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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芳与心事,此地共蹉跎 ...

  •   楚莫瞅着颜昔于月色下熟睡,恐其着凉,却又不忍扰其清梦,只得脱下春衣披于其身。
      谭蓁正取来厚衣,见着楚莫已然为颜昔披上,不由轻笑:“你倒是迅速,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谭蓁为楚莫披上衣服,“现下春寒,多少有些凉,你也谨慎点。”
      楚莫回眸望着眼前温柔娇妍的未婚妻,她父母离逝,自己亦未能陪伴,不由轻叹:“这几年,苦了你。”
      谭蓁微微摇头,示意已经过去了,无需计较。只问:“家中亲人可还好?”
      楚莫神色略有晦暗,笑道:“母身体尚可。至于父,忽地转念欲命我娶官家小姐,我素来不喜与官家攀亲,父发怒,便逐我出了门。”
      谭蓁微怔,低眉:“你仍是那般倔。”
      楚莫不由环住她的腰:“若我娶了妻,你怎么办?我们这自小一起的十年感情,又该怎么办?”
      谭蓁咬了咬唇,道:“我,我可以与她……”
      楚莫吻上谭蓁的柔唇:“我不许你如此大方!”
      谭蓁望了望一旁的颜昔,怒嗔:“莫要胡闹!”
      楚莫瞥了一眼面容沉静的颜昔,已知其正熟睡,便不作避讳。

      颜昔自梦中惊醒,双眸缓启,却正望见楚莫与谭蓁……
      此番情景,自己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装睡。
      而片刻间,楚莫松了手,怔怔地望着眼前娇喘的美人,浓眉紧蹙:“阿蓁,对不起。我,我只是害怕。”
      谭蓁忽地明白了,却笑道:“哪里就那么准了?随便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话,竟会骗着你多年?”
      楚莫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想我如何洒脱之人,竟会被这‘命中无妻’四个字唬住。”
      谭蓁微笑:“我会一直在。”
      而,忽然间,月亮被阴云遮住,猛地下起雨来。

      那雨,一下,便是数年……

      我会一直在……

      ——————————————————————————————————

      南飞的鸿雁一声哀鸣,将楚莫拉回了现实中。

      “我会一直在……”楚莫心中万分悲痛。
      颜昔在侧,望着那夕阳已然消失的天边,轻声道:“春去秋来,人生一路总会丢失一些人,即便如何地不愿意、不舍得。”
      楚莫浅笑:“故,你要好好待未雪。”
      颜昔眉间略有怅然:“我,尽量罢。你也知,这于我,有点难。”
      楚莫岂会不知,这五年来,各色女子对颜昔有意的不少,他却未有入眼的。楚莫叹息:“你曾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现下,倒是踌躇了!况且,我觉得未雪与过去遇见的那些女子不同,想来,亦是极为痴情的。你,忍心?”
      颜昔抿了抿唇,低眉黯然道:“我……”

      “勿虚哥哥,往之哥哥!”萧未雪适时地出现,解了颜昔的围。
      楚莫笑呵呵地扳过颜昔的身子,瞪他一眼,随即道:“未雪,来得正是时候,往之说洛阳夜市甚美,要与你一同去呢!”
      萧未雪微怔,轻笑着:“好呀!”
      颜昔抽了抽唇角,笑着:“先送过勿虚再说罢。”

      萧未雪甜甜得点了点头,看得颜昔有些心酸,只得咽下了准备婉拒的话语。
      目送楚莫策马而去,颜昔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不知这一别,几时方可相见呢!忽觉一抹视线,回首,萧未雪慌张地收回目光。
      颜昔只正经地说道:“未雪,有些话我不愿瞒着你,便说了:若我始终未能爱上你,便忘了我罢。自然,我不会停留你身边太久,免得你忘不了。”

      萧未雪见着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且对方给出如此决断的回答,咬着下唇强忍住泪水。
      良久,她抬眼望着颜昔,神色坚定,道:“未雪……是喜欢往之哥哥,但未雪不求往之哥哥喜欢自己,只允许未雪常伴左右便好。可以么?”
      颜昔忽地心口一抽,吃痛不已,那样坚决不计代价的追随,可不是像极了自己么?萧未雪见着颜昔身子猛地一震,骇得不轻,慌里慌张地询问。
      颜昔却只是稍稍摇了摇头,淡淡道:“痼疾而已,无碍。”
      不知为何,他只觉着,此刻望着萧未雪担忧而坚定的眼神,分外心疼。话语软了许多:“未雪,如此付出,可有不甘?”
      身前娇颜其姝,笑容静美:“往之哥哥未逐我离开便是好的了,未雪不敢多加渴求。”
      颜昔愕然,如此,原是自己太多奢望,所以,放不开么?恍然间,颜昔笑了:“未雪,往后,直呼我往之即可。”
      萧未雪笑容僵了片刻,结结巴巴地张口:“呃……往之……哥哥,如此,是否太亲密……不、好罢?”
      颜昔懵了片刻,方觉只认识两个多月而已,这,是太过亲近了。颜昔尴尬地笑了笑:“抱歉。”
      萧未雪继而解释道:“未雪不习惯直呼男子的字……即便在萧府,我亦是只唤萧禄、萧延为哥哥,从未单另唤过男子的字……还望往之哥哥莫要介怀。”
      颜昔毫不介意地笑着摇摇头:“是往之失礼了。”
      瞬间,颜昔觉得自己特没节操!好吧,自己怎么,像个变相的采花大盗呢?
      ……

