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任小凡

4、山庄往事

　　这厢卓嫣拿着酒壶插了进来，“郎儿公子，你忒不厚道，欺负我家公子算什么，有本事跟我拼酒！”
　　“好！”郎儿见卓嫣生性豪爽，于是放过慕容轩，专心与卓嫣拼起酒来。
　　期间秦政和陈富甚至争着抢着要认慕容轩为义子。
　　“我给你说，做我陈富的儿子可有不少好处呢，山珍海味任你吃，绫罗绸缎任你穿，丫鬟仆人任你差遣，就是你想去京城杭州苏州什么地方玩，我也能保证你可以随时找到最好的旅馆，除了安阳，陈家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产业呢，保证你走到哪儿都断不了银子！怎么样做我儿子好吧？”说着斜瞄了秦政一眼，好似在说“怎么样？你比不了吧！”这可是利诱呀！
　　“得了吧！给一个天天被老子追着满世界跑的人当义子，恐怕也不是件好受的事吧！”秦政也不甘示弱。谁都知道陈富和他老子才真是一对活宝，老太爷如今也有七十高龄了，把家里的生意交给陈富打理后，就安心养老，打算享几天清福。老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养鸟，可每次买来几只名贵的鸟，刚养熟就被陈富偷着送了人，老太爷气得呀，举着拐杖满园追着陈富打，陈富到跑得快，可怜每次老太爷都追的气喘吁吁，边拿拐杖敲着地边骂“这个不孝子”。这种情况只被秦政遇到的就有好几次。
　　“不如给我做义子，秦叔保证安阳绝对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以后你就是在安阳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你不是！”秦政也趁机诱拐。
　　“你当轩儿是螃蟹吗，还横着走，也只有你秦政才那么厚脸皮！”陈富把秦政推到一旁，心中腹诽，这家伙怎么老是跟我作对。
　　慕容轩答应这个也不是，答应那个也不是，干脆两个都不答应。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又是捏鼻子又是捏脸又是揪耳朵的，时间长了还不定把他当什么玩具来蹂躏呢，所以慕容轩坚决不入火坑。
　　宴会上最是沉默寡言的要数慕容依了，她品性温顺贤良，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无论如何也不肯失了礼数，也只有被秦政提及她和云霄的婚事时，才娇羞的红了脸。
　　不知不觉晚宴竟到了深夜，散时卓嫣和郎儿已烂醉如泥，秦政和陈富也是微醉，出门清凉晚风轻抚面颊，让他们酒醒了不少，便没在山庄留夜，各自回了各自的府邸。
　　卓嫣的房间内，熏怡帮她换吐脏了的衣服，又喂她喝了醒酒汤，现在正哄她睡觉。今晚大家高兴，熏怡不好约束卓嫣，怕扫了大家的兴。好在慕容山庄是武学世家，不是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卓嫣今日的失态也全被看做江湖儿女的豪放。
　　在熏怡做这些的时候，慕容轩就站在窗前，手臂担在窗台上，两手支着下巴看满天星斗。今天又是认亲，又是晚宴，又是被安排住处，累了一天，不过他却很开心。
　　大娘、秦叔、陈叔、云霄哥哥、朗儿哥哥、依姐姐，他们都是好人，其实外面的人一点都不像娘亲说的那样可怕，那些所谓的江湖恩怨，他并不是很懂，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对那个人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就像他喜欢哥哥一样！想到晚饭时，云霄哥哥一直帮自己布菜，还一直对自己很温柔的笑，慕容轩就又开始傻乐！
　　住进慕容山庄后，慕容轩开始一点一点了解慕容山庄的过往。
　　慕容轩的爷爷慕容尘风少年成名，凭借一套慕容剑法战尽天下，鲜有敌手，又因年少时血气方刚，喜爱打抱不平惩恶扬善，这才逐渐名扬天下。
　　也许是树大招风，三十年前，慕容山庄第一次遭受魔教侵染，慕容夫人被人掳走。当时的夜冥王已经是魔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了让慕容尘风交出传家宝物火灵珠，他不惜以慕容夫人的性命相要挟。
　　所有的灾难全因人的贪念而起，这话当真不错。火灵珠的来历起源于一段传说，自宇宙洪荒，人类懵懂之日起，仙界与魔界之间战争不断。为了镇压邪恶势力，天帝命人铸就了一把宝剑，此剑汇聚天地灵气，可劈天裂地，威力无穷。正因为有了这把宝剑，仙界才将魔族镇压，但同时这把宝剑锋芒太盛，天帝担心心术不正之人会利用这把宝剑危害人间，所以又命人将天剑封印在了无极空间，而打开无极空间的钥匙就是金木水火土及阴阳等七颗灵珠，火灵珠就是其中之一。
　　甚至更有传言说“得天剑者得天下”，于是想要获得这天下至宝的人更是趋之若鹜。不管这段传说是否真假，又或者是以讹传讹，但七灵珠确实存在，分别由七大家族守护，慕容家就是七大家族之一。
