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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迷雾重重 ...


  •   余翅喜欢看微博附带的小视频,音乐类的、民生类的、恶搞类的……她都会点开看一遍,或欣赏,或唏嘘,亦或捧腹大笑。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如果有一天视频里的主角变成了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心情去看待。
      睡觉前刷微博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周六晚上,她在看完快乐大本营之后照例去刷新微博,由于连续开了两天的校运会,微博页面上大多数都是一些关于运动会上的趣事,她一路挑挑拣拣翻下去,意兴阑珊地打着哈欠,途中看到几处视频都没有点开,直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个视频出现的次数过于频繁。于是,出于好奇心的作怂,她又将翻过去的页面重新倒回来,找到那个在她页面里出现次数不少于三的视频,原发表人拟的文字还算吸人眼球——你们不是不喜欢广场舞,而是不喜欢跳广场舞的老大妈!!!
      看到‘广场舞’三个字,余翅心里咯噔一跳。不会这么巧吧?她一边暗暗心惊一边犹豫着点开视频。
      画面很模糊,而且光线又不好,影影绰绰一堆人在跳舞,背景音乐甜腻轻快地唱着“沉醉的夜里我遇见了你在我的心里难忘记我的心全部被你占据好想告诉你我已深深爱上你……”
      余翅心里凉了半截,呆呆地看着画面正中央微笑直立的男子与旋转转圈的女子,裙摆飘动的弧度眩花了她的眼。
      晃动的画面一直在持续,十指交缠,相拥下腰……还隐隐约约有人声:“哇,那男的好帅呀!哎,有没有拍到那女的正面?她一直动,我都看不清楚她的脸。”、“别晃我的手,画面都抖了。我这里也拍不清楚,她的位置总是背光。”、“你试试换个位置拍。”
      最后,画面终于陷入了混乱,黑乎乎的一片,只有掌声、口哨声以及嘈杂的议论声。
      余翅该感到幸运,自此之中,她的正脸都没有清晰过,再加上光线的昏暗,也许没人认得她。她心里阿Q地安慰着自己的同时还翻了下面的评论:‘哇喔,真的是极品男神呀!’、‘不会吧,我那天刚好在那个广场耶,怎么没遇上???’、‘嗯,确实比大妈们赏心悦目多了,赞一个。’、‘就是不知道那女的长得如何,可惜呀可惜!’……
      她拖着鼠标往下拉,原本稍微安定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了。一个博名叫‘A医科大的牛X’的人评论道:‘咦,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教授吗???我靠,酷毙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紧接着,下面又有几个人跟道:‘你也认识是吧?我上个月在A医科大附属医院看病,就是他给我看诊的,真人可帅了!’、‘哈哈,我也见过我也见过,我还跑去旁听过他的课。’、‘啧啧,真真想不到呀,平常这么孤傲清冷的一个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连续翻了好几页的评论,余翅心烦意乱地关了微博,索性眼不见为净,埋着脑袋做起鸵鸟来。
      可是,她逃避式的行为并没有成功。即使心里反复抑制着不想,脑海中却不断涌现出两人跳舞的画面,他护着她转圈,他拥着她下腰,他拉着她离开……一遍一遍,就像在放一部慢进的黑白电影,而且还是不断循环的默片。
      越安静画面感越真实。余翅快被折磨得人格分裂了,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做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钟,她把本就干净的地板又拖了两遍,厨房的锅碗瓢盆又清洗了一遍,甚至还将冬装搬出来手洗了一遍,直到精疲力尽,大汗淋漓。
      人的潜能果真是无穷无限的。即便累成了一条狗一样,大脑思考的速度依然丝毫不减,还以加速度的模式高度运作。余翅悲哀地发现,她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和蒋语泽每次碰面的细节,从最初的医院、学校的多次偶遇、商场的尴尬以及最近几次近距离的接触。一次次,一丝丝,结成了一个茧子,缚住了她自己。
      十月底的夜晚早已褪去了恼人的闷热,深夜渗出来的凉意透肤袭骨。余翅在阳台呆了许久,八楼的高度可以俯瞰的范围有限,不远处的路灯静静地矗立着,只有自己的光和影子陪伴,上演着又一出孤独的守望。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为了得到心灵深处的片刻安宁一度看过许多经书,其中《般若波萝蜜多心经》她翻得最甚,苦苦追寻‘透过心量广大的通达智慧,而超脱世俗困苦的根本途径’。可惜,她终究是一个凡人,逃不过世俗的困苦,那些深藏奥妙的经文改善不了她的愚根,救赎不了她备受煎熬的身心。后来,她听到王菲用空灵般的嗓音唱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她不知道天后是否悟到了真谛,她只知道自己还苦苦困在牢笼中,等待着时光的洗礼。
      回忆往事最是伤筋动骨的差事。余翅在即将坠入漩涡的边缘上及时刹住脚步,然后带着一身心的钝痛转身进了浴室。
      水很冷,浇在身上冰凉刺骨,四肢百骸都激灵得复了原。她待彻底清醒了才慢慢调高水温,小小的浴室里雾气迷漫。
      好好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躺在床上,余翅半强迫半安慰自己进入睡眠状态。她睡得极其不安稳,似梦似醒,心里堵了一团棉花般,一口气呼吸不到底,大半氧分被棉花团过滤掉了,只剩一丝丝吊着一口气。
      梦里的场景支零破碎,她站在倾斜得快要倒塌的一栋楼的楼顶上,岌岌可危地攀着围墙的栏杆,稍有不慎就会跌进万丈深渊。旁边另一座完好无损的高楼上,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安安静静地低头看书,完全没注意到几米之外的险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救我,快救救我。”她竭嘶底里地呼喊。
      少年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她:“我什么都没有,怎么救你?”
