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岁月》纳兰玉容

29、第28章、不眠之夜

　　“我一直在反思我的童年，我之所以会成为一个野孩子一样的人，与小时候缺乏教育有关，我后来没有成为少年劳改犯，都是我的造化，多亏父亲及时地把我送到了部队去。”
　　简邦超憋了二十多年的话，今天像开闸放水一样，全部都倾泻了出来。卓然以手支颐，静静的听着简邦超的故事。
　　“你知道我妈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不过问的人，年轻时长得漂亮点，又比我父亲小，就知道自己疯玩，连饭都不会做。那时候的女人不会做饭，也算是个奇迹吧？她跟我父亲都没照过结婚照，却有很多跟女友女扮男装的结婚照，到现在还宝贝一样的保存着。”
　　卓然笑了，说：“我见过你妈的结婚照，是跟媛媛妈一起照的，媛媛妈扮新郎，你妈扮新娘。”
　　简邦超奇怪道：“你怎么会见到的，媛媛比你大得多，你们应该玩不到一起去啊。”
　　卓然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见过。你妈当时穿着婚纱，带着小礼帽，跟黑白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简邦超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也对，那时候县委大院里也没读少人家，串门也正常，不像现在，隔壁邻居都不认识。”
　　简邦超起身给卓然和自己的茶杯里又续点开水，继续说：
　　“我父亲在外面忙活，回到家里还要烧饭给她吃。她不仅在家里玩，她还经常跑到外面玩，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回来，还带着一群女人在家里吃住。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些朋友，带回来在家里吃喝就罢了，有的还让我父亲给安排工作。我从小家里就没断过人，长期在我家住着，有个叫月娥的女人，在我家住好几年，后来跟我妈闹翻了，自己不声不响的走了，一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我觉得我妈可能心理不正常，她自己带回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还要经常的跟我父亲吵闹、冷战，说我父亲跟那些女人有染。我稍微大点的时候，她告诉我，有天夜里我父亲跑到楼上去拉扯睡梦中的月娥，被她发现了，当时我爷爷也在，她就把我爷爷叫了过来，扬言要到县里告我父亲作风不正，说不是我父亲跪地求饶，她是绝不罢休的。”
　　卓然插嘴说：“你妈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把一些女人带回家，勾引你爸，然后再找你爸的麻烦，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简邦超回答说：“不知道，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夫妻常年分居，不住在一起。我们在宝南的旧房子是一座小木楼，上下两层。我父亲一直住在楼下，衣服都穿得很脏，她也不给他洗，一双小袜子都得自己亲自洗。她跟那些女人们住在楼上，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不知道在干什么，在忙什么？
　　想我父亲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汉子，如果不是因为做了县委书记，怕影响党员的形象，可能早就跟我母亲离婚了，但是他一直不吭不响的容忍着我母亲。
　　唉！我父亲直到去世时，我妈都不在跟前。想想这些，都是我心里没法愈合的一个血洞。父亲一生够悲惨的，夫妻不相爱，父子不合睦。假如父亲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我有个心里装着家的母亲,经常在我们父子之间调解一下,我想我们父子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僵，父亲一生也不会这么凄凉，更不会走得这么早。
　　我非常佩服你母亲，小时候听大院里的人说，为了培养你，你妈几乎连工作都扔了，一天到晚围着你转，陪着你读书，对你爸伺候得也非常功夫。大家公认你父亲是最有福气的男人，大概我们两家在那时候的县委大院里，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典型。”
　　卓然开心地笑了，目光闪烁的对简邦超点点头，因为有个贤惠慈爱的妈妈的缘故，她小时候经常被人羡慕。
　　简邦超深深的看了幸福满面的卓然一眼，说：“那时候，我很嫉妒你，有一次看你在礼堂门口的泡桐树下玩，我躲在一边，拿起弹弓，对着树上的马蜂窝射了一弹弓，结果那些马蜂一窝蜂的飞下来叮你，看你哭着回家了，我在一边偷着乐。”
　　“你从小就很坏！你今天不说，我还不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呢。我那次被马蜂蜇得满身都是包，背上最多，脸上也有几处，眼睛都肿得合缝，你看看我的眉心里，到现在还有一个小麻点呢。”卓然指着眉心给他看。
　　简邦超走近她，认真的看了看，还拿手摸了摸卓然眉心的小麻坑，开玩笑说：“不仔细看不出来，正好添了个美人痣吗，呵呵，你还得感谢我呢。”
　　卓然“呸”了他一下：“坏东西！”
　　简邦超坐到卓然跟前儿说：“我知道你那次被蜇得很惨，过后我很心虚，一直在观察你们家的动静，看你妈到处跟人借大葱，说把葱须捣碎了掺上蜂蜜，给你驱蜂毒。我是担心你发现了是我搞的，到我家告状，我妈不会疼孩子，打孩子却打得很痛。”
　　卓然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说：“原来你小时候就蓄谋着害我！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看你们那些大孩子跑到礼堂里捉麻雀，我也想进去。结果我在外面拉门，你在里面关门，把我的手挤在了门缝里，鲜血直流，我现在想想，你那时候可能也是有意的，你小时就恨我不死。”卓然捶了一下简邦超。
