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霁**然

12、12

　　12
　　陈光军：同学们啊，下礼拜就是艺术节了，我知道有的同学内心肯定无比激动，可是我们已经高二了！高三还会远吗？我们要以学习为主要任务，一门心思抓学习，至于艺术节么……我还是希望你们的精力集中在该集中的地方。我们这次参与，有一条一定要牢记心中——我们的目标是：重在参与！
　　全班：QAQ

　　艺术节到了，这无疑是所有盼望着学校倒闭的孩子们的福利——上午上课，下午最后两节课参加活动，约等于放假。每个班级将自己设定的班级活动方案上交批审后，最终出来的活动五花八门。如文科班的青溪古今历史知识竞赛，如同为物生班，看上去高大上的制作叶脉书签，还有高一某班承办的每年固定项目——大合唱。
　　江暮雨班本着陈光军“重在参与”的宗旨，最终只参加了大合唱，而大合唱都是每年艺术节的压轴戏。
　　为此，各班纷纷购置班服等一切有利于加分的用品。
　　关于大合唱的曲目，李娉组织召开一次次的班委会，连同周悦生这种毫无关联的体育委员也被拉过去凑热闹。而他们推荐出来的曲目，都被陈光军一句“我已经定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给通通毙了。
　　陈光军此言一出，各路吐槽席卷全班，他毫不理会。最终，陈光军在物理组全体老师的鄙视中放弃了这个荒谬的决定。继而改了一首经典而又积极向上的《我相信》。
　　在青溪往届的大合唱上，几乎每年都有这么一首，曲目选择上大众而无新意，只是很保底。
　　而当天的班会课上，陈光军假模假样地给大家展示了三首他重选的歌曲，大家以为还有选择余地的时候，他又打开了一个文件夹，说：“我已经找好了原唱，伴奏和歌词，这首《我相信》比较简单，你们一定都听过，学起来也不花时间，我们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大家一听，美好的幻想又破灭了，碎成了宇宙尘埃。
　　“这是压榨！这是强权，霸权！”高呼不平的韦凉被陈光军指定为领唱，从此再无异议。
　　这个独裁无趣的老男人！
　　江暮雨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只是看见上次春游一展歌喉的叶知秋被陈光军指定为指挥时，心情有那么一丝阴郁。
　　周悦生从始至终一脸无所谓。
　　“看看，真正的猛士，敢于面对大合唱曲目是《让我们荡起双桨》！”他摇着凳子对一旁的唐宇佑说。
　　反正唱什么对你来说都一样……
　　江暮雨翻了个白眼，将嘴角的笑意压了回去，接过前面传下来的作业，转身放到了周悦生桌上。
　　周悦生不在，估计又去打篮球了。
　　江暮雨确信他肯定已经知道了班里传到那些绯闻，可他依然像个没事人，和韦凉瞎掰，和唐宇佑照旧侃大山。只是上课时再不见了那时不时从后面递来的字迹歪劣的小纸条。
　　如果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采取保持沉默与事不关己的态度？
　　江暮雨好几次都看见，那些八卦的女生去问叶知秋时，她都是一副暧昧的态度，不承认也不否定。
　　周悦生，你拒绝告白时那股强硬又在哪里？
　　也对，你为什么要有事？你爱和谁好便和谁好，我又不算什么。
　　仅以朋友的名义，是没资格管你这些的。
　　五一出来的一个星期，两人都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周悦生总喜欢把腿伸得很长，直接搭在江暮雨凳子下面的横杆上。江暮雨便将凳子尽可能地往前移，意图明显而直白。
　　以前是为了靠近他，现在是为了避免他靠近。
　　她听他笑得很大声，并被唐宇佑怒斥“脑子有病”时，回头，假装用不耐烦的眼神瞪他。
　　传作业的时候都避免回头，偶尔的对话里，也带着小小的敌意。
　　试图将他从生命中剥离，尽最大的努力。
　　从前觉得他和别人在一起，是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那现在算什么？自己当初投到叶知秋身上的同情的眼神，越发可笑。
　　她越来越后悔为什么要坐他前面。当初的心情，现在觉得也没必要了。
　　在陈光军捕捉到她略带敌意的目光，并于课间找她谈话时，江暮雨用一贯温和冷静的语调说：“老师，我想和叶知秋调座位 ，这样，我找李娉讨论问题不会太麻烦。”

