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任小凡

6、相认

　　慕容轩在雨还未下之前就到了慕容山庄，云霄的母亲欧阳玉儿，听说是二弟的儿子前来拜访，丝毫不敢怠慢的出来迎接。她知道公公和丈夫死前念念不忘的便是二弟，她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二弟的消息，可等来的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爹爹在我未出世的时候就死了，是娘亲一人将我抚养长大！”慕容轩把来之前就想好的说辞说与玉儿听，“母亲说我是慕容家的子孙，终究不能跟她一直流落在外，现在我也懂事了，娘亲说我已经长大，便将我的身世告诉了我，并让两位姐姐送我来安阳寻亲认祖归宗。”说着将信物呈给玉儿。
　　玉儿手里捧着两样信物，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没错，没错，这是二弟的物品！血玉色泽温润，与其他玉石质地不同，是天然的暖玉，这块血玉就是当年二弟受寒毒侵害之时，萧天送与他抵制体内寒气所用的那块，没想到玉还在，人已亡，连萧天也……我慕容家究竟做了什么孽，一门两代人都落得这般惨淡下场！”往事历历在目，玉儿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慕容山庄大火弥漫的那日，就是在那日她失去了夫君。玉儿捂住双眼，泪水倾巢而出，压都压不住。慕容轩跟着落泪不说，连慕容依也想起了英年早逝的义父，于是跟着在旁边落了泪。
　　“好了娘，你身体不好别伤了身，好歹叔叔也为慕容家留下了血脉，你这样，岂不让轩儿更难受！”朗儿在旁边劝，玉儿一看好好的亲人团聚，该是欢喜才是，却被自己弄的气氛伤感，不免心里有些自责，于是强忍下眼泪，等心情终于平复了，又把慕容轩拉到怀里，满心疼惜的说，“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们受苦了！”忽又想起了什么，问：“你母亲呢，怎么不陪你一起回安阳？”
　　“娘亲说她不方便回来！”关于父母的过往，慕容轩多少知道一点。母亲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外公当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擅长摆弄毒物，在江湖上有个称号叫毒王。外公性格怪异，不喜与人交往，长期盘踞南疆，又加上擅长用蛊毒，所以中原武林多视他为邪魔歪道。身为魔头的女儿，母亲当年也被视为妖女，然而父亲所出生的慕容山庄却是名门正派，自古正邪不两立，这段不伦之恋理所当然的受到了世人的阻扰。当时父亲正与爷爷不和，有家不能回，外公死后，两个年轻人只能漂泊江湖。后来父亲身受重伤，被江湖各大门派围困于万寿山，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以父亲性命作要挟，逼母亲自裁。当时母亲已怀有四个月身孕，父亲怕她做傻事，所以才选择了自杀，后来两人突出重围，父亲终是没能免于死难，所以至今母亲都一直痛恨世人。
　　“是呀！她的确不方便回来！”玉儿叹了口气，慕容山庄是武林正派，而慕容轩的母亲花蕾却是魔教妖女，她和慕容珅的结合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十年前慕容珅的死，谁又能说和她没关系呢？“你们母子这两年过得可好？想必受了不少苦吧！”
　　“父亲死后，娘亲怕江湖人会继续追杀，所以隐姓埋名，在江南开了间绣坊营生，生意刚起步的时候，母亲带着襁褓中我，确实吃了不少苦，好在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好，生活终于稳定了下来，母亲这才想着让我回来认亲，母亲还说，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就算分离再久，也还是最亲的人！”母亲不喜欢外人，关于百花岛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的好，慕容轩就随口撒了个谎。除了隐瞒了百花岛一事，别的慕容轩说的也都算是实情，百花岛除了做胭脂香料生意，在刺绣上也有所涉猎。
　　之后他们又聊了些家常，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包括熏怡和卓嫣的身世，这边玉儿也向他们介绍了朗儿和慕容依。
　　两厢谈得正欢，突然有家仆来报，“夫人，秦大爷和陈老爷来了！”
　　先前听卓嫣说过，慕容山庄出事以后，许多亲朋好友都怕被连累，对慕容家的人避之如蛇蝎，唯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秦政另一个是陈富，秦政是安阳有名的地头蛇，附近的混混全归他管，也算强霸一方，而陈富则是安阳有名的富商，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慕容山庄初遭变故的那段时间，全靠这两个人的扶持，才熬了过来，他们实在算是慕容家的恩人。想来下人口中的秦大爷和陈老爷就是这两人了。慕容轩有些好奇，这么肯帮慕容家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家仆刚进来通报，就听到一串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二公子的儿子在哪？快让我看看！”首先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举手投足都很随意，人看上去也很随和，刚才那句话当然也是他说的。
