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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人生只有情难死 ...

  •   十年前,高祖皇帝正式自栎阳迁至长安。后,于未央宫中宴请群臣宾客。

      因着一对双生子的恳求,颜路便带着儿女来至都城游玩。
      “哥哥,我去小解,麻烦同父说一声啊!”颜如玉不等颜昔反应过来,便倏地没了踪影,空余颜路疑惑的眼神,颜昔只得如实交代。
      颜路微微蹙眉,轻声道:“昔儿,去看着如玉,莫要容她胡闹,此处不似桑榆城。”
      颜昔领命。到底是亲父啊,一个眼神就能猜出来女儿是去干嘛了!
      ……

      颜如玉怔怔地望着雅致而贵气的大门,上有三个字——“留侯府”。她轻声念叨着:“留侯?听闻留侯姓张……咦,父的师弟不也姓张?虽说姓张的人无数,但自己只能想出这个名字了……张良!?”
      颜如玉惊讶地直呼着最后这个名字。
      还不等她再如何抒情,便闻得一个带着火星的声音喝道:“大胆,侯爷的名讳岂能随意直呼!”
      颜如玉不由讶异,原来自己猜对了啊!但,何必那么凶嘛!颜如玉嘟起嘴:“我并非直呼你们的侯爷,呐,这天下,同名同姓数不胜数呢!我的师叔就叫张良,我忽地想起来了,随口唤一声,不可以啊!”
      那名男子怒了,欲抬手揪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忽闻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阻止道:“住手!”
      颜如玉好奇地瞅着不远处的马车,亦是简单而别致的。
      只见从马车上走下一位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明亮的眼眸透出天人般的睿智,似有些病弱般,轻咳了两声。
      那人对身侧的下属淡淡道:“你们先退下。”
      颜如玉稀奇地望着这个传说中的谋圣,那双眼眸中已然是锋芒尽敛的色彩,暗自透出一股沉稳。
      张良蹲下身,朝着颜如玉淡笑道:“你方才说,你的师叔与我同名。不知,你父如何称呼?”
      颜如玉慌了,故作镇定道:“侯、侯爷,如玉一人无视尊卑之别,还望勿要牵连家人。”
      张良却笑意愈浓:“你叫如玉?呵呵,若是姓颜,便更好了。容颜如玉。”
      颜如玉惊奇地望着身前的男子,挠了挠头:“咦,你怎知我姓颜?”
      张良稍显讶异:“你果真姓颜?你父?”
      颜如玉轻笑:“我父——”

      “如玉,父命我唤你回去,还不快走!?”颜昔语气温柔,一点不似训斥。
      颜如玉忙跑至颜昔面前,抱住颜昔的胳膊:“哥哥,他也叫张良!”
      颜昔震愕地望着那名身着深蓝色华服的男子,那双饱览沧海桑田的眸子,全然不似当年的轻狂不羁。原来,一个人的蜕变,总在不知不觉间。颜昔收回了双眸,行礼道:“见过留侯。”
      张良轻笑:“呵呵,你倒是谨慎知礼!你唤作什么?”
      颜昔低眉,温和地笑着:“颜昔。方才侯爷问起家父,他叫颜路,字子路。”
      张良会让于心,望着颜昔眸中熟悉的色彩,笑道:“昔儿,你倒很像二师兄呢!既是师兄之子,便唤我一声师叔罢!”
      颜昔毫不客气地行礼问道:“师叔好!不知水夫人可好?”
      张良讶然地望着颜昔,微笑道:“淑子很好。”
      颜昔定定地望着张良眸中深藏的爱意,心下煞是轻松。
      张良深感好奇,这颜昔,远比自别处听闻的、10岁时候的师兄愈稳重。不,确切地说,是那双眸子显得愈苍凉。而眸中另外的一抹色彩,却更是令张良于心中轻叹。
      正当此时,一名女子立于大门口:“子房,听闻遇见故人了,何不请至府上作客呢?”
      张良回望着那美丽温柔的女子,浅笑道:“淑子,我欲亲自去请师兄,你先去命人准备罢。”
      女子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入了侯府。

