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任小凡

5、慕容山庄

　　傍晚，慕容山庄。
　　慕容云霄在山庄里的石子路上行走，突然有人从树上俯冲下来，手持长剑直刺慕容云霄背心，“拿命来！”
　　慕容云霄不躲不闪晃如不觉，剑尖在距他一寸处偏离，转眼一个面带白玉面具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不躲？”少年问，粉红的唇瓣带着无限笑意。
　　“傻瓜，杀手哪有不带杀气的！”慕容云霄取笑道，语气里满是宠溺。
　　“不好玩了，每次都被哥哥识破！”少年怏怏不乐的走进附近的一个亭子里，他就是慕容云霄的弟弟慕容朗儿。
　　十多年前慕容山庄惨遭魔教血洗，慕容一家只有这对兄弟活了下来，自幼兄弟两人关系极好，山庄被毁后慕容云霄更是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十多年前的那场火灾是整个慕容山庄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那晚爷爷被仇人所杀，父亲也死的不明不白，就连天真活泼的朗儿也在那场火灾中毁了容颜，从此戴上冰冷的面具再也不肯摘下，作为兄长慕容云霄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护着这个弟弟，不让弟弟再受任何伤害！
　　为抱家仇，十年前母亲将八岁的朗儿送到玉清门学武，长时间的分离更增加了兄弟俩的感情，看到弟弟日渐爽朗的性格，云霄无比欣慰，不过他知道朗儿并没有完全走出那段阴影，不然不会至今都不肯摘下面具。
　　无论离家多远，每年清明郎儿都必定回来祭拜祖先，“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娘了没？”云霄问弟弟。
　　“还没呢！我千里迢迢赶回来，第一时间要见的当然是哥哥你了！”郎儿扒在云霄身上，蹭啊蹭的，满是亲昵，“让我猜猜哥哥这是要去哪！”郎儿又开始调皮，“是不是去二姐那！”他的猜测并非没有依据，慕容山庄上下都知道云霄和二小姐慕容依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两人情投意合又是郎才女貌，连夫人都默认了慕容依慕容少夫人的身份，成亲只是早晚的事。
　　名义上慕容依是慕容山庄的二小姐，事实上她与云霄并非亲兄妹，云霄的爷爷慕容尘风有两个亲生儿子，分别是慕容晟和慕容天岚，慕容晟是云霄和郎儿的父亲，慕容天岚是慕容轩的父亲，另外还有两个义子杨志凡和萧天，慕容依就是萧天的义女。云霄能和慕容依喜结连理也是众望所归的一件事。
　　“你别取笑我，你的婚事怕也快了！”
　　听到这句话朗儿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我才不要娶那个杨莫邪呢，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万一是个丑八怪呢，何况我又不爱她，娶了人家不是耽误人家一生吗！”
　　朗儿和杨莫邪可不比云霄和慕容依，朗儿是指腹为婚，杨莫邪是杨志凡的女儿，四个晚辈，两门亲事，所谓亲上加亲，便是如此。只可惜朗儿在外学武，他当然没见过杨莫邪，从小任性惯了的朗儿哪里受得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抗是必然。
　　云霄笑笑：“这可由不得你！”这是句实话，他们的母亲欧阳玉儿，教子严苛，这十年来只要是她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其中就包括让年仅八岁的朗儿独自去千里之外的玉清门学武。不过对于婚约这件事朗儿也有自己的打算，当然是宁死不屈。
　　清晨客栈房间内，慕容轩正赤脚站在床上让熏怡帮他穿衣服。
　　卓嫣门也没敲就冲了进来，“小懒虫，现在才起呀！太阳都晒屁股了，姐姐告诉你哦，小孩子可不能赖床，不然会长胖，长胖了就不漂亮了！”
　　“知道啦！”慕容轩笑笑冲卓嫣吐了下舌头，倒是熏怡回头责怪道，“天天这么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安稳些！”
　　卓嫣也冲慕容轩吐了下舌头表示无奈，他们三人熏衣最大，不但时时管教着慕容轩，也兼顾着约束卓嫣的任务。
　　“卓嫣姐姐才不会安稳呢，昨天晚上一定夜访慕容山庄了吧！”
　　“你昨晚潜入慕容山庄？”熏怡有些惊讶。
　　卓嫣没理会熏怡的吃惊，“你这机灵鬼，什么都瞒不了你！”说着亲昵的捏了下慕容轩的鼻子。
　　“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们来安阳本就为了慕容山庄，姐姐不去打听山庄的事还能去干什么！”稚嫩的脸上是小小的得意。
　　卓嫣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喝过水后才慢慢讲述打听来的事，“听说十年前整个安阳遭到魔教的屠杀，几乎五分之一的百姓惨遭杀害，连名震江湖的慕容山庄也未能幸免。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慕容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看到的只是慕容山庄燃起的漫天大火，那场大火几乎映红了整个安阳城的上空，之后便传来噩耗，慕容庄主死了，慕容大公子也死了，连带慕容山庄门下包括南星北辰在内的十数位武林高手也无一人幸免，所幸大公子留下了两个儿子和一个收容的义女，只是可惜……”
