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凌纱

2、初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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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是夏何留在冰箱里的，简单的炒牛柳和蛋包饭。
　　夏奈吃饭是很优雅的那种，所以当肖桓早早吃完了他的那份顺带解决了三分之二的牛柳、斜撑头发呆时，夏奈的盘里还有一半多一点的饭。
　　“你一直这样吃饭？”
　　气定神闲得，像个小公主。
　　也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只是肖桓很久没有看到女生这样文雅地吃东西。最近的女生，大多都是女汉子，甚至有比汉子更汉子的。
　　“不然呢？装给你看吗？”夏奈对上肖桓的目光，水汪汪的眼弯成了半月，“气质，可不是想装就装得出来啊！”
　　肖桓扑哧笑了出来，“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有气质的……”
　　他要收回前面夸她是公主的那句。
　　哪一个公主会像她这样恬不知耻。

　　“其实刚开始我也怀疑气质什么真的是自己说有就会有的东西吗？”夏奈默默转开了话题，“然后不知怎么的，有一天，人们开始说我优雅，而我也越来越喜欢那些高雅的派头。”
　　“哦？”
　　“从来不手抓披萨，用纸巾必定不用翻在桌上的那面，筷子不对着别人放等等，做惯了，也就觉得这些规矩挺好的。”
　　“看来你父母很注意这方面。”
　　“因为他们不一样。”夏奈看了肖桓一眼，似有所指。
　　肖桓的嘴角皱了又平，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她的意思，或许该说，从第一眼看到她和她的父母就懂。
　　被她称为哥哥姐姐的那些人，做她父母都不为过，然而却和她是平辈，这也可想而知，她的父母是晚婚的。
　　有一双晚婚的父母是好事也是坏事——他们所能教她的胜过同龄人的父母很多，但是因为晚婚得女，必然是极爱的。就像我们常常数落着溺爱的种种弊端那样，这种爱势必会让她在独立性方面缺人家一筹。
　　但是，这可以补。
　　不象人生的许多道理，等你自己摸索出来了，就太晚了。

　　***
　　餐盘是夏奈帮着肖桓一起洗的，尽管肖桓表示他来就行，但夏奈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午后，两叠厚如小山的作业摊在桌上，两人对面坐着。
　　肖桓写得很认真，夏奈也是。
　　整个房间里满是刷刷地翻纸声和吱吱地笔触声。
　　肖桓以为夏奈的题目被分印在了前后两页，只是翻书的声音一直一直，没有消失。
　　终于，忍俊不禁，抬头一看，才发现，她是在抄作业。
　　“我说你，作业不做怎么行？”
　　夏奈闻声望他，那眼神就像在打量外星人，“哥哥你来得及？”
　　“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那么去做。”肖桓难得一脸正色。
　　夏奈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认真，搁下笔，印上目光，“对，我不想。”

　　“你……”
　　“我不想做，做这些老师随意丢给我们、没有营养、没有人会认真批阅的题目。学校里，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这些题目，你做好了，考试就没问题了。’、‘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可事实呢？事实是他们在外面随便买了一本辅导书，丢给你做，等你辛辛苦苦做完，假期结束收上来，他不过在最末页轻描淡写地批个日期或是写个阅字，根本不把你的用心当回事。”
　　肖桓眼里的精光转身即逝，面对眼前突然认真起来的少女，只能轻轻叹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平日里马虎对待作业的老师，又怎么会在乎他们的假期作业。
　　只是，“习惯就好。”他听见自己这样对她说，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习惯就好。
　　有些事情，不要问，不要想，慢慢适应，然后，你会觉得，也不过是这样。
　　她看着他，半天没有出声。
　　却在他低头重新演算数学题的时候，恍惚听她叹道：“也许等我到了哥哥的年龄，就会习惯吧……”

　　***
　　晚饭是肖桓做的，夏奈绝口不提帮忙。
　　肖桓自然没有放过戏谑夏奈的机会，而夏奈也诚实得可怕。
　　“我不会做饭，爸爸不教我，平时在厨房里站着也会被赶走。所以，只能靠哥哥了。”
　　肖桓的父母经常加班、出差，也很少照顾他，所以家务活，他全会做。
　　肖桓做饭时，夏奈在写作文，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不提除夕夜短暂的相会，肖桓与夏奈真正相处的不过这一天。

　　一天里，他见到了她的古灵精怪、见到了她的愤懑不平、也见到了她的温顺柔和，不禁莞尔，这个女孩还有多少面，还藏着多少细密精湛又尖刻逼人的心思。
　　不自觉的，有一种好奇，滋生在心底。
　　他不能肯定她是怎样的人，正如她不甚了解他般。
　　他们可以无比亲昵地玩笑，同时也明白彼此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消失。
　　他与她，说到底，不过萍水相逢。
　　今日尚且交谈甚欢，也许明日便形同陌路。

　　记不清是谁说过，懂得太多，看得太透，就会变成世界的孤儿。
　　所以他想，不如眼下放纵一场，同这个令自己颇有好感的女生，交心地度过这仅有的几天。
　　而后，再渐渐疏远。
　　如此便可。

　　只是那时，他算对了一切，却偏偏算漏了缘分。
　　缘分，是想丢也丢不掉的牵绊。
　　既然有缘，怎会相忘。

　　***
　　饭后，夏奈写掉第二篇读书笔记的那会，肖桓刷掉了一半的数学作业。
　　夏奈惊得连连咂舌，“这也忒快点吧！”
　　“没有办法的事，哥哥我就是如此熟练。”肖桓抿嘴一笑，晕黄的灯光在他头上绕成一个环，从夏奈的角度看去，颇像天使光环。
　　“是是，谁让哥哥没有摊上皇祖母做语文老师……”
　　“皇祖母？……”
　　“我们给语文老师的绰号，她特别喜欢清宫斗。”夏奈盯着自己的作文，随口解释，没有留意到肖桓的若有所思。
　　“真巧。我们也这样称呼她。”
　　“诶？”这回轮到夏奈惊讶。
　　“想知道吗？”肖桓嘴角半弯，眼里流光齐飞，很好看，也很促狭，“我呀……偏不告诉你。”
　　忽然觉得，夏奈是个可爱的孩子。
　　机灵敏锐，逗逗简直不能更好玩。

　　夏奈果然不负肖桓所望，一手支着桌子，不断向他挪近，脸上还挂起了献媚的笑，“哥哥，我的好哥哥～您就可怜可怜妹妹我吧，改日妹妹一定到祖母那去美言您几句。”
　　肖桓对着那双晶莹如星辰乱坠的眼眸，不过淡笑，“我已出宫，祖母再是管不着我的。”
　　夏奈不语，学着偶像剧里看到的，拽着肖桓的衣袖瞎晃。
　　“再这么晃下去，我可是会误以为你喜欢我的。”
　　夏奈跪坐而起，将自己支到与他等高，“那就当我是喜欢你吧。”
　　朱唇点绛，柔意绵绵，在最滑稽的场合说着最直接的表白。
　　尽管彼此心知，这只是玩笑一场。
　　但不得不说，肖桓很喜欢夏奈故意放软的声音。
　　要是，下次有谁给我表白，这个样本不错。

　　谁料，几年前的戏言却是几年后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