      张良对颜昔道:“且带我去见师兄罢。”

      颜昔默然颔首,若相识多年一般无需言语,径自带路。
      张良不由惊讶,却更多是一番回味。
      颜昔瞥了一眼暗自忖度的张良,亦是微微一笑,心下已知张良此刻定然在慨叹: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来!张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那一世我曾负你,现如今,你已娇妻在侧,真好!

      “父~”颜如玉娇嗲地唤着那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有些许责备,语气却是温和:“如玉,又去何处胡闹了?”
      继而望见颜昔带着一名已不惑出头的男子,正欲开口,却闻张良先唤了一声:“师兄,可还认得子房么?”
      颜路微微震惊,转而一笑:“那一别,已十几年了。”
      张良慨叹:“是呢!难得重逢啊!不知,二嫂呢?”
      颜路神色晦暗,微微低眉:“她十年前便过世了。”颜路望着鬓边已隐隐有几丝白发的张良,不由叹道:“这多年来,你心下是颇多愁绪啊!”
      张良轻声笑道:“呵呵,师兄不亦是如此么!师兄,随子房回府叙旧罢,淑子已命人准备了酒菜。”
      是啊,可怜白发生!颜昔心下自顾自地难受,不知母亲究竟是何人,令得颜路斑白了发鬓。他心中正是千回百转地痛着,忽见天空一道闪电,随即,雨滴开始砸落。

      雷声轰隆,滚滚而来。雨起初颇缓,后来渐渐转急,愈下愈密。颜昔隔着厚重的雨幕,似乎再不曾见过这般的大雨,不由出神。
      颜昔随口叹道:“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颜如玉于一侧轻声道:“哥哥,现下是秋天,哪里来的东风?”
      颜昔不回头,只阖了阖眼:“梦里。”
      颜如玉愕然,只道哥哥是方才随着张不疑偷喝了酒,径自说着醉话呢!遂不予理会,一旁去找会哄小孩的水夫人带着嬉戏。
      颜昔倚着柱子坐在长廊的木栏板上,拭去唇角的眼泪,痴痴地望向天空,蓦地笑了。雨滴随着秋风吹拂到了面颊上,颜昔眯着眼,望向雨幕。不知为何,自再次见到那双温柔得近乎可以滴出水来的眸子,自己似乎可以觉察到,心,渐渐死去。
      雷一声声接得颇紧,颜昔不明白,这深秋的雷声为何如夏日一般急促?催命么?不过,他知道,很快,明年长安城便有人要死了。这雷声是在为其鸣冤么?然,即便冤枉又如何?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功高如韩信,又如何能逃脱此命,何况还有那高后吕雉,又有这成败萧何的萧何呢?彭越,均是如此悲哀的结局啊!可怜后来英布造反未果,亦是落得被诛的下场……
      狂风骤起,雨打在脸上,颜昔紧阖双眸,静静听着急雨打着窗户:“可惜和风夜来雨,醉中虚度打窗声。”
      颜昔淡淡望着与张良叙旧的颜路,心中更是无限悲凉。颜路……颜路……
      颜昔不敢将这两个字念出声,深深地咽下去…
      ……

      ——————————————————————————————————

      “往之哥哥?”一旁的萧未雪拽了拽颜昔的衣袖。
      颜昔回身望了望萧未雪,有些迷惑:“未雪,怎么了?”
      萧未雪却更疑惑:“你脸色好难看,身子不舒服?”
      颜昔强颜一笑:“回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无妨。”
      萧未雪沉默了,只得于一旁不再开口。
      颜昔忽地发觉,自己似乎无需再多想了。何苦呢?

