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恩泽》阿四阿苏

21、情不知所起

　　蒋语泽下了楼回到车里，他并不急着发动车子，反而把整面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又从储物柜拿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后将夹着烟的手搭在窗边外，姿态慵懒地倚着车座，神情恍惚。他出神了很长时间，长到只被他吸了一口的烟都燃尽了，淡淡的火星烧着过滤嘴上的纤维，熨人的温度拉回了他的神志。他打开烟灰盒将带火星的烟头掐灭，捏了捏眉心。正打算插钥匙启动车子，电话响了。
　　“哥们在哪呢？送完佳人了没有？”陈徵痞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同时还有吵闹的音乐声。
　　蒋语泽蹙着眉将手机换到了一边耳朵听，不紧不慢地问：“有事？”
　　“啧，你这语气太令我伤心了，小爷我漂洋过海回来，你不夹道相迎就算了，还整得这么冷淡，你良心何在？！”
　　“滚！有事说事。”
　　“我和林子、老薛他们一票人在‘春光’，续场喝一杯，来露个脸？”
　　“没空，改天吧。”
　　“别呀，好歹是我回国后的第一个场子，给点面子嘛。我听若蔷妹妹说你明天白天没排班，这不正好吗！难道佳人在侧？”
　　说起佳人在测难免有人起哄，嬉笑戏骂声不绝于耳。
　　“靠，阿泽这家伙竟然也重色轻友，世态炎凉呀！”
　　“没有不重色的友，除非是不够分量的色，所以，兄弟，看开点。”
　　“我倒想见识一下是哪个妖精降住了我们冷艳高贵的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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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听，不来交代一下难以平民愤。”过了一会，陈徵贱兮兮的声音再次回归。

