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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49章、开到荼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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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病房的两个病友,人家开过刀一两天后就放屁吃饭了。都已经三天过去了,周天阳还是不见动静,不仅卓然黄姐这些陪护着急,连一直看起来都显得气定神凝的周天阳自己也着急起来,那些见惯生死而不怪的医生护士也颇显不耐烦,还是之前那个胖嘟嘟的护士——就那托着周天阳的阑尾叫卓然看的女人,她每天见了周天阳的第一句问候就是“放屁吗?”周天阳在她“赤果果”毁人不倦的锤炼下,脸皮厚了不少。
今天,她那“你今天还没放屁吧?”的话中,鄙视、埋怨的情绪更是溢出言表。
“往常天天放屁来着,大学时寝室里的男生比赛放屁,公推我放的屁最有艺术,他们都说像是撕布的声音,为此我还得了个绰号——叫老板,现在这是怎么了,它怎么就不会放屁了呢?”在这样的鄙视面前,周天阳也招架不住了,流露出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无奈。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人家护士小姐楞是能够憋着不乐,这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功夫!
中午,当黄姐再一次拿来她精心为周天阳烹制的流质食物时,周天阳同志消瘦的脸上,也再一次闪现出灰心气馁的神情:“黄姐,麻烦你了,唉!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其实周天阳自开过刀以后,一直坚持走路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放屁?不放屁,就意味着不能吃东西、喝水。三天来只靠打点滴补充点营养,显然是不行的,周天阳的脸色明显的灰暗无光。
睡了一觉起来,周天阳要卓然陪他到外面花园里走走。
坐在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花棚下面,卓然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诗句“一年春事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在夏末秋初里盛开,卓然想这种花可能就是古诗中经常出现的荼蘼花,它在古诗中已被人赋予了一种凄凉、无奈之感,其实,卓然挺喜欢这种感觉,虽不是见花落泪,可是联想到自己和简邦超的事,一种凄凉之意,却油然升腾。
“每只蚂蚁都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丽,偏差有没有一毫厘,有何关系。每一个人,伤心了就哭泣,饿了就要吃,相差大不过天地……”卓然忍不住哼了起来。
“小濯,你哼哼的什么呀?什么蚂蚁都有眼睛,简直就是儿歌吗。”
“我哼的是王菲的‘爱到荼蘼’,林夕的词。”
“哦,爱到荼蘼……”周天阳重复了一句。
“林夕的歌词都有非常独到的地方,我很喜欢。”卓然扶着周天阳坐在花架下的长椅上说。
“你刚才哼的几句,我觉得也很一般化吗。”周天阳评价说。
卓然说:“你听我唱下去,再做评论。”
“好啊。”
“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道理。太多太多游戏,只是为了好奇。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对什么东西,死心塌地。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谁曾伤天害理,谁又是上帝。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心花怒放,却开到荼蘼……”
“不能不说,林夕对‘开到荼蘼花事了’的理解非常到位,爱到荼蘼,的确很凄美,爱的花事已了啊。”周天阳感同身受的说。
“我还没唱完,你继续听。”
“呵呵,好的。”
“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美丽;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甜蜜;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容易,又有什么了不起。
每只蚂蚁,和谁擦身而过,都那么整齐,有何关系。每一个人,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卓然唱得太投入了,眼睛有些湿润,嗓音有些哽咽。
“小濯,你多大了?”周天阳突然问道。
“23岁。”卓然低着头回答道。
周天阳看着低着头的卓然,感慨道:“好年轻啊。”
“不年轻了,已经不是二八女多娇的年龄了。”经历了根简邦超一段简短的爱情,卓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很苍老。
“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周天阳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就像自己的晚辈,直截了当地问道。
“应该是经商吧。”
“做什么呢?”
“做生意。”
“呵呵,做生意的多了,服装生意、日用百货、家电维修、电子产品等等等等。”
卓然想了想说:“房地产吧?男女老少、死人活人,什么人的房子,他都造。”
“呵呵,怎么这么乱啊?”周天阳不由得笑了。
“他就是这样乱,商住楼、步行街、老年公寓他都造的,甚至还造了一个公墓。对了,早几天,我去玩的那个青青草园基地,是一个休闲度假村,里面可以钓鱼、帆船训练、龙舟比赛,那个度假村,他也插过一脚,参与过建设。”
“哦,歇杖泉头风翡翠?”周天阳的记性很好。
“对对,这个对联就是在那里写的。”卓然首肯道。
“浮桥?”
“嗯,记性不错啊,那个浮桥,就是他坚持要修建的,现在成了那个度假村的一道风景。”
“不错啊,看来你男朋友是既有财又有才啊。”
周天阳对简邦超的肯定,让卓然心里顿生感激,这是几天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赞她的简邦超啊,“哪里,跟您比可能不算有才,但是他的确很聪明,他连高中都没读过,他是个肯学上进的人,他的书橱里什么书都有,他家里的书可比您家的书多得多,到处都是啊。几处家里、办公室里,都堆满了书。”
周天阳笑了,打趣说:“狡兔三窟啊,这么多家?”
