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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越州之行(二) ...

  •   蕲州府尹安排的马车很快送到了叶苇跟前,叶苇估摸着总共不过一个时辰。全是四匹马驾着的马车,车辕上还做了加强,最是方便走山路。
      叶苇满意地向封芸点了点头。
      封芸装模似样地表示蕲州府尹办事得力,之前的事,勉强不与他计较,蕲州府尹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胸膛里。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这一日就要过去,距离最后的期限只剩下半个月。这一路还要西去,路过黑松寨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真是一点也容不得耽搁。
      趁着夜幕的掩盖,叶苇吩咐将马蹄用厚棉布包了,连夜卸了船上的粮食和两箱国礼,直奔越州而去。

      蕲州的事比叶苇想的难对付,黑松寨的事却出乎预料地顺利。
      叶苇怎么都没想到,距离江南千里之遥的黑松寨,居然也能遇到熟人。
      这入黑松寨地盘的一两里地,众人的心神可都绷得紧紧的。就单单是派人打听了几次黑松寨的事情,就被越州的百姓满怀敌意地推阻了回来,甚至有些不怕事的汉子还明里暗里威胁叶苇等人,若是与黑松寨为敌,保管他们出不了越州。
      黑松寨在越州的威信,已经超越了朝庭。说句大逆不道的,真以人心论起,黑松寨就是越州的王权。
      “没想到会是你!”换回男装的叶苇已经看不出女儿装时候的任性活泼,依旧是沐盟少主该有的深明大义。“既然你没死,为何江湖上一点风声也没有?”
      “楚少主,里面请!”来人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字,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他抱拳一礼,满脸笑容。
      沐家少主请见黑松寨寨主,出迎的二寨主居然是当年江南陆家的管事关彪。这江湖上果真什么事都有。虽然一道刀疤自眼角满眼到下巴,但眉眼还在,叶苇一眼就认了出来。
      “若是默言在就好了……”叶苇举步向山寨中走,不由得感叹。
      封芸一脚磕在了凸起的树根上,差点没以头抢地。叶苇怎么想起皇帝了!
      叶苇抱着肩看封芸,“我往西筑去的事,是默言告诉的你吧。”
      封芸点点头。是默言没错,只不过不是陛下假扮的“默言”,是真正一袭银面冷声冷语的默言侍卫。
      “虽然与默言见了不过两次,我总觉得他心里是向往江湖自由的,今日这种场合,若是他能一起,必然有趣得多。”在江湖上,陆家是被灭了门的,一个陆长远幸存下来已经是上苍垂怜,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关彪,还峰回路转地是黑松寨的二当家!这种神奇的事件,真想让默言见一见。
      “……以后也是有机会的。”皇帝要这种机会做什么!叶苇居然一心惦记着让皇帝陛下见识江湖事,封芸真想即刻揭了皇帝的伪装。
      叶苇却被说服了,也是,今日沐盟是会在京中常驻的,自然是有机会的。

      叶苇带着楚江和封芸进了堂屋,关彪给叶苇引见了黑松寨的寨主,白仲昆。两方都是一道抱拳礼,随后落了座。
      落座前,叶苇的眼神轻浅地从白仲昆脸上拂过。
      这位白寨主的态度似乎还不够明朗。既然有关彪在,白仲昆必然不会为难他们,但这件事情要做得十全十美,还是要拿下白仲昆。
      只是把这份国礼送到西筑算什么,叶苇要不落口实正大光明地将封敏的这道难题解答。
      叶苇心里默默有了计较,且不懂声色,与关彪说起了往事。
      “这里没有外人,我便和少主讲讲当年的事。”叶苇问起当年的事情,关彪到也坦然,这么一年多下来,他已经接受了现实。
      关彪开始诉说那如同噩梦一般的往事:“八年前,镖局接了一份无主的镖。做镖局的都知道,这种镖不是让镖局送,而是让镖局保管。时间到了,就会有人来取。”
      “直到一年多之前的那一天,也就是少主人知晓沐盟有意兼并我们镖局,负气去找沐盟理论的那一天,收拾屋子的夫人发现那个盒子被打开了。之后夫人就找了老爷商议了许久,两人心神都不太安定。隔天,老爷夫人就让我们收拾东西,准备逃走。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肯说。但是少爷还没回来,夫人不肯走,就这么一耽搁,杀手就赶到了。”
      “那些杀手训练有素,对府中异常熟悉,现在想起来,怕是一早就有人监视着我们,一有异动,杀手就会来杀人灭口。那些杀手下手十分阴狠准确,镖局的兄弟们都走不上十招就被杀了,而老爷,护着夫人且走且退,也没能走出镖局大门。”
      说到这里,关彪扒开衣襟,露出一条狰狞的疤痕来。“这么深的刀口,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居然活了下来。幸而镖局里还有另一趟镖,保的是一批珍稀药材,我略通些外伤救急的方式,才找到方法活了下来。”
      “后来我一路漂泊,到越州安定下来,谁知道又赶上天灾,所幸,就跟着大当家一起做起了山匪。”真是天意弄人,以往的镖师竟然做起了劫匪,关殇苦笑。

