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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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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底红襟的旗标挂好,叶苇从礼部领取了户部清点出来的国礼,小心押上了船,一路逆流,向西而行。
七八日后,已经距离蕲州不远,一路上顺风顺水没什么人找麻烦,叶苇不仅没放松,反而把精神绷得更紧了。
“看来蕲州不好办了。”沐盟是江南的帮派,统领着江南三十六条水路,这水上作战的本事比朝廷的水师还要凌厉三分,叶苇本想着若是那些个想找麻烦的人不长眼,在水上找他沐盟的麻烦,倒是正好。
“看来这群人也不傻,比我想的难对付。”封敏心思深沉叶苇是知道的,但可惜,封敏喜欢用的人都不太聪明,比如说连家庄,比如说陈勖。不知道封敏这回用的是谁,竟然难得地灵光起来。
楚江一向相信叶苇的判断:“我去通知弟兄们注意。”
有了叶苇的提醒,在看到蕲州的人来接应时什么装备都没有的时候,大家竟然都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说吧,怎么回事?”
“回禀少主,就在我们接到传信之前,蕲州所有能走山路的马车都被官府征用了。”
叶苇气急而笑:“他们这手脚还真是快。”
楚江凑近叶苇,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要在我们的人得到传讯之前就下令征用,那他们得到消息至少比我快上一日。我们已经是快马加鞭赶到蕲州传信的了,居然比我们还要快上一日,这不可能。”
从叶苇下令买粮开始,封敏才可能猜得到她的打算,说起来还是他沐盟的人先走,封敏的人怎么还能快过沐盟一日呢。
“前线战报。”
叶苇吐出这四个词,咬牙切齿。只是为了给沐盟一个下马威,封敏居然动用了传递前线紧急战报的传信手段,还真是给面子啊。
楚江也沉默了。蕲州往北就是新州,新州有锦朝对抗北戎的抗敌战线。北戎族一贯善战,骁勇强壮,对锦朝一直都有觊觎之心,一有机会就会进军中原。因为这样,先帝听从秦茯秦统领的建议,专门设置了这么一道传讯的手段。
想到姨父出的主意,竟被被封敏用来对付自己,叶苇更加生气了。
叶苇心里不舒服,压着一口怒气,心想着这仇到了京城一定要跟封敏好好算算。
“少主,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再者,船一旦停下来,危险反而大。”楚江有些担忧。
这船粮食是叶苇此行的障眼法,也是给黑松寨的见面礼。
不过才进到四月,春种的粮食不过寸许高,正是越州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一船粮食比买路钱实用的多。再者,叶苇接的是朝廷诏令去西筑送这份国礼,但江湖中人,总不愿意受朝廷所制,有这一船粮食做掩护,好歹是个由头,保全了沐盟的立场。
封敏一早就是看透了叶苇此举的用意,想方设法要让她放弃这一船粮食。
“看来,要会一会蕲州官府了。”
蕲州府距离京城不近,距离北戎也隔着偌大的新州,是个既不安乐也不动乱的州府。没什么乱子需要平定,也没有大规模的丰收可以给朝廷缴纳赋税,没机会创造什么业绩。所以一直以来,蕲州府尹的位置都不太好做。没机会升迁,却有的是机会降职,能不功不过到任职期满平调到别处已经是难得了。
蕲州府尹正得得意自己为权倾天下的周丞相办了一件妥贴的事,自己又是任期快满,就算不能升迁,看在这件事的份儿上,丞相也必定会给他调任到一个好的州府。江南或者湖广就很不错。蕲州府尹想到江南每年的丰收,湖广海事的赋税,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煜煜闪光的前程。
叶苇找上门的时候蕲州府尹直接就让人堵了回去,不过区区一个江湖人,还敢对他指手划脚不成?!
楚淮当时就抽了刀,这人分明是找茬的!
蕲州府尹这个官员叶苇打实不了解,没在权利中央争过涟漪,没在太学翰林作过学问,是一个地地道道从一方知县摸爬滚打坐到府尹的位置的。
“正因为是这样,蕲州府尹尤为趋炎附势。”祖父给他分析各地官员概况的时候曾经这么说过。
地方小官,多的是一做就是一辈子的,能往上爬的人寥寥无几。这其中,既无显赫政绩,又无天赐机缘,还能做到一方府尹的位置,靠的,只能是金钱铺路,攀附权贵。
一个这样的小人,什么仗义什么国策,在他眼里,大不过丞相一个实打实的人情,重不过他步步高升的前程。
“楚淮,找间客栈,我要换衣服。”
“少主是说……”楚淮双眼瞪大,有些为难,少主不是要那样吧!
“没错!”
