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岁月》纳兰玉容

7、第6章、傍才女

　　从陵园办公大楼出来，沿着曲水回廊，经过两个亭子，简邦超说：“你是个才女，我的这两个亭子还没有名字，你给起个吧。”
　　被称为才女，真是受用，卓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叫超然亭和落霞亭怎么样？”简邦超看了看她，没说话，可能是在心里捉摸着这两个名字的含义。
　　“一个人，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且不论这一生尊卑贫富，到了这里，尘世间一切的爱恨情仇、甜酸苦辣，都化为乌有了，岂不是超脱了吗？现在，他们可以真正的、超然的看云卷云舒，享受清风明月了。”卓然解释说。
　　“不管这一生曾经怎么样，他们现在，都如晚霞落山，能在这里静静的躺着，让家人一早一晚的惦记着，每年来个一次两次，祭奠一下，算是给家人留下最后一抹余辉了。”卓然继续解释道。
　　简邦超用手拍了拍亭子的廊柱，就像拍自家牲口一样说：“就这么定吧，回头我安排一下，把这两个亭子的牌子做起来挂上。”
　　车子在一条较窄的小路上行了一段时间以后，上了大路，简邦超放慢了速度，他说：“超然亭，正好有我名字的一个字，有你名字的一个字，你不是故意的把我们捆绑在一起的吧？”卓然一想：我的名字叫卓然，他的名字叫简邦超，细想想“超然亭”还真是这么回事，禁不住哑然。
　　“要么改改，好像有些不妥呢。咱们还都好好的活着，总不能现在就把名字挂到那里吧，是有些不吉利哈。”卓然有些后悔的说道。
　　“改什么呀？超然这两个字又不是你现在才造出来的，自古有之，只不过碰巧了，我们两个的名字各占一个。逗你玩呢，傻丫头，这么认真。”简邦超这么一说，卓然立马释怀了，但是还是噘着嘴巴，白了简邦超一眼。
　　跟简邦超相处大半天，卓然有个意外发现：人是有多种面孔的，在宠你的人面前，你就不由自主地变得很嗲、很任性，甚至，自然而然的就会撒娇了。
　　虽然跟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在他面前，身不由己的就想耍点无赖，有时候还想来点无理取闹，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老宋也是一个对她有求必应的男人，但是跟老宋在一起，也从没敢这么放肆和随意过，因为在沉稳、有涵养的老宋面前，她一直是假装淑女的。想想，一直假装淑女还是挺累的。
　　被人宠着的感觉真是受用，非常的受用，她开始上瘾和放肆起来。
　　她把肿胀的脚从运动鞋里拔出来，这里放放，那里放放，都觉得不舒服，她干脆把两只脚翘到前车窗窗台上，又怕形象不佳，悄悄转过头看了看简邦超的反应，简邦超对上她试探的目光，忍不住笑了，心说：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偏偏喜欢硬装成一幅老成持重的样子。
　　简邦超眼睛眯成一条缝，纵容道：“怎么舒服就怎么放。”
　　于是乎，对面过来的司机，都从简邦超的前挡风玻璃里看到了一幅状景：某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里，驾车的帅男人副座上，伸出两只穿着浅紫色袜子的脚。
　　回到宝西市里，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左右，简邦超把卓然带到一处叫丽水亭的小区里，在这里，他有一套房子，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床，一套沙发，书房里倒是放满了书籍。
　　“这就是你家？怎么这么空？你的家人呢？儿子呢？”卓然诧异的问道。
　　“别问这么多了，你先歇歇吧。等会我让人来接你，带你到其他地方玩玩。我可能要回来晚点，有点麻烦事要处理一下。你要是觉得一个人闷，我可以喊两个女人过来陪你聊天。”简邦超说。
　　“你有事去忙吧，我没事的。我不喜欢聊天，更不喜欢被陌生的人带着乱跑。”卓然把箱子往地上一放。
　　“好吧，万一太晚了，我回不来，你就在这里睡下，给你点零花钱，晚饭自己去买着吃，我尽量争取赶回来。”简邦超从钱包里拿出三张百元大钞，怕不够，又抽出两张递给卓然。
