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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西筑旧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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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京城已经褪去了春日的温婉柔和,换上了仲夏的热情娇艳。满街的大丫头小媳妇都换上了夏日薄衫,鲜艳亮丽地携朋唤友,趁着浴兰节一道去码头看龙舟。
“下一组就是咱们的船了。”楚江刚刚去看了情况,赶紧回来给叶苇吱个信儿。
叶苇百无聊赖的慵懒终于消散了些,打起精神来期待自家的船出场。在江南,浴兰节也是要赛龙舟的,沐盟的天下一半是水上挣来的,年年赛龙舟都是魁首,今年第一次赶京城的节,对于第一的位置势在必得。
夏鸣澜也随着楚江的声音往向窗外:“少主不用去看看?”
浴兰节是个难得的热闹日子,皇帝陛下当然也不想错过。这一阵子他可头疼得很,他想要抬举沐盟的意图很明显,封敏自然不会随了他的意,几番拿出新的理由来阻止他封赏沐盟。夏鸣澜直接发了火,沐盟这一次的功劳摆在这里,他身为皇帝,有功不赏,还怎么取信于民!
夏鸣澜这些年极少发火,这次难得的强硬让整个朝堂就禁了声。封敏沉默着观察着朝臣的反应,对上韩太尉镇定自若的悠闲眼神,心里知道这个姓韩的绝对是站在皇帝那一边的。也是,沐荫侯还朝也影响不到这个老家伙。
不管封敏多么纠结,夏鸣澜却是甩开了这些烦心事来赶浴兰节的热闹。
他们三人正坐在看龙舟最好的位置,临河的二层酒楼上,正对着河心,视野开阔,局势明朗。若不是打着封芸的名号,还真弄不来这般的好位置。
叶苇狠狠灌了一杯茶,缓解一下还不太适应的炎热,这才耸肩回答夏鸣澜的话:“我去做什么,若是输了,他们自己都没脸面回江南,等着被笑话吧。”
叶苇轻松得狠,论水上行舟的功夫,沐盟这统领江南三十六水路的门派若比不得京城的漕帮连家庄之流,不用叶苇给手下脸色,他们自己就要羞愧地不敢见人了。不过楚淮有些担心京城的人不地道,万一连家庄什么的暗中使坏,沐盟岂不是没面子,所以一早就去盯着了!
封芸听了叶苇的话,随意探过身去看了看场上这一组的舟船,有一条花船尤其惹眼。粉色的丝绦系满了船头,还挂着风铃,画着画儿,实在不像是一条比赛的船。“长乐坊今年也派了船出赛,不会又翻船吧!”想起去年,长乐坊的船还没走过百丈远,就原地打了转,最后索性翻进了河里,封芸实在忍不住想笑。
“哼,一条花船,本也就是来凑个热闹,重点可不是比赛。”叶苇提起一只筷子,转了一圈,最后定在河对面的茶馆里。“那个,才是人家的重点!”
那茶馆里是什么情况?
夏鸣澜和封芸顺着叶苇的筷子看过去,前后簇拥着几圈的人,好生热闹。有吟诗作画的,有抚琴听曲的,敢情人家报了茶馆的场子,将自家乐坊青楼暂时开到了茶馆里头!
封芸赶紧缩回了头,打头的居然是长乐坊里最出名的几个美人,三个月前他还是那里的常客!刚刚似乎与寒夏姑娘对视到了,她看到自己了吗?
封芸心虚地转移话题,向着湖心一指:“诶呀,长乐坊的船果然又打转了。”
叶苇不理封芸,转头和夏鸣澜说起西筑之行路上的趣事。
讲到蕲州被为难的事,叶苇愤慨道:“你说,这个蕲州府尹这般风骨,居然能也能混到这个位置,”叶苇“啧啧”感叹,随即压低了声音,凑在夏鸣澜的耳畔开玩笑:“你说,皇帝陛下是不是瞎了眼?”
夏鸣澜跟着叶苇聚着两个脑袋,一阵暗笑。
封芸瞧着这两人居然又开始了!
夏鸣澜前几日就让默言给封芸递了口信,让他约上叶苇一道赶浴兰节看龙舟。还特地嘱咐了,是“默言”约叶苇同游。
这可让封芸高兴坏了!
自从封芸回京,他就没能再出长平侯府!他的皇后姐姐一听说他受了伤,给随侍长书下了死令,在封芸的伤完完全全好之前,绝对不准他出门!好不容易有了皇帝陛下的指示,封芸赶紧约了叶苇,定了酒楼,开始期待这久违的“约会”。
可谁知道,好不容易见了叶苇,叶苇居然只顾着和“默言”聊上了。
“默言默言,皇上这两日可还好?”
“好呀,没听说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不适居然还不给我沐盟赏赐,不是想让我们白干活儿吧!朝廷这么不地道?!”
