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衡非

31、第三十一章

　　夏鸣澜用一个官妓买卖案处置了封敏两个得力的下属，还把户部尚书的位置给腾了出来，这一石三鸟的案子让夏鸣澜心情愉悦得很。这几天，这可以说是夏鸣澜自登基以来最舒坦的几日了。
　　寒夏的谢幕会是给这桩大案最好的了结，夏鸣澜不想错过。
　　夏鸣澜是带着“亦朱”才人出宫的，这位“亦朱”在半途中就换了人，正是“正牌”“亦朱”——沐叶苇。
　　自从那天叶苇出宫后，夏鸣澜便让默言去内务那儿将那几个和叶苇见过面的新晋宫女，名义上配给新封的亦朱才人，实际上是让她们伪造出亦朱才人真的存在这一假象。反正除了这几个宫女之外，只有一个韩贵妃宫里的寒露见过“亦朱”的样子。随意置个罪名将这个寒露赶出宫去，便没有人知道承蒙皇上青眼的“亦朱”究竟是谁。那几个宫女是新进宫的，还没有被宫里的势力影响，算的上干净。软硬皆施之下，很容易就让她们守口如瓶，由念墨暂且扮作“亦朱”才人。
　　这般都快有一个月了，倒也真的没人察觉。
　　叶苇顶着“亦朱”才人的名号与皇上同游，自然穿的女装。怎么说她作为寒夏“一掷千金”的恩客，这些日子在长乐街也算有点儿名气，一出现定然引人注目。换了女装也自在些，没什么人会注意她。
　　寒夏今日的琴声清澈得很，叶苇却还是浅眉紧缩，不太痛快。
　　是的，叶苇最近应该意气风发春风满面才是，怎么说她的心头大患京都府尹黄泽正已经被定了罪，不日就要正法，应该高兴才是。但她还是发觉她被皇帝陛下给算计了。
　　“我就说柯大人怎生这么爽快答应让我借他名头一用，原来陛下早就与他通过气了。”叶苇说的是户部员外郎柯靖。
　　这柯靖与叶苇的父亲是同期，当年交情很是不错，叶苇原先是与他说了一声，要借用他的名号刺激一下那位徐知县，没想到这柯靖还是皇上下的一枚暗子，暗地里收集好了户部侍郎陈勖的罪证，韩太尉一状告到了皇帝面前，柯靖就迅雷之势呈上了罪证。
　　叶苇气呼呼地倒了一盅酒，一口气灌了下去：“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也在调查这件事？”
　　采荷的求助叶苇和夏鸣澜都听见了，可是寒夏后来还上门找了叶苇，叶苇才参与了调查。没想到，皇上居然也没有放过。
　　“我说过，我不能有明确的立场。”夏鸣澜一把抢过叶苇的酒杯，不让她再多喝，“我不管查到什么，都不能由我来说。”
　　一出宫，夏鸣澜就改掉了自称，如同一直以来一样。
　　“若是有一点风声透露出我有查办陈勖和黄泽正的意图，那么，那些个或涉案其中或心中有鬼的官员们都会出于恐惧心理出言劝阻。所以，只有从外部揭露这个案子，我的态度才能硬的起来，才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嘴巴。”夏鸣澜预料到叶苇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果然看到叶苇还在拿眼睛横他。
　　明明那日宫中一见之后，叶苇对他已经冰释前嫌了，谁知道，这又生气了。
　　夏鸣澜无奈，“柯靖确实是我刻意安排的，没有他迅速地呈上户部的清册，陈勖不可能当时就被确定卷入其中。封敏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只要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他都有本事让黄泽正一力扛下所有罪责，把户部摘得干干净净！”
　　夏鸣澜说的叶苇怎么会不懂，叶苇很钦佩夏鸣澜在接触这个案子的时候能够深谋远虑至此，她只是不服气，她居然在这个案子里输了皇上这么多。“所以在韩太尉问责黄泽正的当时，你就派人去户部取户籍名册，然后柯大人就顺理成章地将陈勖涉案的罪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呈到了御前，把户部死死地绑进了这个案子里？”
　　“吃一堑，长一智。”夏鸣澜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连家庄的案子给的经验，总要用上才是。”
　　连家庄刺杀案就在不久前，黄泽正就从案子里撇得干干净净。这一次，夏鸣澜不会重蹈覆辙。
　　“哼，也就是说我笨了，两只眼睛只知道盯着黄泽正和他那不争气的弟弟黄泽明？！”叶苇不是不钦佩皇帝陛下的思虑缜密，她就是不服气自己居然被算计了还一点儿没察觉！她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才把黄泽正彻底摁下去，但是皇上，只用一个柯靖就将户部清理干净了。
　　“怎么会。我本来也心急得很，黄泽正若是真的洗手不干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们弄下去，你和寒夏这个局设的是真不错。”夏鸣澜轻扬酒杯，荡出了几道涟漪，这才浅浅呷了一口。