      叶苇这才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苇这一年多以来,从没放弃过调查当年陆家被灭门的真相。一开始她以为是仇家寻仇,可是陆家是开镖局的,也没什么仇家,前前后后筛了几遍,也没查出什么来。后来,她也想过是不是她沐盟统领了三十六水路后,又开始联盟江南镖局让某些人不痛快,设局陷害沐盟。可是也不对,现场并没有任何证据对沐盟不利,也没有人跳出来指责沐盟。
      当然,陆长远除外。
      想到陆长远,也不知道他在京城怎么样了,安排去跟他的人有没有找到他。
      叶苇叹了一口气。当年陆长远万念俱灰只想要随父母一道去了,为了让他好生活着,叶苇就对他说这件事是沐盟的仇家所为,陆家被牵连,遭到了血洗,让陆长远找她报仇。陆长远也正是靠着这一点意念,活到了现在,时不时来一场刺杀,找叶苇报仇。
      还好,陆长远总算听了她的话,为了防止那个凶手还会动手,陆长远从没对别人提过他就是陆氏遗孤,活蹦乱跳地活到了今日。
      看来关殇还不知道那日陆长远来找她理论被她困在机关里,隔了两日才放他出去,关殇一定以为除了他没人活下来。
      叶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关殇这件事,回过神来才觉得这个场合也实在有些不合适。等从西筑回来,再与他说吧。

      “对不起,这一年多来,我沐盟也没能帮上忙。”叶苇叹息。
      关殇摇摇头,“怎么能怪罪少主,陆家的后事都是沐盟帮忙料理的,关某已是感激不尽。”
      一直沉默着的白寨主也附和道:“沐盟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白某也一直有所耳闻,甚为钦敬。不知道楚少主此番到越州来,所为何事?”
      “我这次来,给黑松寨带了一船粮。”叶苇相信以关彪的眼力,一早就看到了。
      “少主有心了。”关殇看得出沐盟随行那许多马车上装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那些粮食是给他黑松寨的。
      “你可知道,就运这些粮食,成本是多少?”叶苇跟随祖父多年,学了也有沐荫侯六七分的本事,皇帝猜的没错,这一船粮食不仅仅是一船粮食,它还是计算越州赈灾成本的量度。“这几年是还算太平,可北戎战事还在,朝廷用于赈灾的银子能有多少。所以,趁着正好有些事,我想去趟西筑。”
      白仲昆等人听了叶苇的分析,默默叹了口气。越州这几年天灾频繁,连续三年了,不是涝就是旱,总也没个好收成。黑松寨这一年来,支撑地也很辛苦。
      “越州太过偏远,四周的几个府都比较贫瘠,最多也只能顾得上自己,有时候也同越州一样闹饥荒。朝廷运粮过来,一来路远,二来所经州府过多,每次赈灾下拨的粮食到越州已经所剩无几,白寨主有没有想过可以从西筑买粮。”就越州的问题,叶苇曾经请教过祖父,祖父跟她说,要解决越州的问题,只需要做好两件事。一件是疏通水利,将越州的水渠同汜水相连,这样不论洪涝还是干旱都能得到缓解。第二件,就是和西筑建立起粮食买卖。“西筑与越州接壤的几个城,粮食产出都不低。”
      “少主的意思是……”白仲昆喜出望外,但这欢喜刚刚挂上眉梢,又黯淡了下来:“没有朝廷的准许,我们怎么可能买得到粮。况且,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寨主说得是。不过凡是总要试一试,我这次去西筑是给朝廷办件事。虽然给朝廷办事非我所愿,可若是办得妥当,朝廷也总要听我两句。”叶苇微笑,大义凛然。
      叶苇这时候才将自己此行是受朝廷之命的事实讲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不论是关彪还是白仲昆,心中只有感叹沐盟少主的仗义之心,绝对不会为之不耻。
      封芸这算是见识了叶苇的手腕,既办妥了朝廷的诏令,又无违沐盟的风骨。
      这哪里是堪堪一位女子所能筹划的谋略,封芸自觉不如。

