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ccrystal

3、Episode Ⅰ

　　晨。
　　四时五十分。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木饰优猛睁开眼,弹起身。
　　“姐姐……冷……”身边传来鼻音嗡嗡嗡的稚弱声音，随即被子被卷走，显见对方翻了个身。
　　复静谧。
　　木饰优烦躁地捋了捋翘起的发梢，皱着眉头压抑声响连打了几个喷嚏。
　　开学第一天的凌晨，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梦里那个少年对她笑得暧昧，似乎在说什么，可是每次都被一旁的嘈杂湮没了声音——
　　“…………小哥儿…………”
　　“……我的……”
　　“……你家那位……”
　　然后她就惊醒了。
　　冬日一旦醒来就难以再入眠，木饰优仰头看着昏暗中找不到轮廓的天花板，放空脑袋，无所想。
　　滴滴滴滴滴。
　　五时整。
　　木饰优在床边放下字条，小心翼翼地起身洗漱出了门，客厅里昏暗一片，外面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拿起充完了电的手机捏一捏，再揉一揉，木饰优刚要将它滑进制服外套的内兜里——“未来未来未来未来未来未来……”
　　毫无乐感的一段既不能算是pop更不能算是rap的碎碎念式铃声突兀响起，惊得木饰优手一抖，手机砰的一声沿着她制服的曲线撞在了地板上。
　　“喂喂？小优？”竟然自动接通并开了免提。
　　木饰优蹲下身，颤颤的指尖一触到那冰寒就缩回了手：“嗯……未来。”
　　“就知道你也兴奋地睡不着~我们早点到校，然后一起去看分班表吧？”
　　木饰优眯起眼睛，长长地拖出一个“嗯…………”，依然蹲着俯视那个传来嘶嘶杂音的小东西。
　　“太好了，那我先出发了哦，你也快点，我们校门口见，就这样~”
　　“嘟嘟嘟嘟嘟……”
　　木饰优愣愣，腿麻地站起身来，盯着躺在地上的手机。
　　闷亮的光源隐去了，室内昏沉。
　　“未来，未来啊……一大早的见到未来……”木饰优皱了皱眉，联想到梦境，总觉得这手机有种带来不详的微妙预感，于是特地不再碰它，而是小心翼翼地绕行出门——关上大门自动落锁的一刹那，她仿佛瞥到手机忽然又亮了起来，而同时一阵冷风令她惊颤地想起她的围巾、护耳和护膝统统落在了屋里。
　　木饰优脸一黑。
　　家门钥匙什么的挂在手机上伪装成吊饰来着————
　　就说不详的预感吧！
　　木饰优抬腿，又愤愤地放下，半晌，一跺脚，一头扎进了昏昏然的凌晨薄雾中。
　　就算是再不详，也得先去见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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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优！这边！”
　　“未来，你会不会太健康了？！”
　　“不会。”
　　“……怪不得早上要那么早出门。你父母肯定都没醒。”不然还让你穿成这样出来。
　　“……嗯嗯嗯。我们不是半斤八两？瞧你也不多。”
　　“——托你的福！”
　　未来被瞪得莫名其妙。但她不在意地揉了揉眼睛，顺着手中小手电的光继续仔仔细细读公告栏上的分班信息。
　　木饰优本想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和她一起找，一摸口袋——又是一个白眼。
　　“小优小优，你在这儿呢，”未来忽然转过了头，左边的马尾啪地甩过木饰优的脸，“可是我好像不在这儿。喏，你看看，你是不是二班？”
　　“疼啊喂…好像是二班…我之前听铃说她去求过校长要在二班来着。”木饰优压低嗓音，侧脸感觉到模模糊糊的一缕阳光，不由眯眼抓住未来还在微晃的马尾扯了扯。
　　“小铃还是那么讨长辈欢心啊~真好~~”未来真模真样地挤出一张羡慕嫉妒的嘴脸，“我也好想天天去校长室喝下午茶啊~”
　　“……你就嘚瑟吧。”是谁初中时天天拉着铃跑到校长室睡觉写作业才导致铃被校长大人当娃儿宠的？
　　“嘛嘛。不要在意细节就好。”未来认真脸，扬着一侧嘴角温和笑笑：“不过没和你们分到一班，真是残念啊。”
　　木饰优心里一别扭，脸上却是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眼神锁着一个个黑乎乎的字块，仔仔细细地找。
　　“那个，小优，其实，我在你隔壁班。”
　　当木饰优已经从三班看到了九班时，初阳刚刚好升起，随着未来软绵绵的一声提醒，她嗯的回一声，接着往十班第一个人名望去——
　　“……”隔壁班？
　　未来看木饰优终于抬头看她了，赶忙抬手戳戳离她最远的那一张纸，讨好地弯起眉，眨巴眼回视：“一班。”