　　卓然没接他的钱，说：“我不在这里睡，我胆小，我害怕。”胆小是真的，不愿意睡在一个不能算很放心的男人家里也是真的。
　　凭感觉，卓然觉得，简邦超这个家一定是瞒着老婆孩子买的，是专门用来金屋藏娇的，她才不愿意跟他有什么呢，他别以为他有两个臭钱，就想为所欲为，他也不扒开自己的眼皮看看，卓然岂能是一个苟且的女人！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再晚我都赶回来行不行？”简邦超有点为难。
　　“什么意思呀？难不成你赶回来也睡在这里？”看看，猜对了吧，就不是个好男人！
　　“不行吗？咱们跟电视上学着，你睡床上，我睡沙发。”简邦超不知道卓然是怎么想的，还跟她开玩笑呢。
　　“不行不行不行，那算什么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的事，我才不呢。这样吧，我到车站坐车，到我大姨家去，我大姨离这里不到两百里地，很快就到了。”卓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说，我才不给你机会呢。
　　简邦超想了想：“真不愿意在这里等我？也好，你到大姨家去，也省得我操心了，我送你。”他居然没阻拦？阿弥陀佛，这个男人还没坏到家，不然，今天就危险了，卓然想，他如果坚持让自己在这里等他，卓然还真的要想办法逃跑呢。
　　“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车站里的车很多，很方便的。”卓然说着就去收拾自己的包，她现在就想赶紧跑掉，万一他反悔了呢？
　　简邦超笑着打断卓然，拉起她就走，上了他的车，径直开往大姨所在的城市。坐上车，安定了，安全了，卓然开始自责起来：人家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流氓吗，自己今天真是有点小人之心了，哪那么多坏人，再说还是一个院的邻居，他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
　　简邦超提醒说：“给大姨打个电话吧，要是不在家，你不是白跑一趟吗？”拨通电话以后，卓然告诉大姨说，她很快就到她家了，大姨很高兴，也很意外。“不是说过几天回来吗？怎么提前了？从你外婆那里过来的吗？”
　　“等到了家再跟您解释吧。”一时间真的解释不清楚。
　　“你为什么要骗家里人说过几天才回来？不敢说跟我在一起，嫌我丢你的人是吗？”简邦超问道。
　　“没有了，怕他们问这问那的，不好解释。不过，跟你在一起是让我觉得很掉价的，也很搭身份。”卓然半真不假的说。
　　“为什么？”简邦超看着她，意味深长，很滑稽的笑着。大概他从来没听别人说过，跟他在一起是让人既掉价又搭身份的事。
　　“想我也是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自食其力者，不靠任何人，甚至连老爸老妈的钱，我都不愿意欠着。跟你在一起，别人的眼光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一个傍大款的女人，很没骨头似的，被人看得自己都觉得很渺小起来，太伤自尊了。我不喜欢跟你一起到人窝里去，更不喜欢跟你单独在哪个地方呆着。”简邦超笑了，笑的眼睛儿迷成一条缝儿。
　　“那，现在不是跟我单独呆着吗？”他反问道。
　　“现在吗，是在车上跟你一起溜达，在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没人注目你的地方，还是很开心的，没有那种傍大款的羞耻感。”卓然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会反过来想吗？就当是我傍你，怎么样？”他捉狭道。
　　卓然破口大笑：“哇哈哈哈哈，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我有什么好傍的呢？人家傍大款图的是钱，你傍我图的是什么呢？好好教教你儿子，别让他像你一样这么笨？学习成绩这么烂？”
　　“你看这个理由行不行，我傍你是因为你是个才女？”简邦超说得很认真。
