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凌纱

3、开学（1）

　　***
　　从初三到初六，不长不短的三天里，夏奈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
　　打小以来，一半出于父母的管束，一半出于内向的性格，夏奈几乎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也没有和同学出去玩过。
　　相较于同学，与她距离更近的是网友。又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就把网友当作了朋友，而把朋友当作了网友。
　　也因此，真正熟悉她的，是比她稍长些的人。
　　夏奈不清楚，肖桓之于自己，属不属于那类特定的“稍长些的人”。他们连朋友都谈不上，不过是朝夕相处了三天。
　　然而，那时夏奈还不明白，朋友并不需要用某些统一的标准去衡量。
　　朋友是什么？纯粹的理论和定义无法告诉你。
　　但你的心可以。
　　和他们在一起，你会感到真正的惬意与舒畅。

　　当第四天的朝阳从东方升起，夏奈拉着窗帘一角，已是醒来。
　　不知为何，有些落寞，有些惆怅。
　　她不知道的是，向来睡眠很好的肖桓那早也莫名失眠。
　　或许他们是同类人。
　　寂寞太久，久到没有人可以陪之畅心一笑。
　　又或许，只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特有的多愁善感。

　　吃过最后一顿共同的早餐，夏奈和肖桓互换了手机号。
　　相约着再联系，却不知是否会再联系。
　　夏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不会主动找肖桓。
　　只是萍水相逢，她之于他可能什么都不是，又何必自作多情。
　　夏奈想得很对，唯独忽视了一个问题——打心底，她其实是想和他保持联系的。
　　说到底，真实世界的朋友毕竟胜过网友。
　　纵她万般不想承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
　　出租车载着夏奈和接她的父母渐行渐远。高架桥上回望，那处房邸已是若隐若现。
　　最后一次回首，寄着夏奈无声的告别，弥散风中，化作唇边一点轻笑。
　　如若有缘，必再相见。
　　况且他们还是同校的学生。

　　些许离别，些许感伤，在即将收尾的新年里默默葬送。

　　***
　　新年过后，便是新学期。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让夏奈渐渐忘了肖桓。
　　又是一个星期五下午，夏奈和朋友们走在前往礼堂的路上。
　　“奈奈，听说那位学长很帅诶！”朋友许畅连蹦带跳地窜到夏奈面前，利落的短发顺势擦过她鼻尖。
　　“学长？”熟悉的二字，让夏奈微微慌神，不经意想起三两周前一起嬉笑的男生。
　　兴奋的不止许畅，更有素来最爱帅哥的秦蕴，“对啊，你不知道吗？今天的论坛学生会请来了高三的学长学姐，听说主讲的那位学长，是一个大帅哥。”
　　“是吗。”唯独夏奈一个人，依旧不冷不热。
　　许畅与秦蕴对视一眼，似乎是早习惯了夏奈的“岿然不动”。
　　不止是许畅与秦蕴，在许多同学的眼中，夏奈就是“纯理性”的代名词。
　　不哈韩，不追星，不迷二次元。
　　会看韩剧，会看偶像剧，也会看动漫，但一切以学习为主。
　　没有什么能够搅乱她听课和做作业的步调，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

　　论坛的主题是万年不变的学习，传闻中帅气的主讲人迟迟不曾出现。
　　昏昏欲睡，是这种大会不变的定则，连等着瞻仰帅哥的许畅、秦蕴一干人都丧失了斗志，更别说其他了。
　　而出人意料的是，许畅的消息源并没有问题。度过了无聊的三分之二大会，原定的主讲人姗姗来迟。
　　高三二班的，肖桓同学。
　　夏奈很清楚地听到台上唯一的女生，那样介绍着最后的来客。
　　精神在那一瞬间满格回槽，她撑起自己软瘫的身子，望舞台眺看，果见那人熟悉的面容。
　　一领白衬衣，一件米白毛衣。校服的标配，却在他穿来别有一番风味。
　　肖桓不是那种一眼令你惊艳的绝世美男，他的俊秀更像是一种气质，你说不出他俊在何处，却能感受到那样令你醉心的魅力。
　　这是他的俊美，也是别人无法攀及的独特。

　　夏奈感觉左肩沉了沉，是被许畅的巴掌拍了。不禁挑眉。
　　许畅笑得一脸贼腻，带着热气的嗓音凑到夏奈耳边，“哟，前面是谁装得不感兴趣，这会儿怎么看得比谁都勤快？”
　　夏奈弯弯唇角，不作解释。
　　并非喜欢或者爱慕，只是单纯的被曾经共处的熟悉所吸引。
　　熟悉，是习惯也是依赖。
　　只是依赖一词，对于而今的他们尚且不适用。

　　“……假期作业，各位一定都做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很多？”
　　底下是一片呼应声。
　　秦蕴评论说：“我开始对他有好感了，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因为他。”许畅听得连连点头。
　　夏奈眼光一颤，她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有人对我说，不想做这些作业，即便做了，也不会有老师认真给我们批改。”
　　不只是夏奈，这也是很多人的心声，话一出口，引起共鸣千万。此起彼伏的议论，一度让台上肖桓的发言无法继续。
　　也是从此，肖桓成了校园最敢说人物。
　　“究竟怎样，也不必我多少，但是作为前辈、作为高三的学长，我自然是劝那位认真做。”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可事实是，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也不想做。不想做再强迫自己做，效果比不做还差。所以，今天在这里，我想对诸位说的是，要么认真做，要么不要做。相信我们的老师，会理解的。”
　　喝彩连连。
　　她望着他，终是浅浅笑了。
　　她会说，她知道吗。
　　即使他没有说，但是他的意思，她懂。
　　所以在她堂而皇之抄作业的那天，他并没有像祥林嫂那般给予她思想教育。
　　因为他，感同身受。
　　任何一个学生都会感同身受，不过有些看开了，有些没有。

　　***
　　在公交车站送走了许畅和秦蕴，夏奈独自步行回家。
　　走着走着，揣在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这个时间，谁会找她？
　　正巧是等红灯，夏奈才取出手机，便看见提示上显赫的“肖桓”二字。
　　To：夏奈
　　论坛的时候没看见你，躲最后了吧？哥哥讲的话有认真听吗？要是睡着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夏奈不禁笑了，肖桓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这欠扁的语气，卖萌的语调，真是……
　　哒哒的，夏奈回了短信。
　　To：肖桓
　　睡着了哟，可是又被哥哥磁性的嗓音给唤醒了，导致我现在精神力完全空槽，该怎么办呢？

　　此时肖桓正和几个哥们乘在公车上，夏奈的回信乐得肖桓悄悄咧开了嘴。
　　他就知道，这姑娘不会给什么正儿八经地答复。
　　大家都是被保送的人，也没什么学业上的压力，读书生活和以前没有差别，相比之下，反而有些无聊了。
　　看肖桓这么乐，作为哥们自然要分一杯羹。
　　便听有人贼笑着问：“这么欢，不会是泡妹子了吧？”
　　横七竖八，几个头挤了过来。
　　“哟，小肖啊，不简单！看样子妹子还是我们学校的？”
　　“瞎闹。上次说的朋友家的妹妹。”
　　“哦？这丫头性格我喜欢。”
　　肖桓好笑地白了祝泽一眼：见到没见过的，哪能知道人家性格如何。
　　不过，确实挺好的。
　　“我说小肖，以后有机会介绍哥几个认识认识。”
　　“对对，我们可以免费给小学妹补课。”
　　……
　　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夏奈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她渐渐融进了学长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