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stay night]彻夜深寒》砂痕

3、一． 持枪的男人（下）

　　“——你，我是不是见过你？”
　　第一句话，却是下意识地向男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士郎，没有回答士郎的问题，仅仅用那对野兽一般的红瞳无情地打量过士郎。
　　“难得那个小姑娘想尽办法让你活下去，可是小子你却一点也不领情啊，一次两次都往这种要命的地方跑。嘿，本来以为可以就此放过你，结果，你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哪。”
　　男人的话说到这里，声音一凛，杀气仿佛可以化作实质刺入士郎的躯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像见过你……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士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没错，既然眼前的男人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不像常人，那么，学校里出现的异状，或许和他有关。
　　“喂，学校里的这个东西，是你搞的鬼吗？”
　　“小子，你就要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先回答我。”
　　男人很不快地眯起了眼睛，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
　　“这东西跟我没关系。真是，非得靠这种卑劣手段才能获得胜利的话，还当什么英雄。”
　　“……”
　　虽然仍旧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士郎却可以肯定不是他所为。
　　男人对学校里出现的异状也感到厌恶，这一点可以确定。
　　因为那紧贴的敌意和杀气，士郎僵着身子不敢轻易移动半分。然而，逐渐安静下去的四周，却告知着士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倒地的人们的生命也在一点一点的逝去。
　　虽说是连自己都认为对方不会答应的请求，不过，士郎还是尝试了下。
　　“……喂，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你能帮我个忙吗？”
　　“搞清楚，我可是打算杀你来的。”
　　男人冷酷地告知士郎这一残酷的事实。
　　“——”
　　男人说的是实话，他对士郎的杀意是真的。
　　虽说现在还看似平静地说着话，下一刻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挥下枪来。
　　“我知道了，但是那之后再说。你只是想要杀我对吧？你随时都能杀我，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些人的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士郎压住畏惧，望着男人说道，“你知道吧——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么，麻烦你帮助我。”
　　“……”
　　男人像是打量怪物一样打量了一阵子士郎，渐渐地，四周贴身的杀意淡去了。
　　就像是士郎说了好笑的话一样，男人笑个不停地一挥手，长枪倏地消失在他的手中。
　　“哈，算了，什么时候杀都不迟。不过，小子，真没想到，你这算是有胆识呢还是天真过头了呢。”
　　说是异想天开也一点都不为过的提议，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对方的同意。
　　从那紧张的杀意中解脱出来，士郎暗暗松了口气。
　　当然，虽然被对方嘲笑了，也不能不朝对方道谢。
　　“……谢谢。”
　　“道谢就免了，你要我帮忙，这个忙可不能白帮。小子，你的命已经是我预订好的东西，除了它之外，你还能给我什么？”
　　男人用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问着。
　　“诶？”
　　士郎愣住了。
　　“您想要什么？对了，我有些存款，还有——”
　　“算了，我也还没想到，之后再向小子你讨要吧。想要阻止这里发生的事的话，就跟着我来。”
　　男人说着，走下楼梯，从士郎身旁经过，站在四楼走廊处的窗子旁边，往校园里张望。
　　“等下，怎么称呼你？”
　　士郎迟疑了下，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Lancer。”
　　男人头也不回地回答。
　　Lancer皱着眉认真地打量了操场一阵子，忽然回过头来。
　　“找到了，小子。”
　　说着，一伸手便将士郎扯过来，在士郎作出反应前一把扛在了肩膀上。
　　“——喂，你干吗啊？”
　　“不想死的话就抓紧点，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可就非死不可啰。”
　　Lancer用轻松平常的口吻开着相当糟糕的玩笑。
　　——不对，并不是玩笑。Lancer是认真的，因为在下一刻，他猛地拉开走廊的玻璃窗，从那里跳了出去。

　　比起耳边撕扯而过几乎刺痛鼓膜的风声，身体随着重力不断加速下坠的感觉更令人感到心悸。地面不断在士郎的视野之内扩大，在近得几乎以为下一刻就要狠狠地撞上去时，身在半空的lancer一个拧身，借用长枪刺在墙壁上的阻力，停顿了一下，伸腿踢破了二楼的窗户，从那里跳进去。
　　一进到里面，士郎便被一把扔在了地上。
　　在士郎还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金属交击声在头顶上响了起来。
　　“——”
　　在走廊上，有两个交战的身影。
　　一个紫发黑衣的女性，眼部带着厚重的眼罩，却像是目能视物一般，身形灵活如蛇地与lancer交战。
　　那是和lancer一样，像是人类又并非人类之物。
　　不过，胜负一眼便知分晓。紫发女性的攻击没有一下能触碰到lancer，lancer的进攻轻轻松松地便将女性逼进了角落里。
　　是觉察到自己敌不过lancer吧，紫发女性一个收手，迅速地拉开距离，打碎窗户跳了出去。
　　“嘁，逃得倒快——什么？混账东西！”
　　Lancer突然一声怒骂。
　　从士郎二人刚刚进来的那处窗洞里，飞进一支武器，直朝士郎飞去，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士郎眼前。
　　连形状都来不及看清楚，下一刻，就要刺破眼球，深入脑髓了吧。
　　时间在死亡前凝固了。
　　然而，这一次，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Lancer伸过来的长枪，及时将那偷袭的武器拦截了下来。
　　这一次士郎看清了袭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被锁链连接着的，一支尖锥状的金属武器在士郎的眼前，犹如长蛇一般扭动着迅速地退回了窗外，随即消失了。
　　被伏下身来的lancer一把拉起，不给士郎做好准备的时间，再一次，lancer二话不说地拉着他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在落地的同时被lancer送力横抛出去，士郎就势在地上滚了几滚，将下落的冲力消去。除了磕碰到的关节处隐隐作痛，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处。
　　紫发女性已然不见踪影，然而，lancer却依旧如临大敌一般，持枪戒备着。
　　在瞬间之后，士郎明白了那是为什么。
　　已经是今天所见的第三个了，似人非人的未知事物。
　　这一次，是一个全身蓝白色铠甲的金发少女，带着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气势，瞬间地降临在了lancer与士郎身前。

