削弱自身的力量。

　　“星香不是指这些。星香更担心的是那魔兽会加害于天女！”

　　“那样不正好吗？我就可以回去了。”我故意丢出这样一句话，趁机试探一下星香的反应。

　　星香果然低头不语没有反驳。

　　不会吧！看来我的猜测真的没有错！

　　虽然星香之前并没有向我说明，不过，可以推测螭月龙神不会让时空彼端的天女客死“异界”。因为那样不仅没有拯救这个世界，还会影响到天女所在的世界。不论天女所在的世界是过去还是未来，她在异界的非正常死亡都会对她原本所在的世界造成一定的改变。如此一来，在天女的世界可能又会产生些某无法预测的危机啊！

　　圣兽将会代替天女赴死，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吧！

　　虽然得到这样的答案让我觉得有点安慰，至少我不用担心自己会掉脑袋，但是良知和责任心提醒我不得不尽快想办法收拾这烂摊子。而且眼前这小巫女听了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沮丧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

　　看起来好像我在欺负小朋友似的！

　　“对不起，我随口说说而已的！”我慌忙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一个天女出去一趟寺庙就被妖怪干掉的话，那还有什么能力来拯救长安呢？所以星香小姐一定要相信我啊！”

　　星香用她那亮晶晶的含满泪水的眼睛瞅着我，终于“嗯”了一声。“天女千万要多加小心啊！”

　　随后她唤来两个身强体壮的龙星族武士陪同我去了大慈恩寺。

　　马车从南三条街沿着青龙坊东行，抵达晋昌坊的大慈恩寺时已过未时。

　　看守寺门的和尚进入里院通报，不一会儿一位法师迈着急促的步子出来迎接我。他是昨天召唤圣兽的四位慈恩寺法师中较为年长的那位，法号“月昂”。

　　“天女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失敬啊！”月昂法师向我鞠了一躬。

　　“哪里！法师太客气了！”我装模做样地还了礼，“我来是想看看信中提到的烧毁的佛舍。”

　　“原来如此。天女随我来吧。”说罢，月昂法师便引领我们前往曾经封印九尾狐的那座佛舍。

　　大慈恩寺是唐都长安的一大名寺。既使时隔千年，在我所生活的时空彼端，它依旧名声不减，被誉为西安最有名的古刹。虽然有这样一个免费参观千年古刹的大好时机，但是此刻的我却没有那个闲情雅致。

　　“天女请看，就是这里了！”

　　果然如信中所说，原先佛舍所在的那片土地上，只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烬，没有留下半片砖瓦。很显然，一般的大火是不可能把佛舍烧得如此片甲不留的。九尾狐那家伙！

　　“其实这座佛舍只是外观看起来像佛舍罢了，舍内的大殿之中一直以来就只供奉着西王母。”

　　“啊？”这真是令人震惊的消息。星香居然也没向我提起过。这迷糊的小巫女！于是我请救月昂法师继续说下去。

　　“这大慈恩寺原是玄奘法师为供奉从天竺取回的佛像和舍利而建造的。当时龙星族人告知有西汉年间的魔兽封印于此，于是法师便决定空出这片土地，允许龙星族人筑殿供奉西王母。七十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但是就在昨天……”

　　“当时是怎样发现这里起火的呢？”

　　“寺中有两名出家不久的小和尚，都是龙星族的后裔。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他们负责西王母殿的早晚清扫工作。昨天夜晚，他们也如同往常一样地清扫大殿，突然在西王母圣像前方的烛台上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焰，两名小和尚还来不及反应，就和整个殿堂一起被火海淹没了。”

　　“太可怕了！”

　　“寺里的僧人们只看到这佛舍方向红光一闪，赶到此地时已不见佛舍的影子，只剩下一大堆冒着浓烟的焦灰。两名小和尚还躺在原地，全身漆黑，幸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意识也还清醒……”

　　等一等！有点不太正常啊！脑海中立刻回忆起昨夜九尾狐逃出结界之后青之湖岸所发生的事情。

　　“月昂法师，大火焚毁了整个佛舍，而当时身处其中的两名小和尚居然安然无恙？！”