　　“未来。”你敢不敢再无聊点？
　　“别生气嘛。我们还是没有分开呢，这不是值得庆祝的天大缘分么？”
　　“啊啊。真是缘分啊。”
　　这样的未来，和她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
　　木饰优摇了摇头，嘴角不由高高地翘起。
　　况且，托她的福……
　　那个人，竟然是十班的班主任啊。
　　“裂锦……”心底的欣喜实在掩抑不住，木饰优轻喃溢出口时，未来已经凑至跟前。
　　笑得天真无邪，眼前人无辜地睁着大眼睛：“小优，你真重口。”
　　“！！！”
　　“秦裂锦老师比你大上半轮哦。而且，你竟然能忍到现在才说……其实我早就想帮你了。”
　　“！！！！”
　　“怪不得你对小学弟小学妹的求爱什么的那么残忍，原来是属性不对。”
　　“！！！！！”
　　未来一瞅木饰优的脸色已经红胜初日了，再调侃就不人道了，赶忙笑得无辜友爱地伸出一双冰凉的小爪捂住她的两颊——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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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优、我真的没偷看你日记…”
　　“那你怎么知道——”
　　“以前很多次你都偷偷地绕到高中部语文办公室门前小花园蹲好久……别那样看我，是铃和校长聊天的时候说的。”
　　“那也没有裂…裂锦什么事！”瞪。
　　“你的草稿纸。罚站时小角落的墙上。吃蛋包饭的时候。”
　　“……”涨红。
　　“其实也没什么，那样的美人，我也很喜欢——啊，开玩笑的。”
　　木饰优撅着嘴捂住脸背过身，未来乖乖地坐在原地，歪着脑袋盯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很丢脸吧。”小声。
　　“有什么丢脸的。”戳。
　　“你……你这小鬼才不知道！”羞怒。
　　“我比你大半年呢。”淡定。
　　“我是说，在感情上，感、情、上。”
　　“我懂的……不就是看见美人然后想【哔】【哔】那样的感觉么。”
　　“你就是这样教坏铃的吧？”冷。
　　“喂喂。”无奈。
　　一系列诡异的对话后，两个坐在教学楼前竹林里的人又陷入沉默。
　　半晌，未来站起身来，抚了抚百褶裙褶，扯了扯木饰优。
　　“要上课了，开学第一节就迟到可不好。”
　　“……哦。”
　　“没事的，大不了我牺牲一把，去帮你要秦老师的联系……”
　　“不——用——了——”黑。
　　“啊~~真受不了你…连朋友和妹妹都不好意思说，我真为你的未来担心…”
　　“你还是好好担心下‘未来’吧，我就不、劳、您、费、心、了！”
　　“那我们去上课吧？”未来笑得温柔，眸子在冬日冷暖的阳光中闪了闪。
　　“走吧。”没什么异议，木饰优也站起身，跟着未来的脚步往教学楼走去。
　　一班在底层，与花园毗邻——隔壁是语文办公室。
　　木饰优还未来得及心跳，未来满眼蕴长深意地指了指二楼——二班在二楼，三班在三楼，直到六班在一班隔壁，共五层楼。
　　“……”谁是设计师？
　　“没事儿的，机会有的是，”未来很轻松，甚至看来有些幸灾乐祸的可恶，“而且，我会帮你的。”
　　木饰优无所谓地回头瞥她一眼，一脸不感兴趣地哼着扭头就走，一步两步三步，顿足半回头：“真的？”
　　“假的就让我天天被压。”
　　未来不怕被鬼压闪了腰地亮出九颗牙，白润的小脸洋溢着莫名的光彩，一双马尾无风也飘出自信的芬芳——
　　看木饰优一脸别扭期待地上了楼，未来窜进小花园，直接按下了校长室的座机号通信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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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好，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秦裂锦，接下来的三年还请多指教。”
　　古典气质的语文老师赢得一片好评，尤其是一身保守到上至颊侧下至脚踝的古式旗袍，在她转身书写时事业线被束缚着上下起伏几下的风采引得好几个花期雨季小男孩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木饰优石化在原座，简直无法直视自己的回忆——

　　“等下！那边的小哥儿——”
　　“小家伙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你跟不跟姐姐走？”
　　“你家那位我会解决哦…她打不过我——啊你！”
