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岁月》纳兰玉容

44、第43章、周天阳

　　老宋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残酷，就像一把尖刀，刀刀刺中要害，把卓然的心刺的千孔百疮。
　　老宋是这些年来，卓然在外面的世界里最信任、最依赖的男人，他的话，卓然不能不信，因为他在很多时候，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卓然纠结和患得患失在简邦超跟她天壤之别的生活状态中，她爱他，但是很不喜欢他的生活方式和他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知道她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去适应他，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活法来屈就她。
　　简邦超脱离了他那个环境，还能做什么？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卓然加入到简邦超的生活中，一切以他为中心，整天应酬他那帮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没有自己宁静的生存空间，卓然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老宋说的对，简邦超是个褒贬不一的焦点人物，他的生活注定不会风平浪静，这样的生活，卓然能够适应吗？
　　不加入到彼此的生活中，井水不犯河水，两个人都像住酒店一样，只是到了睡觉的时候跑到一个床上休息，任由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卓然又算个什么？
　　这些可能在别人眼里，都不算什么难题，只要有爱就行了，可是在只有23岁的卓然心里，本以为是一件简单的事，却遇到来自亲人、朋友的由衷反对，更何况还有一些诸如美琪、孩子等不能承受之重，现在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就成了她眼下难以逾越的障碍。
　　卓然心里很乱，乱的要死。她请老宋替她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她已经回广州了，她暂时还不想去上班，本来她十几天的年假就没过完，她现在打算躲出去好好想清楚。
　　老宋爱莫能助的拍了拍卓然的肩膀，说：“你出去散散心也好，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联系。其实，失恋在人的一生中，也不算什么大事，挺一挺，熬一熬就过去了。”
　　老宋看了看时间说：“那你现在还就得走呢，回头下班，桑琪琪看到你，还不嚷嚷的全中心都知道你回来了。也别走太远了，就在附近溜达溜达吧，要么去深圳看看？”
　　卓然木然的点了点头，愁云惨淡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回家以后，卓然把家里稍做整理，就像
　　没人到过一样，以免引起桑琪琪的怀疑，不是怕桑琪琪问这问那，而是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跟桑琪琪说什么，她很烦，真的不想多说一点这次回家的事。
　　坐上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以后，卓然才认真的去设想，要到哪里去？在广州生活已经两三年了，但是她很少自己外出，除了对单位周围环境和自己居住的小区周围环境比较熟悉，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去过。
　　既然老宋建议去深圳，就去深圳吧，到了那里找个靠海边的酒店住几天，看看大海，清理一下自己乱如一团麻的心事，最好能把这些不痛快都忘记，也要好好想想跟简邦超之间的事情，到底何去何从？
　　卓然的思绪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是简邦超打过来的：“然然，决定了吗？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简邦超急切地问道。
　　“我已经回到广州了。”
　　听到卓然冷冰冰的回话，简邦超心里一凉，昨天跟卓然在宝南分手后，他就坐立不安，预感到他们之间一定不会那么风平浪静的，“你不是昨天下午才到家吗？怎么这么突然就回广州了？走了你也不对我说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妈吵架了。”卓然的声音有些哽咽。
　　“为了我吗？”
　　“嗯。芊芊你还记得吗？媛媛的姐姐。他对我妈说，美琪本来就快要嫁人了，你从中插了一腿，害得美琪跟男朋友分了手，现在美琪怀了你的孩子，你又打算抛弃她，向我求婚。她还说，你让候得志送过去的二十万块钱，被美琪拒绝了，美琪现在对很多人说：你简邦超活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这辈子都跑不出她的手掌心，她要跟你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简邦超半天没说出话来，看样子芊芊的话也不都是空穴来风，卓然心里更堵了，气不打一处来，心说：简邦超，你看看你都做得什么好事？
　　“我妈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么绝情的话，我也从来没像这样，对我妈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惹我妈伤心……”一想到已经不年轻的老妈，从小到大，为她操碎了心，心心念念的盼着她回一次家好好亲热、团聚的，结果却惹她伤心落泪，此时此刻，卓然的心如刀绞般的痛，忍不住哭了出来。