　　虽然陈光军说“艺术节重在参与”，但大家都明白这只是套话，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参加。作为期末评比优秀班级的指标之一，参加一个项目就会有分数，得到名次则分数更多，更别说艺术节过后便会评出名次。要是到时候分数栏上真的是一片空白，就是陈光军不在乎，班里人也看不过去，到底还是有班级荣誉心的。
　　于是，每天下午最后两节课，班里人几乎跑了一大半，去参加什么记歌词、环保创意秀、“我的老师”英语演讲比赛……当然有些人纯粹是去围观都。
　　今年有一个十分奇葩且新颖都活动，叫school run，校园逃亡。共四关，具体内容不清楚，只听说要跑大半个学校，期间还要穿奇装异服，喝奇怪都饮料。
　　江暮雨知道这么多，并非是她自己感兴趣，而是出于周悦生一看到宣传单，就对韦凉和唐宇佑喊：“我们来参加这个！”
　　一个班规定是四人参加，后来，他们又拉了一个男生过来，把班级报了上去。

　　当天，当江暮雨被居冉硬拉着来到艺术楼前school run的起点时，整个人都不太好，既期待又抗拒。
　　只是来看看，没关系的，江暮雨对自己说，捏着农夫山泉都手心有点出汗。
　　几张桌子前人头攒动，主办班级的人大声地在点名，忙得焦头烂额。
　　江暮雨后居冉站在旁边看着，她漫无目的地看看蓝天白云，看看教学楼，看看香樟树，看看草地，再看看人群，最后百无聊赖看看喋喋不休的居冉。
　　“喂喂，我跟你说话，你走点心好吗？”居冉顺了顺刘海，有点不满地说。
　　江暮雨抱拳像居冉做了个揖，道：“大小姐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居冉立刻被逗笑：“哈哈哈这是什么鬼？不过你刚才的状态真的是超神游！”
　　江暮雨随便应了些什么，依旧漫游起目光。
　　她刚才，或者说她一靠近人群，就立刻在人群中找出了周悦生。挺拔又高个的男生在人群中怎么不显眼？那几缕估计是睡觉压起的头发随风飘荡，夺人眼球。
　　也许即使周悦生相貌平平，她也一样可以办到。
　　就算目光离开过他，也一样可以在看到背影的第一秒就知道是他。
　　因为周悦生是她的太阳，就算在目光之外，也一样在她心里。
　　这时候，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身影。
　　韦凉急匆匆地跑来，说：“果然是你们！太好了！江湖救急啊，大侠！”
　　韦凉七荤八素地解释着，江暮雨也听出了个大概：那个汉子被他的女神召唤过去为她的演讲打气，就乐颠颠地抛下了队友离去。唐宇佑？别提了，环保创意秀原本是李娉负责的，结果李娉中午就请假回家了，唐宇佑就临时被陈光军指定去赶赴刑场，估计现在正在一堆旁听妹子面前指点江山呢。
　　居冉听完，也不问江暮雨，就一手搭上江暮雨肩膀，一手撸起刘海，义愤填膺地好像有人挖了他们家祖坟：“该出手时就出手！见义勇为的时候到了，江二，let's go！”
　　江暮雨还没来得及纠正她见义勇为不是这么用的时候，就被拉着一头扎进了人群。
　　江暮雨想了想，其实韦凉找居冉帮忙也挺有眼光的，高二上学期的运动会上女子400米，居冉还得了个第二呢。