　　“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还怕人跑了不成，小心冲撞了夫人，把你赶出山庄去！”后面进来的人和前者有着相仿的年纪，虽也平易近人，不过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刚毅。
　　“怎么会，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急呢！只是还下着雨你们怎么就来了！也不怕淋病，好歹等雨停了再来也不迟！”玉儿忙起身相迎。聊天这么久慕容轩都没注意，外面居然下起了雨。秦政和陈富进来的时候，衣服的下摆都是湿的。
　　“等不了！一听二公子的儿子回了慕容山庄，我们就一刻也等不了了！”先进门的男子再次开口，看到慕容轩又问，“这就是二公子的儿子呀，长的真可人！二公子不愧是二公子，连儿子也要比别人的好上百倍！”男子一把抱起慕容轩，在慕容轩的脸上又是捏又是掐，一副爱不释手的摸样。被人这么当做物件来欣赏揉捏，慕容轩在心里苦笑，却也无奈，谁让他是小孩。
　　之后通过玉儿的介绍，慕容轩了解到，先进门者是陈富，后进者是秦政。
　　同玉儿一样，秦政和陈富问了慕容轩一些琐事，当提到慕容天岚时，大家不免又是一阵伤感，好在有秦政和陈富时不时在旁调侃，气氛渐渐转为愉悦。提起陈富秦政两人与慕容山庄的渊源，还要从慕容天岚说起。他们三人是从小的伙伴，十一二岁正是男孩子最顽皮的年纪，那时候三个人天天混在一起，玩弹弓掏鸟蛋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最爱做的还是在同龄人中拉帮结派，虽是小孩子，却也懂江湖中的那套，什么“罗煞堂”、“天鹰门”各种帮派他们也有，俨然就是一个小江湖。当时秦政和陈富跟着慕容天岚混最是威风，整个安阳城只要慕容天岚说要整谁，第二天那人绝对倒霉，就是比他们大的也照样被他们整的哭鼻子找爹娘，那种肆无忌惮的程度，俨然就是街头小霸王。小孩子打架难免有鼻青脸肿被打掉牙齿的时候，为此他们也没少挨大人骂，慕容天岚就是因为太调皮、老闯祸、难管教才被送到玉清门学武的，之后他们虽与慕容天岚有十年没见，可那种从小培养起来的兄弟情却丝毫未减，只从冒雨前来看慕容轩这件事情上，也可以猜测出他们与慕容天岚的关系非同一般。也是因为慕容天岚的缘故，秦政和陈富对慕容轩都特别喜爱，抢着要认慕容轩做义子。
　　“轩儿，给秦叔做义子怎么样？只要你做了我秦政的儿子，以后你就是在安阳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你不是！”
　　“你当轩儿是螃蟹吗，还横着走，也只有你秦政才那么厚脸皮！”陈富把秦政推到一旁，又笑嘻嘻的对慕容轩说，“我给你说，做我陈富的儿子可有不少好处呢，山珍海味任你吃，绫罗绸缎任你穿，丫鬟仆人任你差遣，就是你想去京城洛阳杭州苏州什么地方玩，我也能保证你可以随时找到最好的旅馆，除了在安阳，陈氏布庄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分庄呢，保证你走到哪了都断不了银子！怎么样做我儿子好吧？”说着斜瞄了秦政一眼，好似在说“怎么样？你比不了吧！”这可是利诱呀！
　　“得了吧！给一个天天被老子追着满世界跑的人当义子，恐怕也不是件好受的事吧！”秦政也不甘示弱。谁都知道陈富和他老子才真是一对活宝，老太爷如今也有七十高龄了，把绸庄的生意交给陈富打理后，就安心养老，打算享几天清福。老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养鸟，可每次买来几只名贵的鸟，刚养熟就被陈富偷着送了人，老太爷气得呀，举着拐杖满园追着陈富打，陈富到跑得快，可怜每次老太爷都追的气喘吁吁，边拿拐杖敲着地边骂“这个不孝子”。这种情况只被秦政遇到的就有好几次。
　　慕容轩在中间被两个人扯来扯去，尴尬无比。“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还是让轩儿自已做决定吧！”玉儿提议。大家都看向慕容轩。
　　“我谁都不要！”解脱之后的慕容轩嘟着小嘴，似是对刚才被扯来扯去很不满意。
　　“为什么不要！”玉儿好奇，无论认秦政和陈富谁做了义父，都是稳赚不亏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慕容轩到不愿意。
　　“恩！”慕容轩重重点头，“他们刚才都把轩儿弄疼了，一点都不在乎轩儿的感受，我才不要认他们做爹爹呢！”嘴上虽这么说，其实他并不怪秦政和陈富，相反有人这样在乎他，他高兴得很呢，之所以不肯认别人做义父，只因为一个声音不断在心里重复，“我有爹爹，只有一个爹爹，他是慕容山庄的二公子，是世上最疼我的父亲，除他之外我不会再喊任何人爹爹！”看似这与他认义父并无什么冲突，毕竟义父不是亲父，然而他却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