　　简邦超痛心的说，“然然，乖，别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现在后悔莫及。”
　　自从卓然离开宝西，美琪是天天盯着简邦超。她现在软硬不吃，就是不要命的死死缠住他，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把简邦超堵在家门口，简邦超拿她一个孕妇还真没办法。
　　他甚至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把小孩拿掉吧，就算我求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除了结婚这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美琪恶狠狠的说道：“让我拿掉孩子也行，除非你简邦超给我下跪！”
　　她知道简邦超是一个宁可站着死，决不会跪着生的男人。
　　可是美琪万没想到他一个一向敢做敢为、心狠手辣的大男人，为了卓然，居然答应了，简邦超死死的盯着美琪说：“这话可是你说的，你给我记住，你将来可不要后悔，下跪是吧？”
　　美琪一看简邦超作势真的要下跪，要死的心都有了,她疯了似的冲出房门，站在门口喊道：“好你个简邦超，你为了那个女人，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你还是个人吗？你居然下作到要为她下跪的地步？你还是个男人吗？她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重要吗？”
　　简邦超绝情地说道：“对！比我自己都重要。你最好弄清楚，别再跟我无理取闹，一点用都没有，不然，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简邦超，你就死了这颗心吧，就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简邦超就像铁板一块，无论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美琪又一次落荒而走。
　　除了美琪之外，周围关心他的人、看笑话的人，也是分为两大阵营，各执己见，都在这个时候出来进言。
　　即便简邦超再有自己的主见，再有自己要追求的幸福生活和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孩子，但是这些天来，面对自己的孩子这个事实，他害怕了、乱了。
　　“邦超，我想一个人到海边散散心，好好想想我们今后该怎么办？美琪既然豁出去公开了她怀孕的事情，说明她真的怀孕了，并不是说慌，是你的孩子的可能性就很大，她肯定不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的，你得好好想想，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简邦超现在最头痛的就是这事，他知道美琪绝对不敢拿孩子这事跟他无理取闹。虽然在一起时他非常的谨慎，但是，医生告诉他，带套怀孕的事，并不少见。
　　“我们两个都冷静的想一下，我们该怎么办？我妈和我外婆那边，虽然现在竭力反对，如果我认准了，执意嫁给你，他们就是不认我，不准我回家，也就是赌一两年的气，因为他们都爱我。”卓然尽量克制着内心的不平静，尽最大努力的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她知道，他现在可能心里也不好受。
　　“能不跟家里闹翻，最好不要跟家里闹翻，那样你的牺牲就太大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他说话的声音更慢了。
　　“撇开我的家人不说，我能否接受你跟美琪的孩子，做个后母能否接受你的生活方式？你能否舍弃自己的孩子？舍弃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两个就这样走到一起，我们会幸福吗？这些事，我们都各自理智的思考一下吧。在没想好之前，我们暂时就不要互通电话了，以免乱了初衷。”卓然绝然的说。
　　“然然，那又何必呢，想问题跟通电话有什么关系？”简邦超有点着急，说话的速度明显快了。
　　“因为，我怕听到你的声音，会动摇我的决心。”卓然异常冷静的说。简邦超甚至怀疑，这还是昨天跟他赌气闹人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小丫头吗？还是那个霸道的要在他身上盖上“卓然私人用品盖不外借”的小醋坛子吗？怎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改变了呢？
　　一时间，简邦超像掉进了千年冰窖里，这些天挣扎在死缠烂打的美琪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烂泥中，挣扎的焦头烂额，卓然无疑就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可是现在，连这根稻草他似乎也抓不住了。
　　“明白了，我也不指望你思考的结果，会给我带来什么希望，不打搅了，你就好好思考吧。”简邦超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绝望的，卓然的眼泪滚滚而出，他痛她更痛，她好想不顾一切的站在他身旁，可是，要她不在乎美琪和美琪的孩子，她还没有那么崇高，因为感情是自私的，不自私的感情不叫感情。
　　此时此刻，卓然非常痛恨他为什么不以纯洁之心、纯洁之身等待她？
　　电话刚挂掉，又一通电话打过来。
　　“hello，是小濯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声音很磁性，很好听，混乱的卓然刚才没顾得看来电显示就接了电话。
　　“您是哪位？”
　　“我是簪花啊。”对方回答说。
　　“哦，簪花四公子？”
　　“是啊，How Are You，小濯!”