　　被居冉一路拽着跑到了点名处，居冉便和韦凉过去修改参赛人员。江暮雨兀自喘息着，将额前几缕碎发拨到了耳后，抬头便看见周悦生。
　　周围人很多，但唯独没有人穿过他们之间。
　　像是交谈的姿势与距离，却又是对立的态度。
　　江暮雨终于在周悦生灼灼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她冲他咧了咧嘴，抬头看看天，低下头，发现唯一可以转移视线的便是和居冉为看比赛而准备的农夫山泉。
　　农夫山泉有点甜。她心里默念这句广告词，仿佛可以缓解紧张。
　　她下意识地扭动着农夫山泉的瓶盖，视线不知该飘往何处。
　　离她几步之遥的身影却忽然走进，强大的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场迎面而来，江暮雨心虚，心脏狂跳起来。
　　正以为周悦生想干什么，比如揍她一顿时，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就从她手里抽走了那瓶农夫山泉。
　　江暮雨有些吃惊。
　　面前的男生阴郁着脸，“啪嗒”一声拧开瓶盖，仰头豪迈地灌了几口，说：“谢谢。”
　　周悦生抹了抹嘴，没有还回来的意思。
　　江暮雨垂下还保持着握住瓶子姿势的双手，干干地笑着：“不客气。”
　　“江暮雨。”
　　他突然叫了江暮雨的名字。沉稳的声线一下子击中了江暮雨的心扉。她仔细回想着从前，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全名，口气郑重得不真实。不是嬉皮笑脸的“学霸”或是“江二”，而是真真切切地叫她的名字，她竟有些猜不透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江暮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陈光军和我说你提出要调座位。”
　　少年的口气有点不太好，将“你提出”三个字咬得很重。
　　你是介意了吗？是介意再也不能抄到我的作业了，还是我不该主动提出，而让陈光军自己察觉并调换？
　　江暮雨歪头，看着周悦生，笑了。
　　“行了行了，第一组，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诶，我说，你们杵在这干嘛？”韦凉匆匆地跑了回来，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推了一下周悦生的肩膀。周悦生也毫不含糊，一脚踢了过去。
　　“啧啧啧……”居冉一脸不忍直视，她走到江暮雨身边，“你说周悦生的门路还真多，我刚才和韦凉好说歹说，他们死活不同意。这不，韦凉一爆出周大帅比的名号，就立马准了，还让我们带句话给他，说是前面有福利。看来，果然人脉才是硬道理！你说他们会不会给我们放水啊……”
　　江暮雨摇了摇头，没有搭话。
　　他的门路，她不稀罕。
　　虽然刚才与居冉狂奔中还带着一丝兴奋和侥幸，但现在，剩下的却只有局促不安了。
　　要是周悦生刚才什么也没说，即使是那样尴尬地站着也行，那她现在就不会这么想逃离这里了。
　　她觉得周悦生一定会认为她很奇怪，可是个中缘由，她要如何说清？
　　怎么说得清？也不能说。
　　各班各组已经开始准备，江暮雨微微皱着眉仰望那过分清明的蓝天，心乱如麻。

