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衡非

22、第二十二章

　　几天后，连家庄的刺杀案也在护城军衙门开审。

　　叶苇借口生病未愈并没有参加，连家庄刺杀案有什么结果叶苇并不关心，刺王杀驾的案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出手干预，连家庄的结局显而易见。

　　叶苇不关心连家庄这个小角色，但是对于京都府，她很上心，早早布置了人去盯着京都府，尤其是黄泽正。

　　护城军衙门办事还算利索，审案却是跌跌撞撞，几天也没个大进展。
　　叶苇闲着，随意剥着一颗荔枝，这东西可是皇帝亲自吩咐从宫里送来的，叶苇以前南下时常常吃，一向喜欢，也就没有推辞。

　　“京都府衙居然摘干净了？”叶苇接到楚淮跟进的案情汇报，有些吃惊。“连枫在我和皇上跟前亲口说过，要通过京都府衙将这个案子嫁祸给陆长远，这样的情况之下，京都府衙还能完整摘出来？”

　　动手的是连家庄不假，可是参与整个计划的可不只是连家庄。
　　“是啊，这个护城军府衙的孙将军看着严肃威武，但是审讯真的很差，完全被连家庄的人带着走。”楚淮看得差点捞起袖子自己上。

　　“你说连家庄的人可以左右主审官？”叶苇不太相信连枫有这个本事，“看来连家庄还没被封敏抛弃。”连家庄刺驾是护城军抓的现行，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一般来说，连家庄只能是弃子。叶苇吐出一粒果核，随手扔在了果盘中。

　　“封敏会不会只是想保住京都府衙？”如果连家庄在审讯中交了底，那么京都府衙也会被追究。
　　叶苇点点头头，“京都府尹黄泽正是封敏的得意弟子，这些年京中大小事情都逃不过封敏的掌控，黄泽正就是封敏的眼睛，封敏不会甘心丢掉双眼的。”
　　虽然这么说，叶苇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就算封敏要保黄泽正，但连家庄为什么还要受制于封敏呢。

　　“楚江，我让你派人盯着京都府衙，最近有没有动静？”叶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神色紧张。
　　“没有啊。”楚江仔细思索了一番下面的回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叶苇摇头：“我是说陆长远。那天陆长远被连家庄的人打伤，为了伪造现场嫁祸陆长远，连家庄一定会通知京都府衙取证抓人，那么陆长远应该在京都府衙！”

　　“对了，如果能在京都府衙找到陆长远，让陆长远指证京都府衙，那么黄泽正就无法抵赖了！”楚江很快跟上了叶苇的思绪，“我马上去办！”
　　正巧门房那边有人求见，楚淮先一步赶去处置，楚江也即刻赶去京都府衙打探情况。
　　这下没人看着叶苇，她一个人乐呵呵地继续剥荔枝。嗯，这饱满新鲜的荔枝应该是加急送上京特供宫里的，除了皇帝那里，也只有皇后和韩贵妃能见到吧。看来皇帝陛下还真的是有心了。

　　封芸这阵子长期逗留楚宅，对于楚宅已经轻车熟路，也没人拦他，封芸一进门就寻着叶苇往里走，手里还提着好不容易从自家姐姐那里蹭来的新鲜荔枝，叶苇大病初愈，正好当作贺礼，让她开心一下。

　　正巧楚江从内院出来，与封芸碰了个正着。
　　“楚江，出去办事？”
　　“是啊，护城军府衙办事不利索，只能让我家少主多操心，让我多跑腿了。”封芸挂心叶苇楚江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封芸毕竟是封家的人，楚江始终心有芥蒂。再者，封芸任职护城军府衙，封敏让连家庄的人串供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封芸的名号进出护城军府衙，思及此处，楚江当然不会好言相待。

　　封芸对着楚江碰壁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那你去忙吧，我去找叶苇。”
　　楚江倒是佩服这个小侯爷，被他这么冷嘲热讽居然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楚江的目光落在了封芸带来的食盒上，这个食盒很熟悉，似乎和皇上从宫里送来的那个一样。
　　楚江倒没有多话，轻轻一挑眉就走开了。

　　少主不记得封芸，也不记得皇上。有些缘分，不知道是良缘再续还是孽缘未了。

　　“叶苇，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封芸献宝一般将食盒从身后托放到叶苇眼前，这才发现叶苇身前的石桌上已经放了一盒荔枝。不用猜，是皇上送的。
　　封芸欢喜的脸色一下自变得暗淡，叶苇不必猜就知道，封芸带来的这一盒肯定也是荔枝。“这些是皇上赐给皇后娘娘的吧，居然被你蹭来送我，皇后娘娘没有骂你白眼狼吗？”

　　“我当然是瞒着她说自己要吃的。”封芸哪里敢对皇后说实话，要是姐姐知道了，肯定要生出不少事情来。只是没想到，他厚着脸皮求来的这份惊喜居然已经被抢了先。
　　叶苇见封芸扫了兴，有些失落，赶紧一把接过食盒，抛出灿烂的笑脸：“我最喜欢吃荔枝了，今年在京中，正愁吃不到。”说着，就揭开食盒，拿出一个颜色鲜艳水灵灵的荔枝就要剥皮。

　　封芸一把拦住了叶苇，小心地把那颗荔枝从叶苇手上取了下来，努力鼓起笑容：“你的病才好，荔枝又是不能多吃的东西。”封芸知道，叶苇是不想让他失望才表现得这么热情，这么多荔枝壳，再喜欢吃的人也不会在吃了这么多之后还双眼放光的。叶苇不过是体贴他的心意，不想让他失望罢了。

