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衡非

27、第二十七章

　　连家庄刺杀案在皇上没有表态的基础上很快审理结束，刑部那边或许是收到了什么讯息，也上书要求尽快定案，夏鸣澜知道不能再拖，便让刑部拟定了判决，就此结案。
　　连枫等直接参与刺杀的人被判极刑，其他连家庄的人倒是判得不重，都是些连带的罪责。连晟没有抓到的事也不了了之，反正不过是个小罪责，连家庄打点一下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以为可以一锅端掉的连家庄有了苟活的喘息。
　　黄泽正可能是被某个人敲了警钟，就算连家庄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他倒还是除了上朝上衙门哪里都没去，一时间什么纰漏都没抖出来。
　　叶苇的心情也好不起来。连家庄有漏网之鱼，搞不好将来就是个祸患；寒夏的事又被吊在半空，既不能解决又不能放弃；还有陆长远，也不知道他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跟在黄泽正身边了！
　　直到封芸来楚宅，带来了西筑使团不日入京的消息，才让叶苇打起了精神。
　　“云玉公主也一同来了？”叶苇打趣封芸，“小侯爷的红颜知己看来是要聚齐了！”
　　寒夏正巧蒙着面纱被楚淮带进来，听到叶苇的话狠狠剜了封芸一眼：“小侯爷，你从前怎么样且不容我置喙，可如今你都有沐少主了，怎么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我可不帮你的！”
　　虽然封芸一贯捧她的场，可和沐家少主比起来，寒夏是一定站在沐家少主这一边的。
　　长乐坊有很多家场子，乐女也好清妓也罢，大多女子所期盼的不过是寻个可托付的男子，远离这个卖笑的火坑。
　　但寒夏不同，她对那些大腹便便的商贾没有兴趣，对肠肥脑满的官员也没有兴趣，对那些眼高手低的酸书生也没有兴趣。那些姐妹的路寒夏不愿去走，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也许是和华裳一样，被卖给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人，早早凄惨离世；也许和很多老前辈一样，年轻时珠花红绡不知数，渐老后珠黄孤苦无人依。直到寒夏听人说起江南沐盟，说起沐盟少主冲冠一怒，收拾了一帮专门拐卖女子的人贩团伙，解救了近百名即将被卖的民女，寒夏才觉得人生亮起了一道光。
　　原来这世间，不只有些爱喝花酒的商贾官员，不只有争风吃醋的富家子弟，还有人在做着那样的事情，能给人希望的事情。
　　所以寒夏这一次决心站出来，不仅仅是寻求沐盟的庇护，求得一方安身之地；她要帮助许许多多同她一样的女子，让这些姐妹不必走上华裳当年的后尘
　　。
　　“寒夏姑娘，你可真是偏心。你看我都多久没去过长乐坊了，除了寒夏姑娘这些日子可没有见过别的姑娘。再看看她，天天念着别的男人，我才委屈好嘛！”封芸一脸的不乐意。
　　“沐少主是豪杰，又不是你的女人，怎可以同日而语！”寒夏真没想到，封芸这个花花公子一转眼居然成了个小心眼的“妒夫”！
　　“那也不能和别人睡呀……”封芸可还没缓过劲来呢，那些宫女的话他虽不愿相信，却也忘不掉，压在心头，不会痛，却也累得紧。
　　那天叶苇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大约只有三个人知道。叶苇这里不肯说，皇上哪儿封芸又不敢问，剩下唯一一个知道的，就是默言。
　　谁能从默言嘴里问出东西呀，封芸想想都知道没戏。
　　让封芸更加意外的是，皇上居然给叶苇封了号！
　　叶苇虽然一早就被默言送出了宫，但不知皇上在想什么，居然真的假装有这么一个叫做亦朱的宫女，还封了才人。虽然不过是不算太高的位分，可大小也算个娘娘了，这皇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封芸不知道皇上和默言到底是怎么瞒人耳目的，竟然谁都没有疑心！
　　最关键的是，叶苇也没有反对！