　　一面是江湖大义，一面是结发妻子，慕容尘风选择了前者，慕容夫人从此香消玉损。
　　正因为这件事故，慕容天岚开始憎恨自己的父亲，一个六岁的孩童你不能要求他懂得更多，他固执的把母亲的死归结在父亲身上。从此父子二人间开始了永无停歇的战争。
　　为了与父亲做对，六岁的慕容天岚到处惹是生非，不是今天把谁家儿子打掉了两颗牙齿，就是明天把谁女儿抓的满脸血痕。做父亲的每日东奔西走，四处赔礼道歉。起先那段时间也还好，庄主知道他刚刚失去母亲，念他年幼不与他计较，后来这做儿子的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九岁的时候开始在安阳城里拉帮结派，集结一帮不良少年向小商贩们收取保护费，并且理由充足，“你们这些人全靠我慕容山庄庇佑才能在这安阳城里安居乐业，我慕容山庄这人力物力也不能白出是吧！”
　　慕容家世代优良门风全被这个不孝子败坏尽了，庄主气急，对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从九岁到十岁，慕容天岚身上没有一天不是带着家法留下的伤痕，可他却仍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最后终于慕容天岚因为调戏丫鬟，被庄主送去了玉清门，从此十年再没回过慕容山庄。
　　玉儿带着慕容轩去看慕容天岚曾经住过的房间，那是靠近山庄后门的一处独院，整个院落也只有两间房屋，高高的墙围绕在四周，除了一个小门，整个院落几乎全部与山庄隔绝。因为长期无人居住，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房屋还保留着十年前被火焚烧的痕迹，墙根下堆满了残破的砖头和瓦片，整个屋子看上去破落不堪。
　　慕容轩甚至可以想象，当年住在这里的父亲是怎样的孤独寂寞，“爷爷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一点都不爱爹爹吗？”
　　“爱呀！怎么不爱，你父亲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可是再强烈的父爱都抵挡不了你父亲的固执！那时候的天岚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是针尖，是剑刃，带着与生俱来的倔强，随时准备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
　　玉儿领着慕容轩来到花园，指着一片牡丹花圃说，“你可知道这片花圃也是有故事的！”
　　慕容轩顺着玉儿的视线，好奇的看过去，如今已是阳春三月，再过一个月才是牡丹的花期，现在虽然看不到大片灼灼其华的牡丹花，但已经有为数不少的花骨朵从枝叶中探出头来。
　　“当年慕容夫人是洛阳第一美女，其才华容貌气质性情，皆无人可比，也有人赞誉夫人容姿可比洛神。唯独一点可惜，就是夫人不懂武功。夫人喜欢养花，这片牡丹是夫人最爱，也许是感念她的悉心照顾，每年的牡丹花都会开的特别旺盛，庄主的至交好友也会在花期正浓时来慕容山庄赏花宴饮一番。说是附庸风雅也好，总之那时往来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成了一时风俗。同时世人皆知庄主与夫人伉俪情深，不知羡煞多少人间眷侣。
　　然而慕容夫人死后，一切都不复从前。虽然后来庄主请了安阳最好的花匠，然而无论他人怎么悉心照料，花开也再难达到往日繁盛。直到十年前那场大火漫过这片牡丹花，几乎烧毁了所有枝蔓。人们都以为花圃已经被彻底焚毁，第二年春天地上竟酿出了几丛新芽。好好的一片牡丹花就这么毁了可惜，我便命人重新移植了一些新的植株，与原本酿出来的那几丛一起，凑合着也算成了一个花圃，只是毕竟遭过火吻，如今花开状况竟连十年前都不如了。
　　这不只是一片单纯的牡丹花圃，这里承载着慕容山庄所有过往，曾经我不止一次看到庄主对着这片花圃发呆，我猜他是在追忆夫人吧，他试图在这片牡丹花中寻找到爱妻的身影，然而却每每失望而归！
　　你以为痛失爱妻他自己就不难受吗，可是作为一家之主，他除了隐藏和沉默别无选择，在他与天岚的这场父子对决中，如果有一个人真的受到了伤害的话，也只会是庄主，不会是你父亲，在儿女面前，父母永远都是输家！”
　　慕容轩沈默不语。当年爷爷执意守着这片牡丹花，是因为对妻子的愧疚，对小儿子的怜惜，如今大娘执意守着这片花圃又是为了什么？伉俪情深，白首到老，原来不只是爷爷的愿望，将儿女抚养成人，这大概也是大娘对大伯的承诺吧！
　　慕容晟作为兄长，从小为人谦和，他疼爱自己的弟弟，同样也敬重自己的父亲。慕容天岚被送走，他虽然生父亲的气，却也能体谅父亲的苦心。为了不让父亲失望，他继承慕容剑法，学有所成，然后娶妻生子，世人眼中他是当之无愧的谦谦公子，云霄的性格大抵也是遗传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