“大人!大人!不好啦!”蕲州府的师爷心急火燎地把府尹大人从升官发财的美梦中脱了出来。
“啧,怎么了这是,真是没有一点体统,就你这样,本官若能升迁,也不能带着你赴任!”府尹大人嫌弃地对着师爷一顿指点,这才拂袖悠悠然端了一杯茶:“你呀你,说吧什么事?”
“长平候的表妹来了!”
“噗!”上好的云雾茶喷了师爷一脸。
“什么?!长平候?!”府尹大人脸上的肉都要跳起来了,“你确定?国舅爷长平侯?”
“在下也不清楚,就是东来居里面来了位姑娘,点了满满一桌二十七道菜,却每一道菜都被骂得一无是处。”师爷一脸地为难:“这东来居的老板蔡老板可是有丁忧在家的工部侍郎撑腰的,脾气一向火爆,当时就要给那姑娘颜色看。那姑娘一点不惧,自称是长平侯的表妹,还谈起了宫里守岁宴和周府太夫人庆生的酒席,那一道道菜报下来,就让蔡老板不敢动了。”
“果真?!”东来居是蕲州最好的酒楼,蔡老板是这位丁忧在家的工部侍郎的侄儿,从前也是跟着伯父在京城混过体面的,能让他不敢动,这姑娘来头真的不小!“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去东来居!”
蕲州府尹赶到东来居的时候,叶苇已经翘着脚在东来居最豪华的包厢里坐着了。
“我说你这店里的厨子水平其实不差,就是每道菜都缺那么一点点睛之笔。比如说这道金玉满堂,什么都好,就是用了饴糖。饴糖多俗气多腻味,若是用琼州石蜜,那就称得上上品了。”叶苇挑剔地拨弄着盘子里色香俱全的菜肴,杏眼半耷拉着,嫌弃地放下了筷子。
“姑娘所言甚是,小的受教了。”蔡老板躬身,一个眼刀就让想辩驳两句的厨子闭了嘴。
蕲州府尹一进门,就被叶苇颐指气使的样子惊呆了!就算颐指气使也能这么优雅这么贵气这么漂亮,必定是个豪门贵女!
“想不到我小小蕲州,竟然能让姑娘大驾光临,失礼失礼!”蕲州府尹看蔡老板这般恭敬,对叶苇的身份已经信了大半。“在下蕲州府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夏。”叶苇有心吓吓这不给他面子的蕲州府尹。
“夏?”这不是国姓吗?蕲州府尹左右一想,是了,丞相只有一个庶妹,嫁的是个宗室,他们的女儿自然是姓夏的。一想到这里,蕲州府尹越发恭敬了。这可是宗室女,自然是见惯了宫里的排场的。
“不知姑娘来蕲州所谓何事?”蕲州府尹带着笑脸客气地问。
叶苇青黛微挑,神色倨傲:“本姑娘是要去新州看舅舅的,还带着不少礼物。可不知道那些马怎么回事,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勉强走到蕲州境内,居然都死了。害得本姑娘只能只身到这府城里买马。”
说道这里,叶苇不耐烦地抬抬下巴:“你说你这偌大一个府城,怎生连十几匹马都买不到?!”
“这……”蕲州府尹一脸地为难,这不是你家舅舅传书,让征用所有马匹十日吗?!
“我不管,你这个蕲州府尹大小也是个四品官了,明日必须给我弄到二十匹马。不然,若是误了我母亲交代的事儿,我让舅舅参你一本!”叶苇这是把一个刁蛮大小姐的脾气演得淋漓尽致,暗自觉得过瘾。虽然说叶苇也是个侯门大小姐,但自小就是做男儿养的,从来没体验过这般不讲道理的任性,突然觉得心中好生痛快。
让你有胆子将我拒之门外!
“下官这就给您想办法!”蕲州府尹一脑袋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一头是丞相,一头是镇远将军和他妹妹,就算他们三人都是兄妹,这也没商量一下,不是让他为难么!
“师爷,你说,我该听谁的?”丞相的密令是必须要遵守的,但镇远将军也好,皇家宗亲也好,都是得罪不起的。
“这……”师爷也很为难,这么要紧的事问他也是徒劳呀。若是做了错的决定,府尹大人的前途泡了汤,他可没有好果子吃。“大人不如去问问丁忧在家的蔡大人,如果这位姑娘真是丞相的外甥女,那调个二十匹马给她丞相也不会怪罪。”
“你觉得那姑娘的身份不是真的?”
“在下只是认为这样更为稳妥。毕竟,在下从没有听说没出嫁的宗室女独自出远门的事。”
蕲州府尹本已对叶苇谎称的身份深信不疑,经过师爷这么一说,不禁又怀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