      夜市上人山人海……
      萧未雪好奇地望着一堆泥人、木头人,朝叫卖的老人问着:“老人家,可否做别的人像呢?”
      老人笑呵呵地问:“自然可以。不知姑娘是否要做两人?”
      萧未雪回眸望了望身旁的颜昔,忍着叹息轻声道:“一个人罢,不会有人同我一般稚气。”
      颜昔闻得此语,心中一酸,道:“做两对罢。”
      萧未雪怔怔地望着颜昔,颜昔定定地望着她,道:“你一对我一对。可好?”
      萧未雪欢喜地点点头,回身对老人笑道:“老人家,我们要两对,嗯……一对木头人,一对泥人。不知何时可来取?”
      老人微微笑着:“三日后罢。”
      萧未雪随即与颜昔商议:“往之哥哥,可不可以你来收下泥人,未雪藏着木头人?”
      颜昔英眉微蹙,她居然连自己不喜欢泥巴都知道,还需如此恳求般地商量?颜昔佯作生气般,不悦地挑眉道:“为何你不愿收着泥人,莫不是嫌脏?”
      萧未雪慌忙摇头:“不,不是的。”
      继而,她低首,嗫嚅的话语有些微湿润的感觉:“未雪手笨,怕摔坏了。木头人会比较结实一点,应会放的久一些。”
      她多想说:因为往之哥哥不喜欢未雪,不见得会留下,那么,不若将结实的留给自己,多保存些时日罢!她不会知道,自己心底嘀咕的话,已然说了出来,虽说声音极轻极轻,但颜昔何等功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颜昔侧耳,陡然蹙眉,拂袖大步向前,冷冷道:“随我去一个地方!”

      萧未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忐忑地跟随着颜昔。渐渐出了集市,低着头不敢抬眼。忽而觉得身子一轻,颜昔将食指放于唇间,示意其勿要开口。
      随后,听得四下黑暗之处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未雪慌张地缩入颜昔怀中,颜昔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耳语道:“莫怕。”
      颜昔处理掉所有埋伏,仅留一名少年,颜昔轻声道:“念你年幼,我不作计较,你最好莫要回去了,省得派你们来的人觉得你们办事不利,杀了你出气。你走罢!”
      那名少年跪下身磕了头,轻声道:“多谢不杀之恩。”
      王家人真是难缠!明明那件事情已处理好了,偏偏揪着不放……
      ……

      “往之哥哥,可以下来了么?”糯糯的声音。
      颜昔方回过神来,自己还将萧未雪扔在长亭上呢!
      远处的灯火阑珊,映于萧未雪姝颜,颜昔看得失神,不由想起了方才萧未雪那几句自言自语。他心疼万分,如此痴情的女子,可不是像极了自己么?!
      颜昔抱着萧未雪软语道:“未雪,我心中有一件未了之事,待了结之后,便娶你。可好?”
      萧未雪震住,欣喜地点点头,靠在颜昔怀里,索取着温暖。忽地,萧未雪记起了,抬眼望着颜昔:“万一,禄哥哥不许,要怎么办?父离开后的五年间,哥哥一直待未雪极好,若是哥哥不同意……”
      颜昔柔声安抚:“无妨,我先将心事了却,再求父去向萧侯爷提婚。”
      萧未雪好奇地望着颜昔:“往之哥哥不是不喜欢未雪的么?为何,却……”
      颜昔唇角一勾,魅惑地笑道:“我只说我动心太难,并未说过不会动心罢?”
      他凝视着怀里的人儿,忍不住抚着那微红的脸颊。他总也未曾说起,自己是何等了解何谓爱而不得,更是何等心疼这般心细敏感的女子。而自己口中的心事,何止是心事那等简单?近乎成了心病啊!