　　“嗯，行！那我得在头上贴几个字，好让大家一看就明白，是你在傍我！”卓然笑着说。
　　简邦超乜斜着眼看看她，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下文。
　　“我在头上贴着：我是才女我怕谁？然后呢，你跟你的那帮狗腿子们，众星捧月似的，左左右右的走在我的两边，这样别人就知道了，哈！才女来了。看到吗？走在才女右边的就是咱们这里赫赫有名的大款简邦超！看这架势，敢情是在傍才女呢！”
　　“我滴乖乖！哈哈哈哈，鬼灵精，你那小脑袋瓜里装的奇谈怪论倒是不少，哈哈哈哈……”这是自从见面以来，卓然第一次见他开怀大笑。
　　他总是给人一种很那个的感觉，说得好听点，很沉稳，说得不好听点，很沉重。像……对了，哪本书上形容的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像一棵熟透了的稻穗，总是沉甸甸的低着头，卓然想：我最喜欢捉弄这样的人，不欺负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罪过，不把他欺负的找不到北，就是对不起我自己。
　　“你才发现？告诉你吧，你要是跟我处长了，我有的是层出不穷的鬼点子收拾你呢。”卓然眉飞色舞的说。
　　“真的？我倒是很想尝尝被你收拾的滋味呢。”简邦超像看小怪物一样，笑着看向卓然，这小家伙太好玩了，他很是享受卓然带给他的曾出不穷的新鲜感。
　　卓然却想：还有这样的人，甘心被人欺负。
　　“不信，咱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说她胖，她就喘了起来。
　　一吹起牛来，小东西就特别有精神。简邦超忍不住笑着嘟囔了一句：“人来疯啊。”
　　一路上很开心，不知不觉的，他们就到了大姨家。进院的时候，简邦超还说：“我好多年都没见过你大姨了。”卓然父母住的宝南机关大院，是她外公的老根据地，大姨兰宁儿他们也都是在那个大院里长大的，后来，随着外公的调动，全家都搬到了天宝市里，大姨后来嫁到新城县，就是离简邦超现在所在地宝西西北两百多华里的地方。大姨他们跟简邦超的父母也都很熟悉，所以卓然家这个家里的大部分成员，简邦超都是认识的。
　　卓然之所以没回妈妈家也没回外婆家，从私心里来说，是给自己和简邦超的相处留有后路的，因为无论是回到外婆家还是妈妈家，她都不好再出来了，她这次到宝西的一个主要目的，是来看简邦超的儿子的。
　　看到简邦超，兰宁儿起初楞了一下，但是一眼就认出他来，非常的高兴，忙着张罗倒茶。
　　简邦超很随和很大气的坐下来，跟兰宁儿叙了一会子家常，一点晚辈见长辈的拘谨都没有，原本卓然还有点担心，见了大姨他会不会被动、生分，毕竟多年不见，毕竟他小时候臭名在外，看他一幅应对自主的家常样子，就随之放宽了心，随后他就告辞了。
　　兰宁儿从储藏室里拎出来一袋五十斤装的当地有名的大米，要简邦超带着给他妈妈尝尝，他推辞说，要不了这么多，有小袋的吗？兰宁儿又拎出来两袋十公斤装的，简邦超一手拎一袋儿，带着走了。
　　简邦超走了以后，兰宁儿奇怪的问：“怎么跟他碰到一起去了？”
　　“他打算到广东发展，要我到时候给他儿子做家庭教师，我们就联系上了。他邀我回来的时候，到他这里玩玩，我也想顺便看看我未来的学生什么样，别像他小时候那么顽皮，不爱学习，那我是教不好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开始就推辞掉，别到时候他学不好，不知道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了。”卓然接过兰宁儿递过来的茶说。
　　“噢，像他这个年龄也该有孩子了，他小孩子多大了。”兰宁儿问道。
　　“还没来得及问呢，我今天早上才到的。”卓然实话实说。
　　“他现在可是这一带的名人，生意做得很大，连我们这里的医药公司大楼也是他开发的。不过，看这孩子还蛮好的，没有一点有钱人的架子，挺随和的。比小时候胖点，也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像他妈，看着也是怪帅气的一个人呢。”兰宁儿说。
　　卓然笑着跟兰宁儿解释道：“主要是他妈不会打扮小孩儿，他小时候穿的跟小叫化子似的，又整天鼻涕长淌，当然看着丑了，他自己说，他那时候穿的球鞋，鞋头张着大嘴儿，上课时无聊，就从鞋头的口子里往外掏鞋子里的泥巴，一抠掉一大块儿，一会儿就能抠出一堆泥巴，臭哄哄的。”