叶苇自从回京后,杂事缠身,好不容易整顿完毕,收拾了几个不长眼上门找茬抢生意的土财地痞,一转眼发现都回京半个月了。这西筑的回礼都给朝廷送上去半月了,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叶苇对皇帝瞬间多了不少怨念之词。
“也很可能呀,皇上那么穷,未必会有赏赐吧。”
“不是吧,皇帝还穷?”
“嗯,国库吃紧,陛下也没有私房钱,能不穷嘛!”夏鸣澜对自己抱以十分的同情。
叶苇将信将疑地打量夏鸣澜:“这些话不是皇上让你说的吧,他就是想要赖掉给我沐盟的赏赐!”
夏鸣澜承认地很爽快:“对啊,就是皇上让我这么说的。”
“那可不行。”叶苇拽着夏鸣澜的衣袖与他理论:“这一趟我花了多少银子且不论,单单那一船粮食,那可是帮这朝廷赈灾的粮,居然也不还我?”
“楚少主心怀天下,仗义慷慨,沐盟资助黑松寨的这个消息可已经传遍江湖了,怎么能算在朝廷的账上。”夏鸣澜一点也不羞愧,打定主意赖掉这笔帐。
“皇上……皇上真是太无耻了!”沐盟上下劳心劳力,居然什么封赏都没有,这像话吗?!
封芸看不过去,这中大逆不道的话在“默言”跟前说,叶苇只是嫌命长么。“叶苇,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朝廷之前也没有对江湖门派封赏的前例……”
“别为你皇帝姐夫说话!”叶苇咬牙切齿,你家伯父设的坑,你家姐夫占便宜,“皇上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得无耻,还不让人说了?!”
“对啊,分明就是皇帝陛下无耻!”夏鸣澜坚定地站在了叶苇这边。
封芸无语望天,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得,是他多事!
不过叶苇这气生得也太长了,自从送别时云玉公主知道什么原因给了他一个亲吻之后,叶苇就没正眼看过他!到京城更是不管他被紧闭在府那么多天,从来没上门探望!
这都是什么事儿!他真的不知道云玉公主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云玉明明是知道他心里只有叶苇的!
封芸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继续被叶苇无视,无奈地看着叶苇和皇帝陛下笑作一团。
“皇上说过,不用了多少日子,蕲州府尹的位置就会换人了。”
就算不用皇帝动手,办砸了周丞相的活儿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安枕无忧吗?
叶苇耸肩,毫无诚意地嘟嚷:“那还真是谢谢皇上了。”
夏鸣澜毫不谦虚地接受了,饶有趣味地继续问后来的事情:“听说你们还越州还遇上了西筑公主,怎么样,漂亮嘛?”
“那是一个沉鱼落雁,比对面那些个花魁都靓丽。”叶苇正要与夏鸣澜细说云玉公主的事,却被“蹬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
“小侯爷小侯爷!”
封芸一看,这不是萃曲苑的丫头采荷吗! 刚刚果然被寒夏姑娘瞧见了!
“采荷,这是怎么了?”好歹也是曾经的熟客,封芸也拉不下颜面装作不认识。
叶苇难得瞧他一眼,却是一副“哟,这你都认识”的眼神。
封芸讪讪地掩住鼻尖,心虚地低垂着头,尽量不去看采荷。
“小侯爷,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这小姑娘不过十三岁的样子,还没完全长开,圆嘟嘟的脸孔上五官倒是精致,看得出来,再过上两年就该是个水灵的美人了。而这个“未来”的美人儿现在却将两条眉毛打了结,纠缠在一起,眼里也蒙着水汽,委屈得好像丢了糖的孩子。
“寒夏姑娘?”封芸疑惑,“寒夏姑娘不是在对面的船上么,并没有什么危险,何谈相救?”
封芸被采荷委屈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便又探头向对面的茶馆看过去。寒夏一席云纱婀娜身姿,纵是相隔半面湖水,也不减半点风情。
“分明没出事呀……”封芸刚刚转过头,就被采荷惊恐的眼神吓住了。
采荷反应了过来,赶紧从侧边避着对面的视线将窗子好生关上,这才忧心忡忡地向封芸说明原委:“小侯爷小心些,莫被我家嬷嬷看到!我家姑娘偷偷听到,她要被人买走了!”
封芸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寒夏可是长乐坊这许多教坊青楼中最出色的姑娘了,琴色双绝,多少王孙公子流连萃曲苑就是为了她!不过,“能够脱籍从良,不是一桩美事吗,寒夏姑娘为何要如此担忧?”
不论是教坊还是青楼,里头的女子都是奴籍。不论当红时多少风光,“五陵年少争缠头”的日子总不会太久,若真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的那一天,这些红尘女子往往没有无忧的前程。倒不如,在风光正好的时候,寻一个可依靠的人,脱籍嫁人。
寒夏才艺卓越,脱籍嫁人虽然可惜,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为何这番如临大敌的样子?
“侯爷可知道,要买下姑娘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