　　叶苇当然知道封芸是为了什么别扭，这都快小半个月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其实叶苇也不知道夏鸣澜打的什么主意，但她自宫里去了一趟，便全心相信了皇帝陛下。叶苇没有向封芸解释，不是因为她想瞒着封芸，而是她根本解释不了什么。
　　“什么和别人睡，你这么说都把人家寒夏姑娘吓到了！”这个封芸，说起话来怎么这么不管不顾的。
　　寒夏尴尬地扯扯嘴角，那意思：周小侯爷说的不是真的吧？
　　“好了，瞧你这心眼小的，我不过是在默言那里住了一晚，值得你这般计较。”叶苇含着笑瞪封芸。
　　封芸这下更是理直气壮了：“寒夏姑娘你可听见了吧，她居然同别人共度一夜，还不准我计较！”
　　寒夏拿手绢掩着嘴偷笑，这周小侯爷当真很紧张沐少主呢！
　　“你是我是谁啊，凭什么计较我和谁共度一夜？”叶苇兴致上来了，越是不肯放过封芸了。
　　封芸被噎住了，一口气憋了半天才回过气来：“你就欺负我吧！”
　　封芸暗自腹诽，就他和叶苇这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偏生吃了不能挑明的亏，只能白白被堵一口气。
　　封芸对于他和叶苇现在的关系，那是又享受又痛苦。
　　享受的是，叶苇现在的身份是沐盟少主，就是对外人来说，她是个男子，但也不过是在他这个花花公子的恶名上再添上一笔，多了些不痛不痒的流言罢了，不至于成为谁的阻碍，变成谁的负担。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三天两头往楚宅跑，就差赖在楚宅了，也不会有人耳提面命。
　　痛苦的是，叶苇终究不止是沐盟少主，叶苇不可能以沐盟少主的身份和他在一起。叶苇的身份不能明说，那他也就不能真正和叶苇在一起。
　　更何况，一旦叶苇的身份回归到沐荫侯孙女，他们更加没有未来。
　　沐家、封家、甚至是皇帝陛下，都不会允准。家族世仇恩怨，朝堂权力纷争，都不容易身份如叶苇如他封芸的两个人在一起。
　　封芸不知道他和叶苇要怎么走下去，他现在只能选择不去想。
　　封芸没有胆量将他们的关系挑明，叶苇也顺应自然地没有提。
　　明明他们之间已经这样亲近，可是有些话却始终不能说出口。

　　叶苇与寒夏笑话了封芸好一阵，这才提起了正事。
　　“不知道这些日子少主可有进展？”寒夏瞒着妓馆的妈妈们出来一趟不容易，为的就是打探一下沐盟是否查到了什么证据。
　　叶苇收起了玩笑，带着歉意摇摇头。“姑娘同我说的那个竞价黑市最近一直都没有开，门里的兄弟在各大赌坊黑市的眼线都没能得到消息。”
　　寒夏那日给叶苇带来的线索就是，她知道有个竞价的黑市，专门为名妓名角儿竞价开的，一旦敲定了价格，黄泽正便会寻个时机把人赎出来，将户籍办妥。
　　“难怪最近也没有消息说何时接我出去……”寒夏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却没料到黄泽正突然就收手了。
　　“黄泽正最近也收敛得很，盯了他这么多天，居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叶苇也很头疼，想到这里叶苇又瞪了封芸一眼。
　　封芸委屈地抿着嘴角：“又不是我的错，你瞪我做什么？”
　　“黄泽正是你伯父的得意门生，说不定他突然这么收敛，就是因为丞相大人的叮嘱！”这个说不定几乎就是十之八九的可能，叶苇难免有些气恼。
　　“伯父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这样也能怪到我？”封芸表示不满。
　　“我可没有怪你。”叶苇不认账。
　　“你刚刚分明瞪我了！”
　　“哪里有，我不过是活动活动眼睛罢了。”
　　“要不要我给活动活动？”
　　“也好啊！”
　　封芸原本是要揭穿叶苇的信口胡诌，没想到叶苇还真的从善如流地比起眼睛，下巴一抬，那意思：快给我按摩一下。
　　封芸完全没办法抗拒叶苇，只能任命地给叶苇按起了太阳穴。
　　寒夏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俊彦公子打情骂俏了一番，不禁掩面偷笑，差点儿把要紧事都给忘记了。
　　叶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封芸的服务，一边仔细考虑着寒夏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寒夏姑娘，虽然我现在还找不到黄泽正的罪证，也不能帮你告他，但我保证，一定派人护你周全。黄泽正能侥幸逃脱一次罪责，心理上一定多了几分洋洋得意，就算最近几日谨慎得紧，也会很快放松心神。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寒夏相信叶苇的话。
　　就拿今日来说，寒夏趁人不注意在桌上用茶水写了午后无人的字样后，果然有人来与她接头，并且顺利带她见到了叶苇。沐盟一直有人在看着她。沐盟少主，言而有信至此。
　　“沐少主，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