　　蒋语泽去到的时候包厢里的大伙早就喝开了，烟雾弥漫，酒气熏天。
　　“阿泽，迟到了该罚。”有人见他进来不由分说塞了一杯酒过去。
　　蒋语泽意思一下抿了一小口，转而踱到一边的沙发上看他们胡闹。一人在他身边坐下，顺手递了一支烟过来。两人呈大字型斜靠着沙发，沉默着吞云吐雾。隔着虚无缥缈的一层烟圈，蒋语泽感觉像是在看一场舞台剧，置身此地的自己似演员似观众，分不清虚实。
　　无聊的人凑在一起总喜欢干无聊的事。这次也不例外，他们大谈感情史，轮流发表爱情观，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堪称那方面的专家。陈徵是今晚的主角，免不了被围攻，差点连幼儿园拖过小手的异性都八了出来。喝得七荤八素的一帮人总觉得挖的料不够猛，吵着要陈徵爆一场最刻骨铭心的虐恋史。
　　陈徵虽然喝得舌头都大了，但头脑还是清醒得很，他嗤笑：“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要拿你们那套龌蹉的思想来玷污我高洁的情操，掉份！”
　　“呸！从你口中说出情操两个字才掉份。”
　　“对，众所周知啦，陈小爷有‘情’跟‘操’，唯独没有情操。”
　　“非也非也，如果配上‘高洁丝’这个修饰语，他的情操还是可以接受的。”
　　“哈哈哈……”
　　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小孩子一样拍手跺足，将‘衣冠禽兽’四个字贯彻得淋漓尽致。
　　“咳……一想到头戴光环的小天使如影随形跟着我们陈小爷，那场面还真是毫无违和感，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最不厚道的老薛俯在桌子上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将大腿拍得‘啪啪’作响。
　　“滚！一群人渣。”陈徵一脚踹过去。
　　老薛灵敏地避开他飞过来的脚，噙着戏谑的笑容说：“怎么，恼羞成怒了？啧啧，你不是标榜着自己如何的纯洁温良吗？小天使配你多贴切！”
　　“狗嘴吐不出象牙，小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嗤，还身正呢！感情追着初恋女友出国五载不回的是你的孪生弟弟？”
　　陈徵拿起面前的酒一口闷了，将酒瓶掷得豪情万丈：“我那是一时脑袋犯抽，早就迷途归返了，后来呆在国外是为了深造。再说，五年不回太埋汰我了，逢年过节还是会偶尔回来一趟的。”说完他自己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还别说，我在国外真有一哥们出国八年不回，一次都没有，真是……唉！”
　　“这么钟爱资本主义社会？”
　　“屁！还不是为了感情那档子事。”
　　“哦？又是一个痴情种！”老薛摇头暗笑。
　　“何止是痴情，简直就是……”陈徵一时不会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唯有戚戚然，“说起来这个哥们还是通过阿泽认识的，那时候……算了，不说这个，来来，喝酒。”
　　蒋语泽维持着抽烟的姿势不变，清清冷冷地陷在沙发里，敛着的眉峰微微蹙着，身上的凛然之气凝势成型。
　　“无聊。”同样姿态坐在他身边的林伊笙轻慢地吐出两个字，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陈徵最耳尖，摇摇晃晃走过来，指着沙发里的两个人说：“比无聊有谁赢得过你们，来这种地方竟然坐在这里发呆，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鄙视你们。”
　　“别全身上下说得范围那么广阔，据我所知，你的细胞一个指头就能数过来。”蒋语泽淡淡瞥了他一眼，优哉游哉地换了个姿势。
　　陈徵怔了怔，迷茫地问道：“什么意思？”
　　林伊笙闻言轻笑出声，好心地给他指点迷津：“意思是说你是单细胞生物。”
　　“靠！嘴一个比一个毒。”陈徵挤在两人之间的缝隙上坐下来，腿更是惬意地交叠搭到茶几上。
　　蒋语泽眼色颇凉地扫了扫他横陈着的双脚，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我又没碍着你。”陈徵气急败坏。
　　“碍我眼。”
　　陈徵只好委委屈屈收拢双腿，端端正正坐好。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不到两分钟就坐不住了，看了看老神自在的左右两人，心里极度不爽。
　　“哎，你的小鱼妹妹呢？”他开始捋蒋语泽的虎须。
　　“别妹妹妹妹地叫。”蒋语泽警告地盯他一眼。
　　“嗨，林若蔷我还不是妹妹妹妹地叫，又不见你说什么。”
　　“她不一样。”
　　“哪个她？”陈徵又一次犯抽，看来真是喝大了。
　　林伊笙这次只是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陈徵自己琢磨了一会，越想越惊讶，他愕然扭头，问：“你看上人家了？”
　　蒋语泽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俯身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林子，我刚刚没听错吧？”陈徵不可置信地向林伊笙求证，这实在是太劲爆了，他都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
　　林伊笙笑：“如假包换。”
　　陈徵的表情瞬间乐开了，笑得无比欢快，他拍着蒋语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呀，你终于开窍了，要不然还真担心你是个gay，操碎多少玻璃心呢！正常就好，正常就好。”
　　蒋语泽不动声色动了动肩膀，撇开他的手掌。
　　陈徵死皮赖脸地耗上去，贼兮兮地笑：“看你一晚上寒着一张脸，怎么，还没将我们家小鱼搞到手？噢，对了，在几小时前的晚会上，我们小鱼是怎么说来着？‘不是，蒋教授是我姐的主治医生。’是这句话没错吧？哈哈……我当时怎么就忘了看一下你的表情呢！真是亏大发了。”
　　“适可而止。”林伊笙提醒得意忘形的某人。
　　“比海市蜃楼还难得的事情，怎么能轻易放过。来来，给弟兄们谈谈你此刻的感想心得。”陈徵发挥不怕死的勇士精神，举着一罐啤酒当话筒，伸到蒋语泽面前。
　　他的这个举动惊呆了一干人等，大伙一边替他捏一把汗一边期待杀伐果断的蒋公子的反应，捋虎须是要承担后果的。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想到蒋语泽只是皱着眉轻轻拨开伸过来的‘话筒’，轻描淡写道：“再接再厉，锲而不舍。”
　　一下子，偌大的包房里炸开了锅，喝彩、唏嘘声一片。除了陈徵，在座的所有人都没见过女主角的庐山真面目。
　　“阿泽，什么时候带上嫂子给我们引见引见？”有人高声笑问。
　　陈徵不厚道地朝着那人说：“人家姑娘不买他的账，八字还没一撇，别嫂子嫂子叫得那么顺口，依我看呐，这事悬咯。”
　　“不会吧？我们冷艳高贵的蒋公子竟然入不了她的法眼！”
　　“哈哈，常言道：一物降一物。任蒋公子再神通广大也逃不出我们小鱼的五指山，还不得拜倒在石榴裙下。”
　　陈徵意气风发极了，不为别的，只凭能让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改色的蒋语泽吃瘪这一点就足以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大快人心。就好比作威作福了好久的恶霸一下子被捏住了七寸，备受欺负的弱小群体怎能放过如此难得的报复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好好把握是王道。
　　“唉，真是的，我该问她要个号码的。”陈徵兀自捶胸顿足，懊恼得忘乎所以，他扑到蒋语泽身上，对他上下其手，“你手机呢？拿出来。”
　　“滚开。”蒋语泽冷着声音从牙缝挤出两个字。
　　陈徵总算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回了理智，他讪讪地收回不安分的双手，小心翼翼帮蒋语泽抚平衣服上的皱褶，陪着笑：“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
　　蒋语泽施施然站起来，用手指弹了弹平整的衣料，然后鬼魅地凑到陈徵耳边细声细气地说：“你敢去招惹她半分，我活刮了你。”
　　陈徵完全被他的语气震慑住了，如施了魔咒般，定在了沙发里。
　　“清楚了没？”蒋语泽对他粲然一笑。
　　“清楚了，清楚了。”
　　“真乖。”
　　蒋语泽逗小狗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噙着淡定的笑容缓缓步出包房，厚重的包厢门吞噬了随之而至的咆哮声。
　　“蒋语泽，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