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衡非

25、第25章

　　“皇上让我留在他身边，我总不能面目狰狞地面对文武百官面对后宫娘娘，所以就定制了这副面具，遮住这张脸。”默言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怨忿。

　　叶苇能够从默言露出的半截下巴和清透的眼睛中看出，默言应该曾经是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虽然说男子对于相貌不会如同女子一般重视，但从俊美到毁容，这样的云泥之差，默言居然可以毫不在意古井无波吗？

　　默言从台柜中取出一套新的被褥，给叶苇铺好。“今晚你先睡在这里，明早我送你出宫。”
　　默言转身要走，却被叶苇拽住了手臂。

　　“我饿了。”叶苇是晚饭前入的宫，这都入夜了，她可还饿着肚子。刚刚又和皇上发了脾气，这一冷静下来，就更饿了。
　　默言丢下一句“你等等”，很快带了两个送菜的宫女上来，布了一桌子菜。
　　“皇上特地为你准备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张罗这么多菜，只能是夏鸣澜把他的御膳让了出来。
　　“哼，还算他有良心。”叶苇虽然冷静了下来，但是气还没消。叶苇早就说过她不是大方的人，皇上这么不考虑沐盟的立场，她真的不能原谅。
　　叶苇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开吃，皇帝的御膳她还没吃过呢，听说御膳房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默言不是多话的人，但他还是多了一句话。“仅仅是提拔我这样一个品级不高的贴身侍卫，沐少主知道皇上遇到了多少阻碍吗？”

　　默言当年能留在夏鸣澜的身边，夏鸣澜做了很长时间的坚持，总算破格让默言随身侍候，不忌宫禁。
　　叶苇不由地停住了筷子，示意默言继续说。

　　默言抱着剑倚着门，慢慢地说起当时的事。“当时我伤得很重，皇上带我回宫休养，等我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皇上提出让我留在他身边当侍卫。我不过是一介江湖武夫，没有世家出身，不会被任何人所利用，让我留在皇上身边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甚至，对有些人来说，还是阻碍。”

　　“皇上为这件事僵持了很久，直到查出了那年刺杀皇上的人在宫里有内应，皇上坚持要换掉进宫所有的守卫，要从皇上之前的亲兵里选拔侍卫，那些反对的人没有办法，这才同意让我留在皇上身边。”

　　用保留整个宫里不知道是谁的眼线谁的内应的侍卫才换来一个全心忠诚的贴身护卫。
　　只是保住一个人，就需要做出怎么大的妥协。

　　如果要正大光明地将沐盟纳入皇上的守护范围，皇上需要做出多大的妥协呢？那些妥协对于才刚刚权利萌芽还脆弱不堪的夏鸣澜，他还承受不起。

　　默言的往事说完，叶苇所幸放下了筷子。

　　“你这是存心让我吃不下吗？”一种名为愧疚的心情压抑在叶苇的喉间，让她难以下咽。

　　默言才不管叶苇的指责，他只是讲了一些事实，既没有责怪叶苇，也没有替夏鸣澜说情，叶苇心里复杂的情绪可不算他造成的。

　　珍馐御膳就摆在叶苇的面前，却让叶苇越看越烦。她刚刚都那么冤枉夏鸣澜了，他对自己却还是一如既往。看来，是自己一叶障目，被对黄泽正的不满遮蔽了双眼。夏鸣澜是皇上，他的一举一动必须深思熟虑，她应该体谅的。

　　况且，夏鸣澜曾为了救她奋不顾身。
　　“皇上的伤，都好了吗？”叶苇咬着下唇，过意不去地问。

　　默言以为叶苇不记得这件事了，叶苇刚刚在皇上面前说了那么多话，完全都没有提及皇上的伤势。

　　“皇上不让惊动太医，只用了最简单的外伤药，还没有完全好。”默言淡淡地说。
　　叶苇听了，不光吃不下，连坐也都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

　　夏鸣澜在看奏折，跳动的烛光映着他笔直的身形，好像根本没有刚刚的争锋相对。
　　见到叶苇抿着嘴角从偏殿走进来，夏鸣澜轻轻笑了。映着黄澄澄的烛光，夏鸣澜的眼眸之中流光溢彩，看得叶苇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冷静下来的叶苇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刚刚责怪夏鸣澜的那些话大多都是逞一时之气，皇上虽然没有在明面上站在沐盟这一边，但他并不是没有帮沐盟。越州之行，夏鸣澜给了他调兵的令牌，以保全叶苇的安全；遭遇刺杀，夏鸣澜挡在她的面前，为她受了许多伤。

　　夏鸣澜为她做了这么多，叶苇却说了那样无情的话。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叶苇不自然地瞥着一旁，道歉这种事她做的不多，难免有些赧然。
　　夏鸣澜怎么会和叶苇生气，只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你的伤……怎么样了。”从那一日分别后，叶苇一直挂念着夏鸣澜的伤势，只是听封芸说皇上正常朝会她才算放下心来。可刚刚默言又说还没有好透，不禁让叶苇的心又吊了起来。