“嗯,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处了,公墓楼顶有一处,办公大楼里有一小间,丽水亭小区有一处。可能还有更为隐蔽的,没敢对我说。”
“要这么多家做什么?多麻烦哪。”周天阳奇怪道。
“照我看,这些都是他的临时居所,除了有大量书,家里摆设都极尽简单,他没有你会享受,你家多漂亮啊。”
“我们情况可能不一样,他这样的人应酬可能多些,家对他来说,就是个休息的窝,很多时候,说不定还不在家休息。”
“嗯,有时候要陪着一群狐朋狗党喝酒、打麻将、娱乐,彻夜不归。”说到这些,卓然就有点黯然伤神,一是心疼他,二是烦他这种混乱的生活方式。
“那也是他的职业所需,这个你要理解他。我几乎是两点一线,从家里到所里,平时也比较忙碌,回到家里就想让自己尽量过得放松,家里宽敞点,自己看着也舒服。”周天阳善解人意地说。
“嗯,我们差不多,比较安静、比较单纯的日子过惯了,很不习惯他那种乱哄哄的生活。”
“慢慢适应吧,今后总归要在一起生活的,不习惯不麻烦吗?那不要天天生气啊?”
“嗯,慢慢来吧。您呢?有孩子了吗?”卓然心说,自己的私事都告诉他了,对他还知之甚少。
“哪有孩子,我倒是很想有孩子,孩子不想有我呀。”周天阳语出无奈的说。
“为什么呢?”
“总归是有点问题吧。有个女人,处三年了,美国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说没感情处得也不错,说有感情,就是热和不起来。让她到国内来,她说她不习惯。”周天阳轻描淡写的说。
“那也不错啊,细水长流。不像我们,相处几天就浓得化不开。”卓然身处水深火热的烦恼中,看人家什么都好。
“很好啊,爱情就需要激情吗,没激情怎么能算是爱情呢。”周天阳也是如此,目前也处于爱情都是人家的好阶段。
“好什么呀,‘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们是属于谦谦君子型的,我们是属于情深不寿型的,不能说爱的不热烈,但是也互相伤害的让彼此胆颤心寒,敬鬼神而远之。”卓然欠起脚摘下一朵花来,无聊赖的在手里折来折去。
“怎么会这样呢?能够遇到让自己燃烧的人,多么不容易啊。”卓然的爱情,周天阳不懂。
“事情太复杂了,一句话跟您讲不清楚,我现在的感觉就是爱得越深,伤得越重,越想逃离现场。”卓然愁眉苦脸的说。
“小濯,你是初恋吧?”
“嗯。”
“就是这次回家探亲的事?”
“嗯,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很多年以后才联系上,他邀我去他那里玩,我就去了,就是这样,几天的时间,就爱上了他。可能我孤陋寡闻惯了,从小到大,生活里见过的男人少,也没有近距离跟男人单独相处几天的机会,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这是不是真爱,说实在话,我现在很痛苦、很矛盾。”
“爱是一种激情,是一种让人心动的感受。爱就爱了,只有深浅之别,哪里有真爱假爱之分。”
“我现在很怀疑,我是不是脑抽了,和任何一个男人相处几天,我可能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爱上他。假如先遇到的这个男人是您的话,我可能也会爱上您,是老宋的话,我也可能会爱上他。
老宋是我同事,一直都对我很好,说心里话,我也曾经动过嫁给他的念头,就是没有太认真过。老宋也没有像简邦超那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我跟老宋同事了好几年,就是没有单独相处过,没有一起爱恨情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东边日出西边雨、淋漓尽致的交战过。”卓然说的都是她这几天翻来覆去的心里话。
“当然,爱也是一种缘份。你没有早点遇到我,你没有跟老宋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些都是缘份。爱需要激情的迸发,但是缘份却是前提,就像你说的,要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才有机会诞生。”周天阳开导道。
“嗯,有缘有爱,我也不能保证我们之间就能一直走下去,我去大梅沙,就是为了躲清静,好好想想我们之间何去何从。”
虽然跟卓然认识很久了,对她率真、诚挚、灵性十足的文风很是喜欢,但是真正跟她开诚布公的谈话,这还是第一次。这个美丽的小姑娘不仅善良,还有着与她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懂事,今天的谈话让周天阳感觉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自己在她面前应该算是一个过来人,有必要开导开导她。
“小濯,也许因为是初恋,很多在过来人眼里不算什么的事情,在你这里就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我不知道困扰你的是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幸遇到让自己燃烧、让自己刻心铭骨的人的。积极努力,顺其自然,努力了还得不到,将来也不会后悔。不努力就放弃,将来肯定后悔。”
周天阳几句话,卸去了几天来压在卓然身上的沉重包袱,让她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真的很感激周天阳,甚至认为,周天阳是老天在她痛苦迷茫时赏赐给她的指路明灯。
她充满感激地说:“嗯,知道了。”
这天晚上,回到葳坭山庄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到楼上给简邦超打电话,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告诉他她的决定“继续努力,决不言弃!”结果,回音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