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衡非

30、第三十章

　　云玉公主是跟随大哥云墨一起从西筑来的锦朝京城，一路上虽然不算艰苦，也总有些车马疲惫。
　　但，在遥遥看到京城的时候，云玉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
　　“大哥大哥，那就是京都了吧！”云玉拽着云墨的衣袖，双眸闪着光亮，一脸兴奋。
　　云墨掩饰不住笑意，轻轻在云玉精巧的鼻头上刮了一下：“是啊，你就要见到心上人了，开心不？”
　　“什么心上人？”云玉撅着嘴巴躲开云墨逗她的手，一脸的不乐意：“我才没有喜欢他！”
　　“没有喜欢他……”云墨好笑地挑眉，“那这个‘他’是谁呀？”
　　“他当然是……”云玉一捂嘴，明白过来这是被大哥抓到马脚了，恨恨地跺了一脚，扭头就钻回马车里去了。
　　“你慢些，脚伤还没好透呢！”

　　云墨这边一进城，礼部就有人迎了过来给云墨他们安置到了使臣的驿馆中。
　　云墨也是第一次来锦朝，看到院子里已经由礼部安然有序的布置好了，也甚为满意。“这位大人，不知道我们几时可以入宫面见皇上？”
　　“大王子请稍事休整，就在这几日陛下就会传召殿下的。”
　　“好，劳烦大人了。”
　　云墨也觉得初到京城需要适应一下，这锦朝的情况他听父王讲过一些，但风云善变，他也需要再探探底。
　　云墨考虑这几天先四处转转，熟悉一下京城的情况。
　　云玉没有云墨这些考量，她还沉浸在这异国风情的新鲜劲儿里头。“大哥，晚上咱们去长乐街吧，据说今晚那里有花魁的谢幕表演呢！”
　　“我们这才歇下脚，你居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去嘛去嘛！”
　　“好好好！”云墨可拗不过自己这个宝贝妹妹。

