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衡非

21、启程回京（二）

　　连家庄的人果然循着火光找到了他们，只是他们刚刚露了面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反被沐盟的人包围了。之后就是默言，带着护城军赶到了。
　　“连家庄刺王杀驾，着护城军即刻前往抄没，所有人押后待审。”夏鸣澜接过默言给他递过来的披风，先给叶苇裹上，然后护城军下令。
　　叶苇没有拒绝，不管是夏鸣澜让给她的披风，还是处置连家庄。
　　连家庄不过是个小角色，拿它开刀正好。既不多么显眼，也给沐盟清扫一些障碍。
　　不论是夏鸣澜，还是叶苇，对这一点都很清楚。
　　月悬如镜，心明如镜。

　　一回宫，默言走进寝宫，给了宫人一个眼神，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便都自觉地离开了寝殿。夏鸣澜在默言的帮助下，褪去了还未干透的衣服，浸在驱寒的草药中沐浴。
　　夏鸣澜受了伤，若是被别人知道难免大动干戈，回宫前虽然换了衣服，沐浴也要避开别人。默言秉退宫人，就是这个目的。
　　“不动声色地换了几年，才终于能把这寝宫里的人换干净了。”热水裹住寒冷的身躯，夏鸣澜舒坦地哼了两声，这一天本来是出去散心的，结果不仅是没能散心，还把心悬在半空中晃了半天，直到现在才能将这心落下来。
　　“你受伤了。”
　　默言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清冷，若不是夏鸣澜，谁也听不出里面的后悔和内疚。
　　“不是什么大伤，而且，这还是件好事，起码，叶苇接受了我。”夏鸣澜认为这伤挺值的。
　　默言看夏鸣澜一脸轻松，却默默别开了脸，紧紧攥着外伤药瓶的手越发收紧了。
　　默言其实是最早找到夏鸣澜和叶苇的，他听到了夏鸣澜的计划，所以才去护城军调遣了人来在林子外面待命，等到连家庄的人对夏楚二人动手的时候，才冲进来拿一个现行，让连家庄无可申辩。
　　所以，就算夏鸣澜努力装作伤势不重，默言却看得很清楚。
　　既然夏鸣澜不愿意提，默言也装作不知道。
　　“叶苇知道你的身份了？”默言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是夏鸣澜愿意看到的结果，却难免意难平罢了。
　　夏鸣澜轻轻笑了，他就知道默言一定看出来了。“要尽快想办法让沐荫侯回京，封敏之前还没动真格，叶苇还应付得来。之后，恐怕不容易了。”
　　连家庄的人动手，京都府敷衍裁决，这里面一定有封敏的关系。
　　“户部尚书的位置怎么样？”
　　夏鸣澜和默言就怎么找机会让沐荫侯回朝已经琢磨了不少办法，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一来以沐荫侯的地位，低于三品的职位提都不好提，就算沐荫侯同意屈尊，封敏也会坚决反对的；二来，朝中几个重要的职位都被封敏控制着，吏部里面虽然有他们的人，可能使得上的也不过在地方上安排得用的官员。
　　但是默言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他这么说，就定然是有主意了。“户部？你今天没跟来，是去查那个什么寒夏了？”
　　夏鸣澜突然想到了今天在酒楼那个青楼丫头说的事。
　　“嗯，抱歉，我自作主张。”默言目光沉寂，他没有想到夏鸣澜会和叶苇提前离开酒楼，竟然还遭遇了那么大的危险。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事，默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鸣澜怎么会怪默言，“我们当初的决定不就是让你自作主张吗？怎么，这个皇帝贴身近卫的头衔戴久了，真把自己当我的侍卫了？”
　　“谁让你是皇帝。”默言轻松地提起旁边的水桶，给夏鸣澜加了点热水。
　　“是是是，你这个侍卫也太恃宠而骄了，居然敢擅离职守，还不快点从实招来，你这到底都去干了什么？”夏鸣澜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泡澡姿势，让热水慢慢驱走身体的寒冷，也不知道叶苇怎么样了，她受了寒，可别旧疾复发。
　　“我去翻了户部的记录，这几年办过户籍变更的妓女大部分都不是脱籍从良，而是入了奴籍。经手人都是户部侍郎陈勖。”默言也是在酒楼里守着的，在听到采荷的控诉之后立刻就去了户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先确认这件事的真假。“这个户籍变动没有明面上的问题，但是一来奴籍妓籍都是贱籍，相差不大，二来这些女子原先是官妓，好歹也是在朝廷管制下的，转到奴籍之后，就和物品一样任人买卖了。谁会愿意改这种籍？！”
　　“也就是说，京都府尹黄泽正和户部侍郎陈勖涉嫌买卖官妓？”其实夏鸣澜也早有这样的猜测。京都府尹黄泽正要做这样的事，户部没有人是不可能的。难怪默言能够提出空出户部尚书的位置来给沐荫侯了。“只要能找到他们的罪证，一个两个都要问罪，户部尚书监管不严，免不了也要降职，正好能空出户部尚书的位置。”
　　默言点头。
　　“看来，这件事需要你跟进了，有什么办法吗？”那个叫采荷的丫头是去求封芸帮忙的，封芸会怎么做呢？如果是叶苇上京之前，封芸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扯进这种麻烦事的，但是如今还就真的不好说了。还是让默言处置，夏鸣澜才会放心。
　　“嗯。”默言一如既往地答应下来。
　　沐荫侯回朝是皇帝对抗封家势力必不可少的一个进程。
　　如今的锦朝，内忧外患。
　　西筑自战败后就与锦朝议和，但西筑朝中心存异议的人还很多，主战主和的交锋从没有真正停止，若不是这样，也不用让镇远军长期驻守重关了。比西筑形势更严重的还有北戎，每隔两年就需要交战一场，致使锦朝国库空虚国力疲惫，甚至连国内的赈灾都捉襟见肘。加之朝廷内部官员腐败权利斗争不断，真正为国着想的人得不到重用，政策上传下达之间就被消磨了本质，要解决的问题没有解决，反倒是愈加严重起来。
　　如果不肃清扎根在朝廷的贪官污吏，如果不改变官员尸位素餐的现状，锦朝就会走向穷途陌路。
　　打破僵局的势力只能是沐盟，改变朝局的人只会是沐荫侯。