　　一轮比赛共八组参加，每组四人。第一关名叫“非典型性知识竞赛”，有题号箱一只，每组各抽取四张，然后配备的读题汉子便会按照序号提问。答每小题的时间共30秒，打不出来要等时间耗尽才能进入下一问。
　　江暮雨从一开始就对这个第一关的名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因为你说为什么偏偏要在“知识竞赛”前面加个“非典型性”？
　　等到周悦生抽完序号回来，将题号潇洒地扔给读题小哥时，读题小哥比对了题目后，冲他们邪邪一笑：“人品啊人品啊！”
　　“靠，少废话！”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大错的周悦生，对着这个他根本不认识的汉子凶狠地说，“快读题！”
　　说话间，school run开始的哨声已经吹响。
　　“嘿嘿，好嘞！”读题小哥摇了两下脑袋，“啧啧，第一题，请问，威尔士王子岛隶属哪个国家？”
　　“靠？什么岛？”韦凉听清楚了，但这是他从没听过的岛名。
　　“威尔士王子岛。”读题小哥字正腔圆重复了一遍。
　　居冉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我还威尔士公主岛咧！
　　“美国？”韦凉转了转眼珠。
　　“不对。”
　　“英国？”周悦生皱了皱眉。
　　“不对。”
　　“俄罗斯！”韦凉再猜。
　　读题小哥继续高深莫测地笑着摇头。
　　同样没听说过的周悦生已经和韦凉进入了疯狂猜国家拼人品模式，就连“中国”“日本”这种名字一听就不是一个画风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国家都猜上了，还是没猜对。
　　“越南？”
　　“老挝！”
　　“还是秘鲁？”
　　居冉也加入其中，将她所知道的亚非沿海国家都猜了个遍，就连某个内陆国国名都出来了。
　　你还没说完我就猜，读题小哥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势，头都快摇成电风扇了，但他们依旧不对。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这三人脑子里的国家都被说尽了，终于进入了片刻的安静。
　　江暮雨过程中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三个人猜的大多是欧亚国家，要么答案真的是很偏，要么就是他们方向错了……她往美洲方面想了想，细细回想起来，刚才激烈的猜测中，似乎忘了北美洲那个国土面积极大的国家，于是便抱有疑虑地说：“加拿大？”
　　读题小哥的头惯性一摇，又立马收住，改为重重地点头，欣慰道：“终于猜对了！好了，下一题！”
　　四人终于长舒一口气却没心思兴奋，这样令人捉急的答题速度，基本是等同于耗尽30秒好吗？
　　“请举出三个爱因斯坦相对论公式！”读题小哥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态说道，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靠，什么公式？”韦凉有点怀疑是他听错了。
　　“相对论公式。”
　　韦凉虽然古今中外奇闻轶事知不胜数，作为一个典型的混在理科班里的文科男，此刻顿觉物理之无穷，学海之无涯——丫的，什么相对论公式？爱因斯坦？不就是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吗？
　　“E=mc∧2，质能方程。”江暮雨说。
　　“对啦！”读题小哥眼睛一亮，这位妹子一定是无所不晓的大学霸，“还有呢还有呢？”
　　周悦生也将目光看向江暮雨。
　　江暮雨顶不住众人期待的目光，指着艺术楼与实验楼之间草地上的一个苹果雕塑，说：“我……只知道这个。”
　　即便如此，韦凉还是兴奋地拍了拍江暮雨肩膀，说：“学霸牛逼啊！”
　　居冉哀怨地看着她，说：“你给了我们希望，又让我们绝望……”
　　江暮雨看了眼周悦生，他果然避开了她的目光，于是将视线收回，同样哭丧着脸对居冉说：“你看那组！”她指着不远处异常激动的一组，“他们答完了。”
　　说罢，那组的四人一道烟儿就跑向了操场第二关处了。
　　众人无望了，读题小哥铁面无私，一点水都放不得，四人只能干巴巴等着时间耗尽。
　　读题小哥倒是悠闲，打开了第三张纸条，那能塞个鸡蛋的嘴型，不断啧啧称赞好题，让可怜的四人不寒而栗。
　　韦凉痛骂周悦生抽题的水准，称自己用脚都不会抽到个什么王子岛，以及作为物理课代表，居然连相对论公式都不知道，“简直丢陈光军的脸！”，韦凉说。
　　周悦生不言语，直接踢了上去。韦凉说几句他就踢几脚，韦凉于是只能对周悦生怒目相向，决定以后拼人品的时候，一定得自己上。
　　等待时间耗尽的过程非常痛苦且漫长，期间又有两组跑开了。
　　江暮雨完全没有往周悦生的方向看，只是盯着居冉，目光却移向了更远处。
　　在一些结局既定，没有指望的事情上面，她往往会更平静，好像这样一来，期望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们终于熬到了第三题，那是个十分变态的绕口令，周悦生“l”“n”不分了好几回，韦凉和居冉都快笑岔气了，江暮雨在笑出来的后一秒，就对上了周悦生的目光，不知怎么，她便渐渐收敛起笑意，背过身去，偷偷狂笑。
　　周悦生看着她耸动的肩膀，提上一口气，于是一下子在三秒内念出了：“暖男男篮兰兰诺澜若蓝诺男若男男男”。(各位可以自己试试XD)
　　至于第四题，依旧坑爹：请简述毛爷爷的水平！
　　“那个毛爷爷？是那个吗？”居冉问起来像在对暗语。
　　“嗯，就是那个。”读题小哥心神领会。
　　毛爷爷那双迷人的双眼天天见，从小到大也学过不少他的诗词，看过不少关于他的电视剧，可对于简述生平这种事情，就连文科班妹子们都得借助度娘。
　　韦凉“嘿嘿”一笑，他终于等到了“翻身做主人”的这一天了！他侃侃而谈了毛爷爷的一生，仅用时15秒。
　　于是众人随着最后一波人流奔向了第二关处。
　　后来他们才知道，school run的题目到底有多坑爹，从“爱因斯坦相对论方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什么时候成立”，从“威尔士王子岛”到“日本首都叫什么”，从“毛爷爷生平”到“毛爷爷的《沁园春雪》最后一句是什么”……
　　当真是涵盖了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