      封芸心中崇敬得紧,却没料想叶苇随后就十分“”仗义“”地将封芸抬了出来:“就算不听我的,也总要听听这位大人的。”
      “大人?不知这位大人是……”
      “嗯,当朝国舅,长平侯。”叶苇没有丝毫地犹豫,直接爆出了封芸的身份。
      在惊掉了两张下巴后,叶苇等人被白关二人留了一晚。

      黑松寨的条件艰苦,收容的人又多,屋子本就不足。关殇本想腾出两间最好的房间给叶苇,叶苇怎么也不敢受。
      “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哪有那么多讲究,二当家不必太费心。”白仲昆尚且在堂屋打地铺,他叶苇怎么能安居老弱妇孺的屋子。叶苇瞧着寨子中央升起的篝火,感觉甚好:“和衣照篝火,亦无不可。”
      “这……那好吧。”关殇感激叶苇体念,一拱手就匆匆去了。
      “楚江,派个人去给京城传个信,找到陆长远,保护好他。”
      “可是少主……”楚江迟疑着没有应叶苇之令。眼下楚淮正在安排人马将辛苦运来的一船粮食并国礼两箱运到寨子里,自己若是也离开,少主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你家少主让你去你就去呗,这里有我呢!”封芸笑得开怀,一手揽在叶苇肩膀,“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保护你家少主不会有问题的。”
      叶苇拧眉,你手往哪儿搁呢?
      封芸装作没看见。
      楚江见封芸笑得欠揍,正想动手就被叶苇叫住了,只能接了命令前去送信。
      叶苇挣脱了两下,都没能摆脱封芸搭在她肩上的手。叶苇没办法,毕竟她现在是沐盟少主,也不好拿男女有别说事,只能和他勾肩搭背地走到院子里。
      封芸欢快地用干草铺好地,解下外袍铺在干草上,整理好后,再欢欢喜喜跑过来拉叶苇。
      上好的蜀锦,绣娘三月才绣得一丈。精美的剪裁,京城成衣坊最流行的款式。这样一件袍子,却覆盖在一团满是尘土的干草上。
      “行了,我睡还不行?”被封芸直勾勾的目光盯着,叶苇不忍拒绝,只能任由封芸拉着她躺下。
      “今天你这么设计我我都没吱声,本就该补偿我。”
      封芸的声音就在耳畔,叶苇有些累,却觉得很安心,渐渐涌上困意,嘟嘟囔囔:“什么补偿?你都赚了我两句表哥了,我还觉得我亏了呢……”
      封芸委屈,就占了这么一点便宜,他都被叶苇卖了几回了。
      封芸还没有睡意。拨了拨火堆,又加了几块木柴,红彤彤的火光映在封芸的脸上,暖烘烘的。
      他还能等到这一日,还能够在她面前撒娇,还能和她打闹嬉笑,还能为了讨好她鞍前马后。封芸觉得自己这些年就是空白的,他的情感从那个时候就没有波动,直到叶苇回京,才慢慢苏醒过来。
      封芸无声地笑着,笑得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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