　　用过晚饭，云墨在云玉的软磨硬泡下，早早地由陪同的小吏赵升引着，往长乐街去了。
　　一向热闹的长乐街今日更加喧闹，比肩继踵的人群挤得云玉这个金枝玉叶很是不舒适，只能紧紧挨着兄长逆着人流往前走。
　　“今日这位姑娘是个什么人呀，怎么来这么多人？”总算走到座位上，赵升麻利地给云玉倒了一杯茶，云玉接过来就一口喝了干净，喘了口气就问那赵升。
　　“说到这位寒夏姑娘，那可是大有名气。她是长乐街最有名的姑娘了，尤其是那一手琴技，连宫里的琴师都称赞呢。只要是寒夏姑娘出面的场子，从来都没有空席！不光是些书生才子捧场，好些个官员公子也是从不缺席。对了，这京城最有名的公子长平侯封芸就是寒夏姑娘的常客！”这位赵升官儿不大，各类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云墨云玉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公主，他可怠慢不得，一被问到就和倒豆子一般，说了不少消息。
　　“长平侯封芸？”云墨瞥自家妹子，是我们认得的那位封芸不？怎么还是妓馆的常客？
　　云玉可不相信，倒不是她私心偏向封芸，而是她清楚封芸对叶苇有情，又怎么会去捧妓子的场子！云玉不太相信，鼓着嘴巴听那礼部赵升继续说道。
　　“可不是，周小侯爷前几个月还都常常流连萃曲苑，不过近些日子倒是不常去了。”
　　云玉一挑眉，我就说封芸不是那样放荡的人！
　　云墨勾起嘴角：“我倒要看看这位寒夏姑娘的琴技到底如何，引得这么多人前去欣赏。这眼看着，都快有半个城的人了吧！”
　　“大王子有所不知，若是搁在从前，虽然也有许多人捧场，但绝不会有这般万人空巷的场景！”
　　“那是为何？”
　　“因为寒夏姑娘刚刚将朝中两位重臣拉下马，而她本人也被皇上特赦从良。这可是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的恩典。所以啊，一日之间，整个京城都认识了她！”那赵升说得眉飞色舞，突然察觉了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赶紧垂下头，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事儿在二位贵人面前说是有些惭愧，不过，这事儿也不算是秘密，皇上下的布告，全城皆知，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云玉与云墨被勾起了兴致，对视一眼就催促那赵升快些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事儿得说到长乐街之前的一位头牌姑娘，叫华裳，从前被人赎了出去，没成想不仅没能嫁个正经人家，还是被当作奴婢买走的。不多久，就被虐待死了。这华裳姑娘拼死给姐妹寒夏姑娘送了封信，跟她说了自己的遭遇。可主导华裳赎身的人是京都府尹黄大人，寒夏姑娘无凭无据，也没法儿给华裳姑娘讨回公道。可也巧了，就最近，黄大人要买寒夏姑娘了，也是想做个中间人，再将寒夏姑娘当做奴婢卖给别人。于是寒夏姑娘一怒之下就去堵了当朝太尉韩太尉的轿子，喊冤求救去了。”
　　赵升说得绘声绘色，把云玉的心都勾住了，只想那寒夏后来到底是如何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韩太尉拿着证据在朝殿上就质问黄大人，皇上即刻就让人去调取户籍登记册去了。户部的员外郎动作也麻利，一得消息就传了证据上来，没想到，竟把户部侍郎陈勖陈大人也扯进去了！虽然皇上将此事移交大理寺候审，但这人证物证俱全的，都在皇上百官面前走了遍了，还有什么要审的，几天就定了案！”要不是这案子特别，像赵升这个品级的小官是不可能知道的，特别就特别在这案子从一开始就在几百双眼睛下提出来，又迅速定了案，还得皇上之命昭告天下，故此几乎可以称得上人尽皆知。
　　云墨也感慨这位姑娘的胆识。“虽说寒夏姑娘是受害人，可有拦太尉轿子的胆识也称得上女中豪杰了！”
　　“要不说寒夏姑娘聪明呢，有那么多大人呢，怎么就挑了韩太尉？”赵升虽然官儿不大，见识却不短。
　　“这还有说法儿？”
　　“那是当然的！”那赵升得王子公主的喜欢，正是得意，越发滔滔不绝起来。“殿下们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也不奇怪，这黄大人呐，是周丞相的学生！虽然说周丞相会不会袒护黄大人咱们也不好揣测，可寒夏姑娘就没担这风险，直接告到了韩太尉的跟前儿！”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可不，案子刚开审两天，全京城都知道寒夏姑娘的名头了！寒夏姑娘得了皇上特赦，今儿是最后一次登台，满城见过没见过的，贵胄公子也好，文人骚客也罢，就连有点闲钱的平民都来见识见识呢！就殿下们现在这个位置，也还是我们尚书大人让出来的呢！”赵升说得顺溜了，连自家长官都抖露了出来，引得两位殿下忍俊不禁。
　　云玉左右看了看，这赵升说的还真是实话。
　　寒夏今日的演绎是安排在湖心的花船上，围绕着花船是精致的水榭亭台，这些水榭亭台之间还有些客船，亭台与客船就算是顶好的位置了。礼部尚书定的这个位置便是这些亭台中的一个，只是角度不太好，可也算得上不错的地方了。再往后面，就是沿岸摆设的桌椅长凳，也能点些小菜叫上一壶小酒，好生享受一番。最后边，只得一方站立之地，勉强能看个热闹罢了。
　　寒夏这排场也真够大的，大夏天的居然弄了两块寒冰放在花船上，异常稀罕。
　　寒冰凝起的水雾袅袅升起，氤氲的水汽缭绕在鲜花布帷周围，仿佛置身瑶池。
　　缓缓地，布帷缓缓拉开，一位佳人茕茕而立，姿态曼妙，轻衣胜雪。
　　美人盈盈一拜，缓缓坐于琴旁，轻轻拢起衣袖，露出白玉一般的双手，手指直若青葱，纤长柔软，一看便是乐艺好手。
　　琴声悠扬，在炎热的夏日里，抚平燥热，将听乐之人带回云雾缠绕的山林之中。那里空灵悦耳的潺潺流水声带着清甜的凉意沁入心扉，间或鸟鸣猿啼，近遥相映，给人云深不知处的沉迷之感。
　　不知从何时起，不知从何处来，一阵箫音遥遥而来，与琴声交融交织，相辅相印，宛若天成。
　　“真美。”
　　不论是曲，还是人。

　　一曲终了，一阵清寂之后，掌声雷动。
　　云玉探着脑袋往四周不停看，似在找什么。
　　“想找你的心上人？”云墨素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但能笑话这个妹子的机会不多，多笑话几次才算对得起平日里被这鬼丫头作弄的苦！
　　“都说不是心上人了！”云玉狠狠地瞪了云墨一眼，却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只是这样的热闹他竟然也不来看吗？不是说他和这位寒夏姑娘颇有交情么？”
　　云玉四下张望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心中想的那个人。
　　仲夏星斗摧残，夜风骤起，吹开了一条客船上拢着的白纱。
　　云玉愣愣地望着那条客船，她竟发现了一个熟人！
　　不是封芸，而是叶苇。
　　不是沐盟少主叶苇，而是穿着着女装的叶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