　　“……一点都不可爱………”

　　裂锦？
　　秦小姐？
　　秦老师？
　　请您还我一年份的初恋回忆好么？
　　木饰优往角落缩去，莫名的头痛眼睛痛。
　　一年来她蹲点语文办公室门口从未见过一个男老师，一年来她每次都默默把裂锦这两个字往心里刻，可她被粉红色灌满的大脑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把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刻在心里，和一段记忆中的美好生拉硬扯在一起，成就今日的荒唐。
　　明明早该发觉…和自己一般大小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老师呢？
　　“姐姐，姐姐~”
　　身后传来木饰铃的轻唤，木饰优扬起下颌四十五度一脸明媚忧伤，实在不想再面对现实。
　　“安晴紫这笨蛋欺负我！”
　　两个活宝不肯让她安静，木饰优又无法对后座的妹妹摆脸色，只好提笔写下几行字撕纸扔给她，请，她们让她暂时被无视一会儿。
　　——姐姐，你不高兴？为什么？
　　不一会儿纸条被传回来，木饰铃的字圆圆大大，稚气认真。
　　木饰优没有答话，托着下巴怔怔地双眼迎着光看窗外。
　　身后没了动静。
　　“这位同学，那个，木饰优同学？”
　　恍恍惚惚，有人在叫她。
　　木饰优站起来，红红的眼睛迷惘地看着秦裂锦。
　　“你需要去保健室么？”
　　“秦老师，我带姐姐去吧？”
　　木饰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站一扑抱住了木饰优的胳膊，小脸急切地盯着木饰优苍白的脸。
　　“那么请赶紧去吧，她好像是中暑了，如果严重就直接去医院，老师会给你们请假的。”
　　秦裂锦眉心微蹙，担忧不过分外露又恰到好处，纤长身形向一边让出空间，以便两人通过。
　　木饰优本想摆手说没事，但全班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只好就势靠着木饰铃，任由她扶着慢慢挪。
　　“等等……你们记一下老师的号码，等下有什么事告诉老师，嗯？”
　　“好。”木饰铃迅速一手抱着木饰优，一手拎出口袋里的手机，“老师，请您帮忙输一下？”
　　秦裂锦轻巧接过，随手敲了几下，然后顺手帮忙扶了木饰优一把，将手机溜回木饰□□袋的同时揉了揉她的脑袋：“木饰铃同学，虽然学校没有关于手机的禁令，但是以后上课时间也请你关机或调为静音。”
　　“欸？啊啊对不起……老师我是出门时太激动，忘了……”木饰铃脚下小心翼翼地移动，稍显娇小的身体略略吃力地搂紧木饰优，“原谅我吧~”撒娇地吐舌头，逗得几个人忍俊不禁，连秦裂锦也弯起唇浮出一个春回人间的优雅微笑。
　　“保健室就在校长室的隔壁，你们认识路么？”秦裂锦跟在互相搀扶般的两人身后，一直到讲台才停下，倚着讲台风情万种地微侧头，稍稍上翘的眼梢勾勒出不经意间的妖娆。
　　“知道的，老师我们可是初中部直升的~”校长室在哪儿比教室还熟悉呢。
　　“嗯，那赶紧去吧。小心点，记得给我短讯？”
　　“哦~”
　　班上小声的议论随着木家姐妹身影逐渐消失而低下来，秦裂锦站定，面对着整个教室，食指指节轻叩讲桌，：“同学们，自我介绍继续……下一个，嗯，木饰铃的后座，安晴紫同学，请……”
　　一个小小的人影迅速弹起。
　　“我是安晴紫，我是天朝人。”正经脸，标准言。
　　“传说中的晴子，晴，子~”
　　“我们又同班啊，小鬼子~”
　　满室哗然，霎时快乐的氛围笼罩了教室，气得安晴紫踢着桌脚鼓起腮帮子，一个个地怒瞪过去，然后满脸委屈地眨着眼瞅向秦裂锦。
　　秦裂锦在讲台前俯视她，安抚地回以眨眨眼，难抑笑颜地再次轻叩桌面：“同学们，欺负国际友人是不对的。”
　　“！！！！”安晴紫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好了，继续。”
　　“……秦老师……”安晴紫的头发又趴了下去，一脸委屈复委屈的哀怨。
　　秦裂锦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一副万分正经的表情对着安晴紫后座的男生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开玩笑，秦裂锦一点儿都不想理某个一大早就“空袭”的小鬼子。
　　睡眼朦胧时分家中遭人非法入侵已是她的底线，可是安晴紫一定要突破底线，将她的单身公寓里里外外蹭了个遍，最后竟然妄图穿着冷冰冷的制服往她半睡半醒惬意的暖被窝里钻——
　　冷哼着保持亲切的笑容，秦裂锦再次决定下午绝对要给家门换上四关指纹锁，特防安晴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