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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谁的小刺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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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语泽回到父母家时已经过了饭点时间,他提着一个袋子进门,经过玄关处轻轻地把袋子挂好。
坐在客厅里削水果的蒋母听到开门声伸头看过去,好一会才看到他往里走,嘴里笑着埋怨:“怎么现在才回来?打你电话又不接。”
蒋语泽闻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家里的号码。他的手机一向是铃声或者震动,这次却发现自己无端端调成了静音。手指迟疑了下才点开通话记录,已拨号码最顶上显示着一长串数字,拨出次数是5,只是都没有接通就掐掉了。
“错手调成静音了,没听到。”他一边说一边往手机里编辑号码主人的名字,拇指慢慢地摁着字母,一个一个,既慎重又耐心,‘余翅’两个字出来后有片刻的失神。
号码他是下午从一大长页的教职工通信录上查到抄下来的,犹豫了好久才拨过去,最后关头又心情复杂地挂断了。
他成功将号码保存好,收起手机在沙发上坐下。
蒋母放下只削了一半的水果,往厨房走去,“我热一下饭菜,你饿坏了吧。”
“妈,我吃过了。”他叫住母亲。
“又是吃医院食堂的吧,那里的饭菜怎么能吃得好。”
“不是,我真吃好了,您跟阿姨不用忙活了。”
蒋母又从半道中转回来,拿起没削完的苹果,问:“你今天出去跟朋友吃饭了?”
蒋语泽正捏着遥控器选台,换了一轮将频道定格到CCTV看新闻,眼睛盯着屏幕说:“没有,去了医院。”
“你一整天都在医院?不是放假调休吗?难道有急事?”
“嗯。”
蒋母被他一个‘嗯’字弄糊涂了,笑骂道:“你答的是哪个问题呀,没头没脑的。”
蒋语泽轻轻揉了下眉心,说:“没急事,我闲着就去了一趟。”
“昨天晚上才从国外开会回来,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休息呢。”她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又拿起另外一个慢慢削。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疑惑地抬头:“咦,你的饭是在哪里吃的呀?”
“别人送的爱心晚餐呗。”蒋语泽咬了一口苹果,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恰好,忙完厨房里的活儿的阿姨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地问:“阿泽交女朋友了?”
蒋母也好奇地看着他。
蒋语泽一愣,苦恼地摇头:“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你这阵子心事重重的,不会真的是……”
“妈,苹果都削没了。”蒋语泽打断他母亲的话,伸手翻了翻桌上的报纸,转移话题,“我爸呢?”
“在楼上书房,吃完饭就上去了。”
蒋语泽上楼去找他父亲谈事情,蒋母跟阿姨坐着看电视聊天。
“不会是真的恋爱了吧?”阿姨瞅着蒋语泽的背影小声嘀咕。
“不知道他,老大不小了,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上过心。”
“也是,以前可以说是忙着求学,没心思谈这个,可是现在工作都稳定下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有半分动静。”
“唉,别人都夸我家儿子出息,仪表堂堂,事业有成,这些有什么用,我还羡慕他们呢,早早就抱上了孙子孙女,我家这个呀,远着咯。”
“阿泽眼光高,让他自个儿慢慢挑吧,说不定哪天不声不响就带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回来。”
“顺其自然吧,急也没用。”
两人又细细说了一会话,电视上播的是一出时下很流行的偶像剧,备受年轻女孩子青睐的花样美男子却入不了朴实善良的阿姨的眼,她皱着眉头:“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好好的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干嘛打扮成这副德行,妖里妖气的,不男不女,看着都闹心。”
蒋母附和道:“时代不同咯,年轻人的看法我们这些老古董理解不了,什么中性美,不外乎就是男生女相,女生男相。”
“我最见不得这个,阴是阴,阳是阳,怎能逆天而行。还有,我老听说什么人妖呀同性恋之类的,这不是伤风败俗吗?”
阿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坏了!阿泽会不会是……”
蒋母被她吓了一跳,不解地问道:“什么坏了?阿泽怎么啦?”
“你说,阿泽会不会是……同性恋?”
蒋母这回是真真实实被唬住了,她脸色变了几变,不安地说:“这哪跟哪呐,怎么可能……”
“我看他一直没跟哪个姑娘亲近过,怕就怕他心里真有什么障碍。”阿姨在蒋家做了几十年的保姆,跟蒋母的情分也深,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不会藏着掖着。
蒋母听罢沉思了半晌,随后,她坚定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这人看起来冷情了一点而已,应该是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才这样的。”
阿姨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还真担心。”
又过了一会,蒋母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心,她说:“我得让熟人帮我留意下,看看哪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介绍介绍。”
楼上,蒋语泽并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令人操透了心,他跟父亲谈完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坐着发了许久的呆。最后,他看时候不早了,到自己的书房去找了一些工作上需要的资料,翻找间,他从书桌的底层抽屉里看到了一个刺猬形状的布偶,只有巴掌大小,孤零零躺在一堆小物件中。
他维持着半蹲姿势怔怔地看着那个浅粉色和淡棕色交夹的有些陈旧的小玩意,片刻才伸手把它捏在掌心。
小布偶背上的刺是小绒条做的,一缕一缕软塌塌的,完全异于真实的棘刺。它的头上还有一条断了一半的生了锈的挂链,原本闭合的铁质小圈露出一个细细的缺口。
蒋语泽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它的软刺,柔柔地笑了,温声对着它低语:“有人把你漏掉了,幸好我捡到了。”
他把小刺猬装进资料袋,然后下楼。
刚转向楼梯口便看到阿姨拿着水果刀切向他带回来的那颗黄橙橙的柚子,心里一急,呼喊声脱口而出:“不要!”
可是已经迟了,阿姨手起刀落,果蒂滚落,露出白色的皮囊。
“干什么,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蒋母一晚上被吓了两次,郁闷地拍着心口压惊。
蒋语泽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自在地慢慢踱下来,从阿姨手里接过刀子,缓了语气说:“我来吧。”
蒋母跟阿姨都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刚刚那一声闹得是哪一出,狐疑地看着他一刀一刀小心翼翼地将柚子皮划成五瓣,再一瓣一瓣掰开,神情专注,动作优雅,完好无缺地掏出诱人的果肉。
“你……”
蒋母才说了一个字,蒋语泽递过去一块鲜嫩多汁的果肉,笑着说:“时差还没倒过来,看见明晃晃的刀刃出现了幻觉。”
阿姨却乐了:“我还以为什么事,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真唬人。”
蒋母嚼了一口果肉,香甜可口,接着,她瞟了一眼儿子,问:“这柚子你带回来的?怎么挂玄关那里?”
“嗯,有人送的。”蒋语泽也咬了一口,确实好吃,脆嫩爽口,汁水清甜。
他接二连三避重就轻地回答问题,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蒋母盯着他,须臾才慢悠悠地说:“李家那姑娘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哦,那就好。”
蒋语泽抽了纸巾仔细擦拭着嘴角和手指,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问道:“有没有干净的袋子,我装这个柚子皮带回去。”
“你拿柚子皮干嘛?这么晚了,不留在家里住一晚吗?”
“不了,明早有事,我那里离医院近。”
直到自家儿子离开,蒋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他还没说拿柚子皮回去干什么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