　　“寒夏姑娘确有胆识，那日她对我说她想由我出面刺激一下那位徐知县，我也是挣扎了许久才同意了。当然了，我沐叶苇出手，自然要万无一失。正巧黄大人有那么一个弟弟，用他来逼一逼黄大人倒也是正好！”叶苇乐不可支，想到黄泽正像个老鼠一样，鼠窜了许久还是落入了她设置好的圈套里，还正中红心。
　　夏鸣澜纵容着叶苇放肆地笑容，仿佛他并不知道默言安排的那些事。
　　叶苇渐渐挨了过来：“你腾出户部尚书的位置是给祖父的吧，可有十足的把握？”
　　夏鸣澜拍开叶苇想要抢回酒盅的手，“声东击西。”
　　夏鸣澜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让叶苇烧红了脸庞。这哪里是在说他打算怎么让祖父回朝，这分明是在笑她装作打探夏鸣澜的心意实际上意图夺回酒盅的举动吗？
　　叶苇恨恨地瞥了夏鸣澜一眼，一把抢过夏鸣澜的杯子就跑，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得意洋洋地扬眉道：“有的时候，不需要声东击西，一记直球反而有用！”
　　夏鸣澜默默取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倒完了酒壶中最后一滴酒，装模作样地摇摇空酒壶，一副叹息的样子：“有樽无酒，平添惆怅。”
　　说完，将那唯一一杯酒一饮而尽。
　　叶苇对着自己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杯子咬牙，这皇帝怎生如此小气！
　　“那是我带来的醉红颜！”叶苇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鼓着包子脸抗议！
　　今日是寒夏姑娘最后一次登台，她执意要大办，好给长乐街的姐妹们涨涨志气。叶苇也跟着心潮澎湃，特地拿出了难得一见的醉红颜来应景。
　　可是皇帝陛下毫无悔意，耸肩道：“谁你让不胜酒力！”
　　“胡说！就这醉红颜我可是常喝的，区区一壶，我才不会醉！”叶苇自信满满，却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脸颊已经飞起了红霞，耳朵尖也粉粉的，透着憨态。
　　“是是是，你没醉！”夏鸣澜努力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附和着叶苇，心里却想着：你平日喝酒是潇洒恣意，今日可是憋着一口气猛灌，那能一样儿么，不醉才是怪事！
　　叶苇好不容易让皇帝陛下服了软，异常高兴，情不自禁地跑到夏鸣澜的身边，挨着皇帝身边坐着。
　　“今天真是热闹，前些时候七夕灯会忙着跟进黄泽正的地下场子，没能赶上，今天倒算是补回了。”叶苇晃着脚，遥遥望着铺满光影的水面。“封芸呢，这个热闹他怎么会不来看？七夕灯会我没陪他去看他还闹了我好一阵呢，今天怎么会没影儿？”
　　难道是七夕的拒绝让封芸太失落了？说起来这几日都不曾见到他。
　　“大理寺的结案文书呈上来之后，我安排他去处置了。”夏鸣澜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大新闻。
　　其实具体的处置安全可以交给刑部的，可毕竟涉案人员太多且官位不低，总要有个坐镇的人才好。封敏与黄泽正有着师徒名分，为了避嫌，不可当这个主事之人。而韩太尉又是揭发此事之人，做这个主事也不合适。这个时候，夏鸣澜指派了封芸。
　　寒夏当时有求于他，封芸必然想要尽些力，夏鸣澜这么安排也算给了封芸一个机会。再者，涉案的人员大多是封敏那边的，安排别人来做这个恶人，免不了日后遭到封敏为难。用封芸，最合适不过了。
　　“什么？”叶苇惊讶得很，不过因为醉酒的关系，脑子转得有些慢，一时间也想不到夏鸣澜的用意，只是不高兴地数落皇帝：“那今天也应该休息一下嘛！难得这么好的景致，月明星稀，夜风微凉，正适合放天灯。”
　　前些日子忙得很，冷落了封芸，叶苇原想着哪天同封芸一起放天灯，也算是补偿他。今天倒是一个适合的日子，没成想，他居然不在身边。
　　“你喜欢放天灯？”
　　“嗯。”叶苇没有察觉夏鸣澜的声音有些一样，支着脑袋看着天，“我模糊地记得，小时候也常常放灯的。我记得，十三四岁的时候，心中一直记挂着什么似的，总觉得要放一回天灯，放完心里头就踏实了。之后，便每一年都会放灯了。”
　　夏鸣澜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
　　放天灯明明是他和姝娈的约定！
　　为什么叶苇也有这样的习惯！
　　夏鸣澜的呼吸凝滞了。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姝娈的样子，说着姝娈会说的话，但却不是姝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