      “可以的,可以的。”她喜出望外,“你趴在栏杆上递手过来拉我。”
      少年很卖力,整个人趴在上面,胳膊伸得老长,两人的手指差一点点就可以够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突然,另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从天而降,他怒不可遏地挥赶少年,阻止他们的手指相触,颤抖着指着两人叫嚣道:“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少年一受惊,攀着栏杆的手指一松,雪花一样,从高高的楼顶飘飘荡荡坠入了深渊,无声无息,转眼就不见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保持着伸长手臂的姿势,一直坠一直坠,炫白的衣角没入黑暗的无底洞。
      悬在空中的男子没想到自己一句爆喝一个动作竟然酿出如此大的祸灾,愣愣地看着,嘴里喃喃自语:“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害怕,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她还来不及回答,一阵风吹来,飘在半空中的男子也消失了。举目四望,周围空荡荡一片,没有白衣飘飘的少年,也没有白衣飘飘的男子,只有她自己,依旧攀着栏杆,徒劳地伸长手臂,微风从她的指缝掠过,凉凉的。
      梦还在继续,场景转换,这次是一个空旷的过道,没有人,唯有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回音久经不散,飘荡在窒息的空气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扯上他,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他从小就有病,小心翼翼才活了下来……”
      “我只有他了,我只有他了。”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
      如何痛彻心扉的声音盘旋在脑海,将她的灵魂一点一点抽离肉身,飘在半空,冷眼旁观着另一出戏上场。
      场景好像她曾经的‘家’,呼啦啦一大堆人,绝大部分她都不认识。客厅中央孤零零站着一个女孩,所有人都围着她指指点点。一个优雅贵气的女人上前边推扯着边指着她的鼻子骂:“狐狸精,祸水,你那不要脸的妈毁了我的家庭,你毁了我儿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虐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可怜的儿!”
      女孩惊恐地避缩着,贵气妇女的手指掐得她生疼,她那一张一合的嘴就像蛇的血盆大口,吐着淬毒的信子。
      没有人帮女孩,所有人都用怨恨的目光剜着她,她害怕,她无助,她希望有人给她一点点安慰,哪怕一个善意的眼神都好。她哭着去搜寻她的支柱,绝望之余看到另一个妇女神情木然地站在不远处,她喜极而泣,奔过去拉着妇女的手,她叫她‘妈妈’。可是,妈妈也很冷漠,她挣开女孩的手,还反手狠狠甩了女孩一巴掌,尖着嗓子喊:“他要跟我离婚,因为你,他不要我了,你满意了吗?啊,你满意了吗?”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试图再次拉住妈妈的手,她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开始抛弃她了。
      “呵……对不起?”妈妈对着她冷笑,“你为什么要招惹他?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安分守己过日子?难道你就这么浪?招了一个不满足还要惹上另外一个?”
      女孩咬着唇拼命摇头,她的泪喷涌而出:“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妈,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妈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寒光四射,她冷冷冰冰地看着女孩一字一顿地说:“余翅,我真希望你不是我的女儿!”
      余翅?噢,原来那个蹲在原地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孩叫余翅!多可怜,她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喉里压抑悲沉的哀求无人应答。
      梦里的一切真实得不可思议,悬浮在半空的灵魂都能体会到那种孤独无依的悲恸。她想给女孩一个拥抱,安慰她不要哭,不是你的错,你还有我。可是,魂魄终究只是一个魂魄,她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体,虚无、缥缈,如过眼云烟,一吹就散。
      余翅在一片抽泣声中挣扎苏醒,可笑的是,梦里的人儿哭得忘乎所以,而现实中的自己却滴泪未出,眼里干涩得出奇。如果不是心脏那闷闷的哀痛以及鼻孔急促的呼吸,她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房里黑暗无光,在这种视觉全无的情况下听觉尤其敏感。她一动不动地仰躺着,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声响正透过皮层丝丝缕缕溢出来,与空气中的悬浮粒子摩擦碰撞发酵出另一种耐人寻味的声源,于是,她听到有人在轻声低喃,带着醉人的尾音——余翅儿……
      幻听是一种歪曲或奇特的听觉,是精神病人常见症状之一。余翅拒绝承认自己精神分裂,她恨恨地翻了个身,故意造出一些声响来,好掩盖莫须有的一切。她翻身的方向正好是窗户那一面,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一打眼望过去,几乎寻不到突破口。可是,当你眯着眼睛细细搜寻,你会发现,原来还有一条细小的缝隙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为你输送光源。
      在那独属于自己的一线天中,余翅看到了灰白的天际,不是全黑,也不是全白,而是介于黑与白的交界点——灰白。
      等待破晓的过程是煎熬的,因为你不知道晨曦何时能够穿透云层,那些灰霾是否能够被一点点吞噬掉,也许你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也许你依然被困在迷雾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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