　　大姨听的笑了起来：“光听说他妈不会教育孩子，不会做家务，没想到一个孩子领成这样，那她一个女人家不相夫教子整天都干啥了？这孩子怪可怜的，孩子都这样，简孝廉更没人疼没人爱了。唉，难怪人家说，男人就怕娶错老婆，祸害三代人。”
　　卓然还真是很想知道简邦超家更多的事，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对他感起了兴趣？就跟兰宁儿谈论了他一会儿。不过，兰宁儿知道的并不比她多，一会子就转移了话题。
　　脑子里一直转动着简邦超的影子，甚至可以说热辣辣的转动着，从他的神态、表情，到他说过的话都在脑子里管也管不住的、反复的过电影，卓然在大姨家很甜蜜、很香、很乱的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简邦超就来接卓然了，穿了一件花里胡哨的外衣，跟他沉稳的性格反差很大。卓然心说：这个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昨天傍晚走的时候，并没说今天要来接我，要做什么，有什么安排。看来在他的词典里，没有商量、也没有计划，都是即兴行动和他说什么是什么。
　　简邦超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儿，看来昨晚睡得很晚。
　　那天早晨，变天了，阴阴的，凉凉的，天，已经有些秋意。
　　卓然让简邦超在客厅里等着她，自己则钻到卧室里，特意选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穿，这件白色的连衣裙，是一件无袖裙，领口很别致，从左肩一直开到右边的腋下，而在右胸上方，则饰以吊带，说它开放，它又不尽开放，腰际饰以宽宽的银灰色的缎带，跟领口镶嵌的细条银灰色缎带遥相呼应，显得小蛮腰特别阡细，体态阿娜多姿，人也淑女味儿十足。
　　完了卓然又在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加了一件短短的银灰色的网眼小坎肩儿。对着镜子照照，歪着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不错，某人还是比较满意！
　　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兰宁儿和简邦超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卓然心里很得意：看来，我今天的着装很打眼儿。
　　昨天因为长途跋涉要坐一夜的车，她的穿着比较随意，休闲装、运动鞋，可能给人一种土老冒的感觉，就那样还跟着简邦超转悠了一天，想想都觉得是件很坍台的事，所以她今天有心要以一个美丽的姿态闪亮登场，亮瞎简邦超的眼。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也许，卓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在乎自己在简邦超心目中的形象了。
　　兰宁儿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自己这外甥女不像是来考察学生家长的，倒像是来相亲的，两个年轻人在一起眉开眼笑、情投意合、遮都遮不住的亲热劲，让她犹豫了半天，要不要给老娘和妹妹打个电话说一声。
　　毕竟这个家族里，对待晚辈的婚姻大事是非常郑重的，老太太更是恨不得连人家十八辈祖宗都要查查。
　　但是，然然分明说不是那回事，简家孩子都有宝宝了，再说自家外甥女一直都是个自重自爱、懂事有教养的好女孩儿，如果不是表兄妹，兰宁儿都想讨了她给自己家做儿媳妇。
　　唉！这事儿要是自己谎报了军情，自己这一把年纪了，也是件尴尬的事。
　　兰宁儿试了几次想打电话，还是打住了。
　　如果简家孩子没结婚多好，两个孩子看着真是很般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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