　　叶苇却固执地又把荔枝夺了回来，开始剥皮：“我不吃，可以给你吃啊！”
　　一颗晶莹剔透光滑水润的荔枝送到了封芸的嘴边，封芸不知不觉地张开了嘴，任由叶苇将这颗透亮的荔枝塞进他的嘴里。被牙齿磕破的荔枝流出的甜蜜散落在封芸的口腔，却停留在了心里。

　　“这样你也不算骗你的皇后姐姐了。”叶苇纤长的手指还按在封芸的唇上，温热的触感配上温热的呼吸，叶苇抬头对上封芸眼睛的一瞬间，才发现他们的距离竟然这么近。

　　从西筑回来之后，封芸一直觉得叶苇对他是不同以往的。叶苇对着他不再会有沐盟少主的姿态，她会生气会使性子，甚至偶尔会娇嗔会体贴，这些封芸全部都能感受到。封芸欢喜着这些变化，守护着这些变化，如同守护着一棵萌芽，不会让它收到摧残，也不会揠苗助长。

　　他们之间如同隔了一层透明的白纱，不会因为太远看不清对方的喜怒哀乐，也不会因为太近扰乱了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但是现在，两人的眼神胶着的一瞬间，叶苇和封芸的呼吸都停住了，那层透明的白纱虽然还在，却好像是摇曳的清风撩拨着两人的心。

　　叶苇想要收回她的手，她警铃大作地意识到这样很危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脑中一片空白的封芸捉住了叶苇想要撤回的手将她一把拉近。

　　那是一个甜蜜的亲吻。
　　荔枝的甜味经由封芸的唇传递给了叶苇，从味觉上加深了这个亲吻的味道。

　　“咳咳——”
　　叶苇扭头，院子里何时多了两个人。

　　“少主……有位姑娘说想要求我们庇护。”楚淮有些窘迫，她不过刚刚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多了一个周小侯爷，还和少主……但怎么说也有外人在，楚淮也不好说什么，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了身后的人。

　　“寒夏？”封芸率先认出了来人。
　　寒夏显然比封芸还要惊讶，瞪大的双眼如同铜铃一般，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着，就算听到了封芸的叫声也没能缓过神来：“小侯爷……你怎么……”

　　寒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连说句话都费劲。周小侯爷不是她的常客吗，平日不是一向很捧场的吗，什么时候转了性，喜欢男人了？！是她老了吗？没有魅力了吗？只能认命被卖掉了吗？

　　叶苇瞧着寒夏好像淋雨的落汤鸡一般颓丧，给封芸使眼色：你老相好？
　　封芸赶紧否认：没，我就是听听曲子！
　　叶苇不信：那人家这么受刺激？

　　封芸无法儿，看来他要是不说清沐叶苇是不信的了。封芸拉着叶苇走到寒夏跟前，还将叶苇往寒夏跟前推了推：“寒夏姑娘，他就是你整天挂在嘴边顺便用来打击我的沐家少主！”

　　沐少主，那是她的偶像呀，听过多少传言，有过多少期待！什么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什么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什么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虽然不是名不副实，可，可是他居然是喜欢男人的！还和自己的老主顾周小侯爷勾搭上了！寒夏整个人摇摇欲坠，眼前一片漆黑。

　　封芸没想到，在他介绍完之后，寒夏的脸色更差了，只能无助地回看叶苇，耸耸肩。
　　叶苇问楚淮：“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寒夏姑娘说她想状告京都府尹黄泽正非法买卖官妓。”楚淮刚刚了解过情况，便代为转述：“寒夏姑娘前一阵子就听说京都府尹黄泽正想要买她，说能给她脱籍，但寒夏姑娘知道其中定有内情。果然，在办理转籍的时候，寒夏姑娘发现她的领赎人并不是黄大人，而是邻府一个官员，向来有些特殊的癖好。”

　　寒夏的事情，浴兰节那日叶苇和封芸已经听采荷说过，只是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叶苇和封芸都没能顾及。

　　现在寒夏亲来求助，封芸很愧疚，“寒夏姑娘，其实浴兰节那天采荷说了这件事之后我是想帮你的，只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一时忘记了。有什么能够补救的寒夏姑娘你尽管说，我能帮一定帮。”

　　寒夏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楚淮简述了她的经历，也让她再次经历了一回一样，眉头紧缩，胆怯无力。

　　“小侯爷，”修整了片刻，寒夏终于坚定地抬起了头，“其实我知道你很为难，毕竟小侯爷从来就不会牵扯进别人的恩怨纠纷。更何况，我是贱民，黄大人是侯爷的同僚。”
　　封芸想要否认，可张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你来找我。”叶苇抢先截过了寒夏的话。
　　寒夏坚定地点头，“我知道沐少主这些日子在京城，你一定会帮我的。”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要告发黄泽正。”寒夏在找沐叶苇之前就想好了，这一次，她一定要豁得出去。
　　告发黄泽正？

　　这不是今儿才和楚江讨论的内容吗？
　　叶苇心中一喜，看来这黄泽正流年不顺呀，刚刚被连家庄拖累一把，还要被青楼女子告上公堂。

　　“姑娘打算怎么做？”
　　“黄大人这些日子似乎有要事缠身，还没有提出什么时候接我。所以，我有时间知道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