      一阵疾风,吹得落叶萧萧,呵,真是无边落木萧萧下啊!颜昔望了望洛水河中倒映的明月,又望着萧未雪静默地面容。
      颜昔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未雪,我飘荡江湖,只怕未能给你安稳富足的生活。”
      萧未雪轻轻摇头:“未雪只愿陪在往之哥哥身旁,别无所求。”

      是的,我不求安稳富足,甚至不求你爱我,只陪你左右,即可。
      颜昔不语,他岂会不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前者无法实现,那,即便仅有后者,亦是好的。说到底,这何尝不是自己的心愿呢?只可惜,终究是无法实现。

      “再者,往之哥哥可教未雪剑法啊,未雪会竭力学习,不成为往之哥哥的累赘。”萧未雪微笑着望向颜昔。
      颜昔微微沉默,如同那一世他教习自己剑法一般,折下一支竹,递与萧未雪。他轻声道:“未雪,日后,莫要称自己为累赘了,你并非我的累赘。”
      萧未雪眸中闪烁着点点泪花,接过那支竹,认真地跟着颜昔的剑招。萧未雪异常聪颖,领悟得极快。
      颜昔想说:未雪,即便我未能给你太多太多,包括我整个的心、所有的情,但是,我一定不会负你!但颜昔始终未开口,因为他深知,承诺不若行动来得更实际,自己又何苦先哄着她呢!娶,是一定会娶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但,绝不会超过三年!颜昔觉得对不住她,但,若是自己开口询问,她必是回答无妨……
      自己又岂会不明白:对于心底深深喜欢的人,这一世,已然是注定了遥望一辈子的啊!只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但,真的渐渐死心了。
      我,会死心的……
      ……

      颜昔蓦然觉得好奇,难道是狗血的“英雄救美”么……于是,他便开口问道:“未雪,如何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
      萧未雪微微一笑:“因为,往之哥哥邪魅的坏笑之中总会透出一丝别样的无奈,而冷然的决绝眼神内总夹着一许莫名的悲伤。我不知,往之哥哥究竟有何过往,或者说,是怎样的一份爱情?我是个不接触世事的小姐,许,会有许多人说我不懂人心。是的,我不懂人心,但,我懂情啊!”
      他微微皱了皱眉,无奈?悲伤?呵,这原是缠绕自己两世的几个字,想不到会被这15岁的小姑娘看出来了么?
      颜昔随意问一句:“你何时回长安?”
      萧未雪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呵呵呵呵……不知……”
      颜昔又问:“那,你如何出来的?”
      萧未雪更是尴尬,低首轻声道:“呃……起初我自己溜出去的,二哥得知后,便命风与月暗中保护,云与霞随身照料。”
      颜昔略略抬了抬眼,瞅着这个萧家小姐,仿似见到了那一世的自己,调皮可爱的自己。颜昔笑了笑:“出来几个月了罢?”
      萧未雪抿唇,点点头:“三个月了。”颜昔稍作思量,道:“我送你回去。”萧未雪急了,抓住颜昔的手臂:“往之哥哥,不要,未雪不想与往之哥哥分开。”
      颜昔欲劝她,而对上那一双近乎乞求的眸子,终是狠不下心来。罢了,风、月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云、霞亦是颇为细心,想来会将其照顾得无微不至。
      颜昔轻声道:“未雪,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若想回府,我便送你回去。你若欲留于洛阳,我亦不便强求。但,决不可与我同行。”
      语气虽是温柔,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萧未雪望着那双坚决的眼眸,只得放弃了哀求,毕竟自己不会武功,莫要去给他添乱了罢?萧未雪不作声,只默默点头。