　　尽管和夏鸣澜一样，叶苇也是一回府就浸在了热水中，可即使这样，半夜里还是发起了高烧。沐盟上下心急如焚，闭门谢客，直到叶苇痊愈才恢复正常。
　　叶苇好久未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了，好在知道有这么一个病根，救急的药方楚江楚淮都烂熟于心，有条不紊地抓了药，几贴药下去，已经没有大碍了。
　　封芸床前案头忙着给叶苇端茶送药，一过几日，直到叶苇退了烧才算放下心。
　　叶苇心里惦记着夏鸣澜的伤势，稍有精神就想打发封芸进宫去，可看着封芸几日不眠，神情憔悴，心一下子软了，只赶了他去客房休息。
　　“这几日可有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朝廷给的赏赐到了。”楚江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那一马车的丰厚赏赐，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叶苇知道楚江看不上那点财帛，只是，“皇上也不容易，毕竟户部是封敏的人，虎口拔毛呀！”
　　“不过就是一箱财物，我们沐盟差这点钱？皇上分明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了，揣着明白当糊涂么？”楚江不屑一顾，他就是看不上夏鸣澜这么拿架子，这是要吊着他们沐盟吗？还微服假扮侍卫，是想打探沐盟的情况，好在谈条件的时候不落下风吗？
　　楚江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叶苇还是第一时间就出言维护：“ 大概是我在他面前提了很多次那船粮食的事，皇上也算有心了。”
　　“少主，”楚江突然疑惑了，“为什么你突然这么相信皇上？”
　　“有吗？”叶苇眨着双眼望天，果断否认，“没有啊。”
　　说完，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连家庄怎么样了，皇上不是让护城军去抄了连家庄？”
　　“连家庄的庄主连晟跑了，没抓到。”楚江嫌弃地一皱眉，还护城军呢，这点事都办不好。
　　“居然跑了。”那天的事情应该是出乎连家庄意外的，居然还能被他跑掉。不过连家庄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让兄弟们多注意点，狗急跳墙，为了连家庄折损自己人就不值得了。”
　　“已经吩咐了。”
　　楚江办事叶苇很放心，那么连家庄的事情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沐盟在京中算是站稳了脚跟。“也不知道皇上的伤势如何了。”
　　“少主担心皇上？”楚江确定他刚刚的感觉没有错，经过这一次的危机状况，少主对皇帝陛下的态度似乎变化很大。
　　“嗯……”叶苇没注意刚刚居然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嘛，我难免有些挂心。”
　　“周小侯爷也为少主受过伤。”楚江抱肩，似乎怀疑叶苇的回答。
　　“是啊，”叶苇看楚江的样子就知道楚江在怀疑什么，这怎么可能！叶苇理直气壮地反驳，“封芸受伤的时候我也很担心的呀！再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那位是皇上，要对付封家就必须和他联合，我关心一下合作方，有何不妥？”
　　“……”楚江还能说什么，就算他能感觉到叶苇对他们两个人的担心完全不同，他也说不清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有些看不清摸不透让他疑惑罢了。
　　叶苇见楚江虽然不还嘴了却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赶紧打发了他打听京都府衙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