　　“可惜？”熏怡不解毕竟慕容家留下了血脉，该是幸运才是，怎么反倒可惜。
　　“可惜大公子的两个儿子不思进取，大儿子慕容云霄整日只是研制医药，从未听说在武学上有所建树，而二儿子在那场火灾中毁了容颜，从此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连那个小姐也只是每日练习女红和琴棋书画，对武学竟丝毫不知。身为武学世家名门之后，竟都是些花拳绣腿，难道不可惜吗？我要是慕容庄主，知道自己的子孙这般不肖，死了也会被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你胡说！我哥哥才不会是这种人！”慕容轩生气的涨红了脸，似是听不得别人诋毁哥哥。
　　“我胡说？”卓嫣瞪大了眼，对慕容轩这种态度似是很不满，立刻反驳道，“身为人子本该想着报家仇，去学杀人的绝技，怎么反倒去学习救人，读那么多书去干吗，将来不过是无用的秀才，还有那个什么慕容朗儿，不就是毁个容吗，至于拿面具遮住脸不敢给人看吗，不肯直面事实的人难道不是懦夫？而且昨晚我亲自去慕容山庄查看，山庄内的大部分建筑仍旧是火灾后的破败景象，十年间竟无一次修整的痕迹，可见他们根本无法撑起慕容山庄这份家业。想当年慕容庄主何等名望，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号，哪个不是敬重之情。而如今呢？谁还记得你慕容家！”
　　卓嫣句句铿锵，慕容轩无话反驳却还是说，“反正我不管，就是不许你说哥哥坏话！”
　　“好好好！我不说他们坏话！这还没见到面呢，就只顾护着哥哥，那要是见到面还不知道把我们这些当姐姐的丢到哪里去呢！”卓嫣赌气道。
　　慕容轩知道自己不该为这件小事跟姐姐置气，于是穿好衣服下了床，磨蹭啊磨蹭的挨到卓嫣身边，扯扯姐姐衣袖，低声下气的道歉，“姐姐，轩儿知道错了，不该惹姐姐生气，可是…可是…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哥哥呢！”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跟着母亲长大的他，从小就缺少父爱，也没见过其他亲人，人家都说长兄如父，因此多少对未见面的哥哥有几分依恋，心理上已经很亲近，当然不能容忍别人轻易贬谪。
　　谁说慕容轩心思单纯来着，卖乖讨巧他最在行，对付姐姐有两宝，装乖献吻美男计，哭鼻抹泪装可怜。这两招对别人不敢说，对付卓嫣可是百试不爽。
　　“好了好了！姐姐不说他们坏话就是了，乖啊！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怎么去见你哥哥！”这不卓嫣乖乖讨饶，她最舍不得慕容轩受委屈掉眼泪了。
　　云霄去城北刘老汉家给刘老汉治腿疾，谁想出门的时候天还好好的，回家的路上却突然下起了大雨。路上行人匆匆，估量着雨还要再下一阵，云霄随便找了家屋檐躲了进去。只是屋檐显然不够大，淅淅沥沥的雨点还是时不时打到他身上。其实他自己淋雨不打紧，只是随身背着的药箱里有几样贵重的药品，被雨淋了可惜。
　　正当云霄焦虑之时，一把纸伞遮在了他身前，正好抵挡住屋檐上低落的水流。云霄回头看到一个眉清目秀大约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对他笑笑，眼眸活泼灵动，“大哥是郎中吗？想必这药箱里的药材定然贵重，淋湿了可就不好了！这把伞借给大哥用吧！”
　　“这样那小兄弟你怎么办？”
　　“没关系的，衣服湿一些不打紧，我在这里等人，一会家人过来接我！”
　　云霄没再推辞，也没立即离开，他与少年搭讪，“听口音，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对呀，不是本地人，家中长辈说我年纪不小了，该出来游历一番，见见世面，这不昨天刚到安阳，本打算今天在此地好好游玩，可惜下起了雨！”说着少年皱起了眉头，似是对这天气很是不满。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对于见到云霄很是欢喜，“不知我能否去大哥府上拜访！”
　　云霄还不及回答，只听远处有一声音传来，“月儿，你在那里么？”
　　“呀！我柳叔来了！本来还想和你多说会话呢，不过我要走了！”少年有点遗憾，提起衣衫下摆钻进雨幕里，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云霄做了个鬼脸，“我叫凌月，说不定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呢！”
　　云霄看着少年一跳一跳的越过地面上的水洼，走到不远处一个男子的身边，由于雨帘的阻挡，朦胧中云霄根本看不清那男子的容貌，只能分辨出男子身后还有四个穿着蓑衣的人，他大概能猜出来少年定是个富家公子！
　　此番事情只是慕容云霄回家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他自己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