      初冬的天气有些冷,这漠北边界已然是白雪纷飞了!关于王家之事,自己需要去好好再作一番处理,若是可以,仅仅是一场比武便可以搞定!若不可以,便需要一番危险行动了。未雪绝对不可以随同,自己并未有那么强大,未有能力护其周全。若是未雪出了意外,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折腾呢!何况,这江湖与官家之事扯到一起……
      至于勿虚那里,在他重新到达洛阳之时,不出意外,自己应该亦是能够赶到的……
      颜昔望着茫茫雪地,心中别有一番思量。
      果然,意料之中的,仅仅是一场决斗而已。颜昔心中甚是欢喜,王家与匈奴有些许来往,自己应邀加之应雇残了王家老大。若非上次粗心,王家人岂会知道是自己呢?若非欠了人情,亦不会担下此等伤人之事了……麻烦!自己穷人一个,无法用钱搞定,那便赌命好了。王家请的人,于漠北,是极为有名的人物了。此次,怕是要恶战一场了……
      这绝对是难以忘却的一场比试,如若输,留下的便是自己的命。他深知,不可以输,萧未雪还在洛阳城等着自己。
      那是两柄弯刀,如同飞镖般灵活地穿梭于空中。颜昔脑中晃出一个名字——“圆月弯刀”?呃,自己也忘了是于何处看见的……
      走神的瞬间,一柄黑色的弯刀飞至身前,颜昔提剑一挡,只能护得心前,后背命门大开。不得不使用绝招,那是最凌厉的必杀技。但,颜昔最终未使出所有的力量,仅是重伤了那人,并未下狠手。颜昔觉得自己着实见闻颇少,竟是不知此次的漠北之鹰乃是一对夫妇。
      那名异族装束的女子下手极狠,颜昔方才大意受了伤。此刻,与这女子打斗有些吃力。
      而,仅片刻,决战便结束了……
      颜昔借着手中的含光剑支撑着身体,半跪着于沙漠上,轻轻捂着胸口,唇角的鲜血丝丝沁出,那女子亦伤得颇重。好吧,此次若非见识短,亦不会马失前蹄了。好吧,所谓的马失前蹄,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啊!亏得未雪没有跟来,不然……

      颜昔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踏上了归程,风雪渐渐大了,回去的路显得有些艰难。风一更,雪一更,颜昔尽量不动真气,一步步向前,真心是步履维艰啊!终于,远远地可以望见洛阳的城头。似乎自己这一路跋涉,一直未曾管过这伤处,既是离得近了,便坐下来疗伤好了。待到体内真气循环几周天,加上随身备用的伤药,好歹恢复了些。遂再次起身。
      快了,快了!
      ……

      许是心中莫名的责任与心疼,颜昔只觉得,这疲惫的身心,有些然的迷茫不知所措。在心底一遍遍地问自己,何苦呢?!这样反复,只是令自己愈加疲倦。从未想过,原来,当心累的时候,对于□□的伤口,是如此麻痹。
      是的,我似乎累了。却并非是喜欢得累了,是无奈所致。累么?因为不能去爱么?再次反问后,自己心里亦给不出答案了。
      原以为,同学说过的那句“愿天下有情人最终成为走散多年的兄妹”是足够残忍,后来发现,这种突然的痛纵然会令许多狗血剧中的恋人死去活来。但,比起明知不可以却无法离开而长年累月的痛,似乎也更容易接受……
      原来,长痛真的比短痛要痛么?

      我穿越千年而来,只为遇见你,却是作为你的至亲!没有风花雪月,却是灯火阑珊,而蓦然回首处的那个人,是原就不该有任何想法的……这样狼狈魂穿的,算什么?
      脑子一片混乱,眼前偶然会飞掠过萧未雪姣好可爱的面容,亦会飞掠过楚莫潇洒豪放的笑脸。但是,均无那个自己喜欢了两世,却从来不敢直呼姓名的人的面孔更清晰。
      我选择了离开,我希望自己这般遥望,会渐渐淡忘。
      至于萧未雪,那样单纯温柔的女孩子,尽管自己的灵魂是疲乏的柳昔雨,也不忍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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