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绘卷》AKA茜曦

11、黄箨卷 第一章

　　中秋之后的黄昏，夕阳西斜。临近南七条大街的永乐坊西北角，依旧车水马龙、人潮涌动。这里是长安城中部的小型商业区，其繁华程度仅次于东西二市，因此既使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也不乏往来的商人、艺人以及游客，甚至形形色色的异邦人，也络绎不绝。

　　此时的我正坐在永乐酒肆的二楼，一边从楼阁的窗子观望长安的美景，一边品味着盛唐之都的民间小吃。那感觉别提有多惬意了！秋风拂面，送来丝丝寒意。身上的那件薄薄的针织风衣，似乎快要过季了。我没有带其它的衣服。要不是旁边有个火炉般的少年，我大概这会儿正不停地打喷嚏吧。

　　来看看红煊那小子，此刻正兴致勃勃地大嚼永乐酒肆的招牌杂糕。那吃相啊！看那桌上的醋芹、杏酪、荠菜汤、白玉粽子，每道菜都溅上了杂糕中那奇异香味儿的肉末子。

　　酒肆里的食客们好奇地瞅着这狼吞虎咽的红眸长发少年仔，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红煊，你悠着点儿行吗？大家都在看你。”我提醒他。

　　“七百多年以来的第一顿！”他恨恨地边嚼边嚷，那疯狂的食速有增无减。

　　我轻叹，啜了一口甜蜜滑爽的飘浮着肉末子的杏酪。

　　这时，街上扬起阵阵喝彩。寻声望去，街角处不知何时已插上了几株火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台子四周围满了百姓，男女老少都对着台上的人鼓掌叫好。原来是有艺人正在卖艺。而且，是来自异邦的艺人。那束起的卷发、深陷的眼眶、高耸的鼻梁，以及一袭的黑袍，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应该不是大唐人，而是经由丝绸之路跋涉而至的西亚人吧。波斯？大食？或者是更向西的地域。

　　“红煊，有异邦的艺人呢！”我回头看他。红发少年似乎并没听见我说的话，只顾低头猛吃。

　　我摇了摇头，继续看那街角的杂耍。只见那异邦的艺人不断地从袖口中掏出活生生的白鸽子。鸽子拍打着翅膀，乖巧地在他左臂上排成一行。这时，赞叹声与掌声不绝于耳。接着，那艺人又迅速扬了扬右臂上的斗蓬，轻抚过那些鸽子，瞬间功夫，鸽子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飞舞的茜色花般和手中一捧火焰般的鲜花。于是众人惊呼，整个街角热闹不已。

　　呵呵！这样的艺人，在我的世界就是被称为“魔术师”的那类吧。那花朵好像是玫瑰，实在是可爱诱人。我不禁轻笑，也跟着鼓起掌来。

　　没想到那艺人居然注意到了酒肆窗前的我。借着火把的灯光，目光与那淡色的眸子相对时，我愣了愣。这位异邦人拥有着贵族一般的气质！他冲我微笑，顺手将花捧抛向空中。那一小团“火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我手中，几片花瓣飘落在窗台上。然后，他很绅士地微微向我行了个礼，继续他的表演。

　　我手捧着玫瑰鲜花站在窗前，有点如痴如醉的感觉。联想到了中世纪文学里骑士与公主的故事。兰斯洛特与桂娜薇皇后、达达尼昂与波那瑟夫人……

　　“少在那里自我陶醉。”红煊突然轻哼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紧接着眼前“砰”地冒出一团火焰，花捧瞬间变成暗红色的灰烬，散落在窗台和地板上。

　　“你……”胸前一阵火辣辣的热，表面的淡咖啡色针织衣和橘色T恤已经烤糊了，黑黑的一大块；双手还有麻麻的感觉。我真想扇那小子两巴掌！

　　“这衣服很贵的。”我压住火。

　　“你的手指流血了。”红煊似乎根本不在乎我那被烤焦的可怜衣服。

　　“那还不是你放火害的！”我生气了，毫不在意周围的惊异目光，大拍了两下酒桌，肉末子在桌面上轻颤。“还有这件针织衣，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月的薪水吐血买的啊！你小子安的什么心？！”

　　“别冤枉人！”红发少年也以牙还牙地冲我大叫。“从你接到那捧花开始，大爷我就闻到血腥味儿了。”

　　我怔了一下。他迅速地跳到窗前。“你再来看！”

　　我疑惑地朝窗外的街角看去，奇怪的是那儿只有过往的行人，已经看不见火把、台子和围观的人群。那英俊的异邦艺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刚才街角发生的一切，如同错觉一般。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双手，几乎每个指肚上都划出了长长的口子，粘满了稠乎乎的殷红液体。大概是心理作用，我突然感到双手钻心地痛。

　　之前居然没有任何感觉！难道是妖魔鬼怪在作祟吗？

　　“去五条看看。”红煊握住我的左手，示意离开。

　　奇妙的是，接触到他那爪儿，疼痛的感觉正渐渐减弱，麻酥酥的、暖烘烘的。于是内心涌出一丝感动。这小子也有体贴人的时候呢。我顺从地跟着他走出酒肆。

　　“红煊……”

　　“罢了，不想听恶心的话。”他头也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