      萧未雪不解地抚着颜昔的几欲拧成结的双眉:“往之哥哥,想到什么了?”
      颜昔回过神,淡淡笑道:“没什么。夜市将近,还有兴趣逛么?”
      萧未雪如同小鸡啄米般:“难得往之哥哥来一趟洛阳,定要一同逛完!”
      颜昔望着那欢快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哑然之间有些许宠溺。
      宠溺……这个词,似乎只有那个人身上才会被人用到,而自己方才不是宠溺,又是什么?宠爱?疼爱?呃……罢了,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不知是自己词穷,还是真的想要疼惜这个女孩子。

      “小姐,侯爷来信,命属下们带着小姐回府。”那名被颜昔划破脖颈的男子递上一封信,毕恭毕敬地立于萧未雪一尺开外的地方。
      萧未雪欲开口道:自己都看过了方交与我,是想以哥哥来压我不成?但,萧未雪忍了忍,到底,他们一路保护自己也不容易。遂,萧未雪淡淡道:“风,还未给哥哥回信罢?”
      唤作“风”的男子已然知道萧未雪的下文,仍旧恭敬道:“是的。小姐若不愿回府,属下与其他三人,自当依旧竭力保护。”
      萧未雪望了望风的颈子,轻声问道:“伤口还未好?”
      风面色尴尬,低眉道:“呃……即将愈合了,多谢小姐关心!”
      风身旁的男子轻声道:“那一日风为小姐试汤,有过敏的迹象……”
      风厉声道:“月!住口!”

      萧未雪一惊,忙上前细细查看,风却避于一旁,撞到了颜昔。正欲道歉,却闻颜昔轻声道:“不严重,瞧来确是将愈合了。”
      萧未雪对于风严厉得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解:“风,如此谨慎避之,莫非因我来历不明?”
      风慌张下跪:“小姐,风未敢如此,只是五年前萧丞相故去时候曾命属下务必尽心呵护小姐,故,多年来未敢出错。望小姐恕罪。”
      萧未雪蹙眉,望向颜昔,见他递上一个安然无谓的微笑方安心,轻声道:“罢了,往后不必为我试汤了,我的身份一直被你们小心保密,再者,我本就毫无秘密,不会有人害我的。”

      “是侯爷命你回长安城了罢?”颜昔不痛不痒问着。
      萧未雪悻悻地点了点头:“不想回去。”
      颜昔微笑道:“那你如何回信?”
      萧未雪低眼:“不回了。他问起了我再说罢。”

      颜昔望了望夜市,已然灯火萧疏。轻声道:“夜市散了。”
      萧未雪急急跑入闹市,望见有一支竹笛,随即买下来。

      两人离开了夜市,来到了洛水河畔,萧未雪将竹笛递给颜昔:“往之哥哥,可以吹一首曲子么?”
      颜昔浅笑着接过竹笛,开始吹奏,曲子中可以感受出乱世硝烟中的宁静,而后的有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四下寂静无声,皆是望着那个闭眸凝神的男子,而那男子却似颇为陶醉。
      一曲方罢,萧未雪不由鼓掌,轻笑道:“往之哥哥,这首曲子为何名?”
      颜昔静默地瞅着萧未雪:“《天下》。”
      萧未雪好奇地问:“可有填词呢?”
      颜昔微微一笑拔剑起舞,开始唱起来: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挥剑断天涯
      相思轻放下
      梦中我痴痴牵挂……”
      ……
      ……

      落剑收势,颜昔负手而立,望着空中的明月,心下仍是悲凉万分。我多想,我便是你的整个天下啊!可惜……
      萧未雪望着那苍凉的面容,别样难过:“往之哥哥。”
      这一声轻柔的呼唤,更是搅得颜昔的心痛得无可遏制。颜昔沉默良久,终于回首,微笑道:“夜深了,回去罢。”
      萧未雪制止道:“往之哥哥,未雪一直好奇:为何,你总喜欢装作很邪恶的模样呢?起初,未雪是真的惊骇着了。后来,未雪总是觉得往之哥哥欲掩饰什么。”
      颜昔淡漠地望着她,不开口。
      萧未雪便继续道,“往之哥哥,是有心事罢?哦,既是往之哥哥不愿说起,未雪便不问了。”
      颜昔缓缓阖上双眸,叹口气:“未雪,有些事,无以言说。”
      萧未雪凝视着颜昔深深压制的悲痛,不再言语,只默默地立于一侧。颜昔终于睁开了双眼,望着眼前无措的人儿,心下一片愧疚。
      蓦地,颜昔笑了,道:“未雪,抱歉,再等等我。”
      萧未雪轻轻点头:“往之哥哥,未雪说过不急的,那便一直等下去,待往之哥哥心事完结,再说。”

      颜昔望着眼前的坚定眼神,似是望到了自己……
      等待,恍若一个久久未能醒来的梦,冗长拖沓,遍体鳞伤却仍旧不得不逞强欢颜。若是如同勿虚与谭蓁二人那般的等待,即便是相思成疾,亦是甜蜜的。只可惜,这不是……这隐忍的痛苦,只有自己深知。
      他不是装作邪魅,只是不得不放纵自己,否则,他害怕自己失却了理智,尽管已无理智可言。而,如何心痛,亦不可落泪,尤其在女子面前落泪。萧未雪一声声的“哥哥”,不免令他忆起了如玉唤自己的时候。
      哥哥。此二字,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自己此生已是男儿身。而他第一眼见着那双温柔的眼眸时,他的好奇与欢喜,轰然化作灰飞。
      颜昔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仿似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不可自拔,不可觉醒……

      那是十年前的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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