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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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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局面注定是死琪,解不了,唯有僵持着,撑一时是一时。就像余翅和她妈妈。
周末,余翅去送饭,很难得,她妈也在。
自那次相亲交流不欢而散后,洛云梅很不满意,对余翅爱理不理。可能时间长了,气也消了,或者是看在她兢兢业业坚持送饭的份上,洛女士不再摆脸色给她看。
李芩吃撑了,叫小护士陪着出去消消食。
病房里,洛女士妆容精致,斯斯文文吃着水果。余翅正襟危坐。
“最近学校很忙?”余母开尊口 。
“还好,不是很忙。”
“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
“没有,可能天气太热了。”
余母侧头瞟她一眼,接着问:“假期去的哪?”
“头几天呆宿舍,后来回去看我爸了。”余翅老实回答。
“你爸还好吧?”
余翅看了她妈好几眼,回道:“没什么大问题。”
余母被她那几眼看得很不舒服,掩饰着喝了一口水,转移话题。
“有时间多出去走动一下,老呆宿舍像什么话。”
“嗯。”
“我说的话你别当耳边风,死气沉沉的,一点年轻女孩样都没有。”余母看不惯她的敷衍。
“您不是说我快奔三了么?哪还年轻?”
“你一天不跟我犟嘴会少块肉?”发火的前奏。
“……”保持沉默最明智。
洛女士稍稍消了消气,仍然端庄优雅,不过语气失了些友善。
“上次那个周健有没给你打电话?”
“周健?哪个?”余翅思维不够跳跃,没想起这号人物。
“相亲那个。”余母咬牙。
“哦,他呀,没呢。”余翅不记长仇,说起他云淡风轻,很好。
洛云梅不信,皱着眉看她。
“这回真不关我事,是他没看上我。”她赶紧撇清。
洛女士有些失望,转而道:“下午和我出去逛街,买几身衣服,成天穿得素素淡淡,怪不得人家看不上。”
“我觉得挺好的,不需要买,用不上,而且热,不想出去。”
“好什么好,就你那些衣服,上得了场面?”
余母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带着趾高气扬的嘲讽。余翅本想像往常一样摆低姿态偃旗息鼓的,但是忍了又忍,有些话还是涌了上来。
“妈,我在学校,我不需要你说的那些华服,我也不需要出席什么高级场所,我过的是小日子,我喜欢平平淡淡,我没有你的那些追求,你的那些观念思想我跟不上,也不愿苟同,你的事我不想也不敢干涉,我只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的。”余翅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憋了许久,只是没敢说出口。
余母一听,顿时寒气四射,她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余翅的鼻子质问:“余翅,你什么意思?嫌我烦是吧?我怎么你啦,这么不招你待见?长能耐了?你扪心自问,我哪点对不住你,从小到大,劳心劳肺,如今养了你个白眼狼。你说,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
沟通不良,没法谈下去。
“哼,我总算想明白了。”余母冷笑,“你觉得我现实,市侩是吧?你清高,你孤傲,你有本事就跟你爸一样,一辈子就当个小小的厨师,唯唯诺诺过日子。我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含辛茹苦生儿育女,到头来我图什么?就图你对我冷嘲热讽,你有没有良心?”
余翅也冷笑:“我爸怎么啦?我爸除了没钱,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么?是,他是没钱,也没魄力,你看不上他,觉得他窝囊,好,你离婚,你改嫁,我没能力阻止。但是,那是我亲爸,他宠我爱我,我决不允许别人诋毁他。”
“那我呢?余翅,你置我于何地?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看我?我一嫁再嫁,做这些到底为了谁?”
“难道不是为的你自己……”余翅没把话说完,被她妈气急推了一把,撞倒了一旁的点滴架,胳膊肘连带着擦向墙壁,夏天穿着短袖,没衣服的缓冲,一下子就破皮了,血渗出来。
顷刻,病房门被急急推开,李芩和蒋语泽同时闯进来。一时之间,场面尴尬诡异到极点。余翅贴着墙边站稳,余母兀自喘着粗气,眼里飞出来的利剑能将她凌迟处死。蒋语泽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又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同时细心带上门。
洛云梅气急攻心,抖着手指骂:“我怎么就生了你个没心肝的。好啊好啊,你忘了这些年谁给你的衣食无忧,谁给你的美好前程?呵,为的我自己?你可真敢说。”
余翅低着头不吱声,李芩在一旁干着急。
洛云梅闭了闭眼,筋疲力尽,她说:“余翅,我再也不会管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些年我也累了,你说得对,日子是你在过,我无权干涉。”
说完,她抓起沙发上的包包,走了几步,拧着门把,想了想,又回头看余翅:“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但是八年前那件事,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谁。”
余翅猛然抬头,她妈已经转身走了,她错愕的瞳孔里,房门大开着,蒋语泽神色沉静地站在门外。
李芩想追出去,但她腿上的石膏太累赘了。
余翅脑里一片白光,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了无生气。她没想到她妈会直接说出那件事,八年了,谁都不敢提,那是横躺在她们母女之间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掉。
李芩叹气,她虽然不知道八年前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她们母女有隔阂,而且不是一般的深。李芩的生母过世得早,她很渴望母爱,很羡慕那些有妈妈疼的人。所以,她想不明白余翅,也很不赞同:“你跟你妈怄什么气,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不欢而散。”声音透着化不开的疲惫。
李芩没再说话,这种事她没立场插嘴。
“姐,这两天我不来送饭了,你自己解决好不好?”
“你忙你自己的,我没事,再过多一个星期就能拆石膏了,以后你不用送了,周姨这几天就回来,我叫她送。”
“嗯,好。”余翅没意见,也乐得轻松,最起码她能躲避一些人和事。
“那,我先回去了。”
她心烦意乱,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已岌岌可危,窒息感淹没了大脑神经,唯一的念头就是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蒋语泽叫住她:“你手臂在流血,我帮你消消毒处理一下。”
余翅没心思去猜他周末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顾不上伤口,“不用了,谢谢。”说完头也不回就走,鞋跟拍打着地面,声音清脆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