　　“啊……是这样的。”

　　“您不觉得奇怪吗？”

　　“嗯。贫僧也这么认为。”

　　“您不觉得……制造这场大火的人并不想伤害人吗？”

　　“天女您的意思是……”月昂法师好像有所畏忌，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不过那眼神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似乎是一条很好的线索呢！我会心地笑了。“法师认为那家伙到底是何居心呢？”

　　“啊，这个贫僧就不知了。”这老和尚啊，一说到关键的就卡壳。

　　“不过，法师还是提供了一些重要的消息呢。” 但愿事情能够如我想像的那样乐观。

　　“呵呵，哪里哪里！贫僧根本就没有帮上天女的忙啊！”

　　谢过月昂法师后，我便离开了大慈恩寺。我决定先徒步一段路程，然后再乘马车回龙府。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偶尔几缕清风拂面，夹杂着秋草与菊花的味道，使人感到无比惬意。长安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非常热闹。顺着南三条街东行，身后跟着两名人高马大的武士以及一驾豪华的马车实在是很惹眼。而且我那染成酒红色的长发以及21世纪的装扮更加引人注目，就连叫卖的小贩也都聚集在我周围。

　　“姑娘，买盒胭脂吧。”

　　“小姐，我这里有上好的香油。”

　　“姑娘，鲜花配美人啊……”一位十五、六岁的卖花女手捧一束粉红色花鲜花笑盈盈地瞧着我。

　　啊哈哈！虚荣心又蠢蠢欲动啦！好想买束花啊，可惜没带钱。

　　“姑娘就别犹豫……啊！”我正陶醉在赞美之中，这卖花女突然间被迎面而来的路人撞倒在地上！

　　我赶忙上前去扶起她。“你还好吧？！有没有摔伤？”

　　“我没事，姑娘。可是这些花……”

　　一篮子鲜花七零八落地在街道中央撒了一地。

　　“太可恶了！”我蹲下身子和她一同收拾撒落的花束。

　　这时想起身后还跟着两名无动于衷的武士。他们既没追上去惩罚那冒失的路人，也没蹲下来帮这小姑娘拾花。我不禁有点生气了：“两位大哥，别傻站着，来帮帮忙啊！”

　　然而扭头看去却不见武士的踪影。更奇怪的是路上的马车和行人也都从视线中消失。刚刚还人声嘈杂的街道，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我和卖花女蹲在大路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街上没有人了？！”我慌乱地四处张望。

　　“呵呵呵呵！街上当然有人，只是你已经不在街上了。”眼前的卖花女突然凛笑一声，变成一只披头散发眼神凶恶嘴唇鲜红的魔鬼！

　　我顿时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天哪！这到底是……我不会运气这么差，第一次单独出门就撞上妖魔了吧！

　　不过眼前的景象表明我的确运气就这么差啊！

　　“呵呵！你就是被召唤的龙天女吧？据说是要来消灭我们的。不过你好像笨得连人和妖都分不清楚啊！”

　　那妖怪一边吐着紫红色的瘴气一边朝我逼近。可怜我已经抖得不行，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原来是个胆小鬼啊。不过似乎拥有很强的灵力呢，一定非常美味吧！”

　　不、不会要吃了我吧！

　　果然那家伙朝我伸出了血红的长舌……

　　强烈的恐惧感立刻侵蚀了全身，我失声尖叫起来。

　　“不要啊——”

　　就在那巨大的舌头即将接触我身体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红光划过眼前，紧接着一团烈火吞噬了那妖怪，立刻将其化为灰烬。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喧闹的长安街道中央。

　　“天女大人，您怎么了？”两名龙星族武士一左一右搀扶着我，神色非常紧张。

　　“啊？！”

　　“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坐马车回去？”

　　“嗯……”

　　我被扶进了马车内。

　　心脏依然砰砰地狂跳着。事情果然如我所料。圣座上的那幅图案是确实存在着的！如果不是无意中遇见那长舌妖怪，我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肯定。

　　一定是他救了我！

　　我所召唤的圣兽——九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