　　小濯是卓然的网名“沧浪小濯”的简称，跟她熟悉的网友，都亲昵的喊她小濯。他们虽然已经互通短信将近两年了，也知道彼此都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但是，他们还从来没有通过电话，更不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
　　“你好。你在哪呢？”卓然还沉浸在方才的痛苦中，表现得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热情。但是簪花并没有察觉。
　　“我在医院里。”就像一个相知已久的老友，簪花四公子说这话时，不仅很熟稔、口气还颇有点委屈。
　　“在医院里干嘛？你生病了？”
　　“急性阑尾炎，要开刀，已经住院一天了。”
　　“前天晚上我们还互通短信呢，怎么今天就住院一天了？”卓然惊异道。
　　“昨天夜里肚子突然很痛，忍了半夜，今天早上过来检查，就住进了医院。”
　　“哦，要紧嘛？有人照顾你吗？”卓然这才清醒过来，关切地问道。
　　“小濯，你的声音很好听，很迷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
　　“really，我很喜欢。”
　　“你在哪个医院住着呢？”
　　“你要来看我吗？那太好了，让我看看有着好听声音的才女，长得什么样。”簪花明显的很兴奋。
　　“长得象恐龙，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别吓住了。”
　　“不怕，不怕。我在广州军区总医院，一会儿我把病房号通过短信息发给你。一定要来哦，我等你。”簪花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
　　“听你说话这么流畅，不像一个要住院开刀的人啊。”卓然开玩笑说。
　　“我挂了一天的水了，本打算保守治疗的，医生说不行，明天必须开刀，怕我有生命危险。”
　　“得个阑尾炎还这么严重，至于有生命危险吗？医生就会唬人。”卓然对很多病都没概念，因为从小到大，家里人很少有生病住院的。
　　“不是唬人，阑尾炎不是大病，但是并发症可能会导致生命危险。”
　　“哦。你等着我吧，我挂了，一会就到。”
　　卓然在最近的公交车站下了车，直接打车到了越秀区流花路111号广州军区总医院，按照簪花四公子短信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他的病房。
　　躺在靠窗子那张病床上往外看着的人，是个很洁净的大帅哥！模样有点像影星黄小明。给卓然映像最为突出的是——他有一头黑黑的卷发，后来得知，那是天然卷发，因而他后来荣获了卓然“御赐”的绰号——卷毛大叔。
　　看那翘首以盼的神情，卓然就知道这人肯定是簪花四公子，他的气质神态跟他的网名很是般配，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卓然当时很奇怪，一个拥有这种气质类型的男人，本该是当演员或者当艺术家的料，没想到他却喜欢附庸风雅，像她一样整天钻到故纸堆里。
　　可能是看到卓然拉着拉杆箱直奔他的病床，簪花四公子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像个孩子一样，在病床上张开双臂，开心地大喊大叫：“hi，小濯！让我抱抱你。”
　　卓然被他的热情所感染，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你还好吗？”
　　他不顾手上还扎着针，带着吊水的皮管子，硬是坐起身子，把卓然揽入怀中，轻轻地抱抱、拍拍，他的率真和热情纯出自然，一点都不烦人。
　　“我叫周天阳，你呢？”躺回去以后，他问道。
　　“我叫卓然。”卓然大方得体的回应道。
　　“怪不得你的网名叫小濯呢？原来是姓氏的谐音啊。”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皓齿。
　　虽然在此之前，卓然对他的真实姓名、他的职业、他的为人、他的经历等等等等一无所知，但是凭着他们对古典文学的爱好，卓然相信有着深厚国学功底的人，他的修养都不会错。
　　况且，簪花又是她一直很崇拜的一个资深对联网友。
　　所以，她才敢毫不犹豫的、破天荒的来探望这么一个从未谋面的网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