　　“已经没事了。”
　　“你不用骗我！”叶苇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直接冲到夏鸣澜的面前，挨着他坐下，“给我看看你的伤！”
　　“真的没事！”夏鸣澜加重了声音，意图曾加一些可信度。

　　奈何，叶苇并不信他。“什么没事，默言都说还没好透了，快点给我看看，我带了沐盟最好的外伤药来。”
　　叶苇耐不住性子，直接动手去扯夏鸣澜的腰带。

　　“叶苇！”夏鸣澜无奈，这丫头是做少主做久了，真不记得自己是个姑娘了？
　　叶苇不以为意：“那天在水里，我们都那么亲近了，你现在和我矜持这些？”
　　猛地被叶苇提及那日在水中换气的吻，夏鸣澜惊得连呼吸就忘了，任由叶苇解开了他的腰封，褪下了他的外衣。

　　“我都没有害臊，陛下是不是也大方些？”叶苇眨眨眼，对着夏鸣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解开亵衣，将伤口给她看看。

　　夏鸣澜无奈地看一眼默言，对方显然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样子，他只能默默解开了衣服。默言一定是报复他不能按时上药才特地和叶苇说他的伤口还没好！这个默言，真的是越发地会利用人了。叶苇怕是一点都不知道她被默言当刀使了一回。

　　夏鸣澜的伤口并没有默言想的那么严重，虽然有时候会因为避不开耳目躲不开朝臣误了换药的时间，但夏鸣澜也是尽量保护好伤口的。大部分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有两个较深的伤口还没能完全结痂，不小心牵扯到还会渗出些许血丝。

　　“我给你换药吧。”面对这些伤口，叶苇的心沉寂了下去，这是为她受的伤，而在刚才，她居然还为了一点小事和夏鸣澜发脾气。
　　叶苇如同被踹了一脚的小狗一般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声音透着歉意，低落又心疼。
　　这样的叶苇，夏鸣澜说不出拒绝的话。

　　叶苇小心地将药粉均匀地散在夏鸣澜的伤口上，接过默言递过来的干净白纱布，动作轻巧地敷在伤口上，再用棉布巾包裹好，不松不紧地打了个结。

　　叶苇正想说一句大功告成，却被夏鸣澜一下子拉进了怀里，紧紧扣住了后脑。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
　　“本宫要见皇上，你们给本宫闪开！”随着宫女的惊呼，一群人闯进了福宁宫里。

　　韩贵妃顶着一副委屈的表情气势汹汹地跑进寝宫：“皇上！臣妾听寒露说你带了个宫女回……”
　　韩贵妃委屈的表情在看到顾沉轩衣衫不整地抱着一个宫女的瞬间凝固了，寒露说得居然是真的！皇上真的看上了宫女！还带回了寝宫！还在寝宫里搂搂抱抱！

　　这后宫里谁人不知，皇上从来都是把寝宫当作书房的，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在寝宫被临幸！哪怕是她韩沁茹身为贵妃，也从来没在寝宫留宿过！

　　“出去！”夏鸣澜紧紧扣着叶苇的后脑，让她避开韩贵妃的视线，正好也遮住自己胸口上的伤。
　　韩贵妃惊讶过后就是忍不住的委屈，皇上居然恼羞成怒，对她这么严厉陌生！韩贵妃压制不住心中涌上来的伤心，即刻就抹着泪甩袖而去。

　　叶苇一直被夏鸣澜按在胸前，完全看不到身后的人，但不用看叶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韩贵妃跑远，她才推着夏鸣澜裸露的胸膛抬起头来。

　　“你，不用去安慰她一下？”总归是自己引来的误会，叶苇有些过意不去。
　　大约是穿着宫女的衣服，叶苇突然忸怩闪烁的表情显露出七分女儿情态，让夏鸣澜很是意外。只是，那一日湖畔的失礼已经敲响了夏鸣澜的警钟，他告诫自己，这个是沐叶苇，不是他的姝娈。

　　夏鸣澜叹了一口气，状若无意地别过头，将亵衣拢好系气。抬起右手松了松发紧的眉头，“只能明日再想法子了，这事情不太好办。”
　　“为何？”叶苇听不懂了，“女人么，你多与她温存一番多送些她喜欢的物件，肯定不会再生气的。”

　　夏鸣澜“噗哧”一笑：“这么说起来，沐少主相当有经验呀？！”
　　“额……“叶苇眨眼，”一般般。”

　　“但是沐少主一定不知道怎么哄宫里的女人。”兴许是叶苇的眨眼太过俏皮，夏鸣澜还是忍不住伸过手去，伸到一半才觉得不妥，却也不便收回来，便索性改去帮叶苇整了整头发。

　　叶苇的头发刚刚被夏鸣澜压在胸口弄得杂乱，夏鸣澜轻柔地拨弄好叶苇的头发，叶苇莫名有些紧张。
　　“皇上？”
　　“宫里的女人要的太多，朕怕是给不起。”夏鸣澜收回手，继续说刚刚没说完的话。
　　叶苇不明白夏鸣澜说这句话时为何如此黯淡，但她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