　　简邦超被卓然砸得一趔身子，抓住卓然的手陪着笑说：“那倒不是有意的，我看到你要进来不想让你进就去关门，但是没想到会夹住你的手。看着你手上鲜血直流，我也很后悔，站那里愣了半天，心想回到家一顿毒打肯定是躲不掉了，结果，你并没去告状，我心里很感激你。长大后经常会想到你被马蜂蜇得变形的脸和你手上的血，一直想着要补偿你。”
　　卓然抽回自己的手说：“怪不得这几天对我这么好，原来是赎罪来了。那好，我们扯平了，我从此可以心安理得了，不用记着还你的情。”
　　她揉揉自己被简邦超抓过的手，心里觉得很温暖，并且有种想依偎在他怀里的冲动，在这样的夜晚，和一个自己不反感的男人近距离的交谈，很氤氲，也很旖旎。但是，她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简邦超看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索性更进一步，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卓然挣扎了一下，没再坚持，就任他搂着，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你还记得你上了大学，有一年放假到天宝去看你外婆，我在火车上遇到你那件事吗？”简邦超埋下头来，看着怀中人问道。
　　“记得，我还到你的小窝去了，后来你送我去外婆家，还在我外婆家吃了饭。”
　　“回来后，我半夜都没睡着，一直在想着你。几年不见你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还是大学生。我有心去追你，却很自卑，我这副模样哪配啊？你们那个家庭，温暖、善良、有教养，是我小时候心目中的天堂。我一个在地狱里滚爬着的人，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算了，那事也就没事时，一个人偷偷摸摸想想罢了。”
　　他的情绪感染着卓然，卓然不知道他原来曾经有过那么自卑的少年时代，抬起看他的眼神里，盛满怜惜，简邦超被这样的眼光触动的心里暖暖的发痒，低头专注看着她，两张脸离得很近，忍不住就要对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吻下去，一刹那间的不知所措，让卓然本能的选择了逃避，她不仅避开了他的吻，也避开了他的怀抱，心跳嘣嘣的坐正了身体。
　　简邦超有些挫败的站起来，回到对面的沙发上，点起一支烟。尴尬的情绪在小屋里弥漫一时。
　　还是简邦超打开了僵局：“去年，我在宝南接了个项目，跟朋友在一起吃饭时，他们谈到你父亲，无意中听说你在广州工作，还没谈对象，我心说这可能是天意，老天爷一直把你给我留着，等我有资格了好娶你。我就请他们设法找到了你的手机号，试着跟你取得联系。”
　　卓然“哦”了一声，还没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
　　“现在，我们就相聚在一起，在一个不眠之夜，离得这么近，脸对脸的跟你诉说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家事，想想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你说是有意的也好、无形中也罢，我们今天能走到一起，就是前世有缘。”
　　简邦超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走到床前，坐下来拉着卓然的手，傻傻的看着她。
　　简邦超说得很动情，连说出来的话都大有诗意，这样的话从一个满身铜臭味儿的生意人嘴巴里说出来，卓然觉得特滑稽可笑，当然，也很为之动情。
　　卓然由方才的不知所措，变为有所期待，如果，他再来吻自己，会怎么样？想到这儿，她又有害害怕，因为她长到二十三岁，还没被男孩子吻过。
　　仔细想来：简邦超其实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在倾听他叙家常的时候，卓然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他的同情，也有感慨，更有对他的敬佩。的确，他走到今天不容易，这是卓然始料不及的，她只知道他是县委书记的儿子，不知道县委书记儿子背后的辛酸和遗憾。
　　卓然现在非常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一心要娶一个像她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女孩子，自己从小没得过母爱，也没有如沐春风般的享受到母亲的教育，常言说：缺什么想什么。
　　他可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像他那样长大，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像他那样没机会享受到良好的教育，而这些，都是美琪无法满足他的，因为美琪跟他一样，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都比较缺失,而家庭的温暖和幸福,他们更没有享受到过。
　　她甚至有些动摇了，干脆就答应他的求婚吧。
　　她一瞬间的动摇，简邦超从她迷离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时间有些感动，他不由自主地把脸凑了过来。卓然闭上眼睛，待宰小动物一样紧张的等着要发生的一切，就在简邦超的脸快要贴近她的脸的一刹那，卓然条件反射的、冷不防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对着他的屁股，一脚把他从床沿上踹了下去。
　　“呸！你少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狐狸想吃鸡，脸上笑嘻嘻。你如果不是打我的主意，你会对我这么好？还说是因为小时候伤害了我，现在来补偿呢？”
　　简邦超一把攥住卓然的脚丫子，拿手挠她的脚心：“小丫头，再对哥无礼，哥可就非礼了！”
　　看着卓然痒的在床上乱翻身，他笑得合不拢嘴。
　　“求饶，求饶，我求饶！”听到卓然喊求饶了，他才放下她的脚，说：“睡觉吧，天快亮了，我再去拿床被子，不跟你睡一个被窝儿，省得你害怕我非礼你。”趁他转身的当儿，卓然对着他的屁股又是狠狠一脚，把他踢得一个趔趄，阴谋得逞，好家伙得意的哈哈笑作一团，简邦超回头来了一句：
　　“乖乖！想谋害亲夫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