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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峰回路不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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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戏完美落幕。
余翅回到座位上萌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舞台上开始了下一轮的文艺表演,她端坐着看得很投入,表面上真的是。如果不是蒋语泽的眼神总是在她脸上流连,她还可以装得更投入。
在主持人报幕的间隔,余翅终究熬不下去了,她恼火地扭头回视过去,无声地与他对峙。
蒋语泽似乎有话要说,动了动嘴唇,只是余翅没给他机会,又倏地将目光转向了舞台。
台上正演着小品,剧本来自于被玩坏了的《甄嬛传》。女扮男装的‘雍正皇帝’威严地抛出一句话:“明年的光棍节你不用过了,朕不愿意再见到你这张脸。”男扮女装的‘皇后’听罢撕心裂肺地呐喊:“臣妾做不到啊!”这两个人演得惟妙惟肖,表情夸张,台词诙谐,逗得大伙捧腹大笑。
余翅心不在焉,一向笑点极低她莫名地没跟上节奏。她茫然地看着卖力演出的两人,突然不适时地想起两句骂人的话——看什么看,王八蛋;盯什么盯,狐狸精。
早知道刚刚就甩他一句‘王八蛋’好了。她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某人震惊吃瘪的模样,于是翘起嘴角兀自笑得得意。
她正暗暗窃喜自己的恶作剧,然后又不切时宜地想到他要是回了一句‘狐狸精’那不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想起这个可能她的笑容就呆滞了。
不会不会,他这种良好修养的人应该说不出这么粗俗没涵养的字眼。于是,短短几分钟里,她的心思百转千回,先是风平浪静,接着晴空万里,然后乌云密布,最后多云转晴,笑容灿烂如阳光。
她越笑越开心,几乎忘了自己正在腹诽的人就在身边,而且还颇有深意地打量着她。
蒋语泽斜着脸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她的梨涡,似乎是感染上了她的好心情,他也弯了嘴角,柔声说:“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
余翅赌气地收敛了笑容,不客气地呛道:“我的第一次多着呢。”说完她就傻掉了,这意思无疑给人插上了一双浮想联翩的翅膀。
蒋语泽先是愣了半秒钟,接着不顾形象地闷笑开来,低沉悦耳的笑声招来了无数道探寻的目光。
他使劲压下笑意,说:“我知道,你不用特意强调。”
Party的最后一个环节是狂欢舞会,陌生男女戴上面具互相邀舞,刺激而落俗的游戏。
余翅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些扭捏相拥起舞的青涩身影,心里既好笑又感慨。大半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和蒋语泽还在大妈们的地盘跳了一支广场舞,真是荒唐。不过那个被拍到的视频倒没有成什么大新闻,转瞬就销声匿迹了,反正她没听到有人谈论。她站了一会就寻着机会沿着墙根溜了出去,刚下到二楼转角处便看到蒋语泽从下面拾级而上。她明明半个小时前就瞄见他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偏偏在楼梯口又‘狭路相逢’。
“要回去了吗?我送你。”他站的地方比余翅低了四五级阶梯,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余翅不作声,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身体重心倚靠着栏杆。她垂眼看他。眼前的这个人长得这样出类拔萃,这样文雅,连微微扬起的下颚都带着迷人的线条,清澈的眼眸里一片柔情。
有人从楼上下来,经过他们身边时不住地侧头张望,姿势诡异的两个人勾住了他的好奇心,一步三回头。
拖拖踏踏的脚步声从楼道里渐渐消失,余翅沉静地收回目光,低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鞋尖。她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机,无言以对,只能机械地做着无聊的动作。
蒋语泽既不催促也不挪步,就这么站着,眼神从她的眼睛移到了她的脚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极小幅度的一伸一缩,仿佛鞋子与地面摩擦的一瞬间生出了妙不可言的现象。
沉默了好一会儿,余翅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不然场面太难撑了。她思前想后,终于憋出一句话:“你不是走了么?”
“你不是还在这里么?”蒋语泽依然盯着她的脚尖,回答得理所当然。
余翅停下了晃动的脚尖,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闭上了。
蒋语泽再次对上她的眼睛,静静地说:“因为你还在这,所以我回来了。”
余翅这次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直站在楼道里僵持着总不是什么好事,余翅打算退场,她绕过他走下去。
月,皎洁如绸,风,微凉如斯。斑驳的灯光下,两只影子如影随形。蒋语泽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一路无语。
终于到了教师公寓楼下,余翅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转进楼洞,回过头来。
“你……”她望进月色中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后面的话一瞬间随着孤勇消殆掉了。不用明说,她已经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而蒋语泽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虽然那几个字只是到达她的舌尖就被咽下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笑得温柔且包容,嘴角的弧度坦荡得令人炫目。
余翅觉得晕,脑子里空荡又混乱,她丢下一句‘我累了’就慌不择路地转身跑进了楼里,连头都没敢回,怕自己会淹没在那片深情里。
她回到宿舍后发了一会儿呆,当意识恢复过来时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脑海里纷纷杂杂的念头挤得她无法安宁,匆忙洗完澡吞了两片安眠药,睡着了就没事了。
结果晚上又开始做梦。梦中的她在一片大沙漠里迷了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烈日将她烘烤得口干舌燥,她想找人求救,她不要留在这片如坟墓一般死寂的荒漠里,但是,无论她走哪一个方向,无论她怎么努力趴涉,映入眼帘的始终是无边无际的沙海,她精疲力尽,她绝望哭泣。原以为自己即将要累死在这片沙漠里,没想到梦境中却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奇异的白光一闪,她凭空出现在一个大舞台上,舞台底下黑压压一大群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嘈杂陌生的场面令她顿生莫名的恐惧,她一边防备地观察底下躁动的人群一边慢慢往后退,然后撞上了一个人。她一惊,想回头察看来人却被那人从后面困住了手脚,并且蒙住了眼睛。她动弹不得,身体被迫贴近那人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直击她的后背心。过了一会,她感觉到那人慢慢将唇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敏感神经,接着听到熟悉的声音:“How to think about love at first sight”她愕然,问:“你对我一见钟情?”那人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是这么的巧合,明明知道这是梦境,但她的心脏似乎要破腔而出,跳动得异常猛烈。于是她拼命挣扎着想摆脱那只盖住她视线的手掌去一探究竟,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始终摆脱不了眼前的黑暗。渐渐地,她的力气用光了,呼吸也越来越难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儿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附加在她四肢上的束缚力突然就消失了,掩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也不见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等她适应后看到前方有一片奇异的白光,白光下有一个人影在慢慢挪动,光环笼罩在他周围,徒留一个分不清虚实的背影。她又急又怕,前方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到,她想喊住那个逐渐走远的人,却发不出声音,眼看那人就要消失在光源的尽头了,她不顾身体的虚软,跌跌撞撞追上去。是你吗?是你吗?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念。终于,她拉住了那人的衣袖,炫目的白光下,那人将头一点一点地转过来,清俊的轮廓,挺毅的五官,无疑是蒋语泽。她还来不及咀嚼自己的心情,下一秒,那张脸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依旧俊朗,依旧熟悉,他叫她:“余翅儿……”
“对不起,对不起……”余翅从梦中哭醒过来,眼泪沾湿了大半个枕头。她挣扎着爬起来,在黑暗中拥紧被子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