　　“——士郎？！”
　　从地面支持着起身的士郎，忽然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
　　士郎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陌生的少女。少女穿着古老的铠甲，头顶金色盘发，圣青色的双眼如同月光般温润圣洁。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形貌，然而，却用令人怀念的语调呼唤着士郎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怀念呢？
　　“——你？”
　　士郎迟疑地看着少女，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色，渐渐地，转为了愤怒。
　　少女将视线从士郎身上收回，将这怒火对准了lancer。
　　“——Lancer！”
　　少女面带怒色地挡在了二人身前，手中持着的是完全不可见的武器，不过，从握法和备战姿势判断，大概是枪剑一类的武器吧。
　　“士郎已经和圣杯战争没有关系，你为何还紧追他不放？”
　　“喂喂，这话可说的不对，我只是发现不对来这里看一眼情况罢了，结果又发现这个小子自己往枪口上撞。Saber，圣杯战争的规则你总还记得吧，我们可不能留下目击者。就算这小子已经不是master，只要他发现了我们，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
　　少女似乎无法反驳lancer的说法，在片刻懊恼的咬牙后，少女举起了武器。
　　“从士郎身边离开。这件事只要再拜托凛消去他的记忆就可以了，不需要伤害到士郎的性命。”
　　“嘿，可是saber，这小子的命现在抵押在我这里。这小子想要我帮他的忙，那么我向他要点报酬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Lancer毫不在乎saber散发出的杀意与敌意，依旧是一副开玩笑的口气。
　　“——lancer，你趁人之危吗？”
　　Saber一怔，立即更为愤怒地质问道。
　　“是这小子自己找的我，对吧，小子？”
　　“诶？诶——”
　　士郎有几分发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金发少女。
　　对方触及到他的目光，片刻之后便别开了视线。
　　名为saber的少女将敌意与矛头对准了lancer，在周身释放出了一阵魔力的风暴。
　　“Lancer，如果你不放开士郎，那么我就用这把剑让你离开。”
　　“Saber，如今你的master已经是远坂家的小姑娘对吧，那么你不用去协助她吗？”
　　“凛她那里有archer在，现在是士郎的事更紧急。”
　　Saber顿了一下，回答道。
　　“是吗？呀，真不错，真是教养良好的骑士大人哪。”
　　Lancer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Lancer，你——”
　　“你对master的忠义就只有这么点嘛，saber。”
　　“你说什么，那是——”
　　说着，saber将视线转向了士郎，然而却又半途把话吞了回去，saber再度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等等，lancer，有话好好说。”
　　大概是因为少女那样的表情让士郎也看着难受吧，士郎出声阻止了lancer的话。
　　士郎看向名为saber的金发少女。
　　“那个，saber，对吧，谢谢你。不过，的确是我自己和这家伙订了协定。你既然有要紧事，那么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赶紧去吧。”
　　“士郎——”
　　少女怔怔的看着士郎，咬着牙。
　　从一开始，少女便用亲密的称呼方式称呼着士郎。可是，士郎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也不曾对她存在半分的印象。
　　——想起了早上那莫名的感觉。
　　——像是少了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缺少。
　　那么，是自己忘记了什么吗？难道，自己也和这异状有关系吗？士郎咬紧了牙。

　　“这小子说的没错，saber，如果那个小姑娘出个什么事，你也不好办吧。这小子的命我暂时还会留着，你要是想抢回去，之后再来找我也没问题。”
　　“——lancer，如果你对士郎做了什么，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Saber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在抛下这句话后，saber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将身形化作蓝色光束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远方。
　　“哦，想找我打架的话，我可是随时欢迎。”
　　Lancer在离去的saber身后笑道。
　　士郎在一旁提醒他二人的本来目的。
　　“Lancer，你找出地方了吗？”
　　“急啥，解决的人不是来了嘛。接下来我们两个就只要看看就够了。”
　　“哈？”
　　“看着吧。”
　　Lancer像是对现状了若指掌，无比悠闲地说着，伸手指了个方向给士郎。
　　士郎顺着lancer所指看去，就在刚才saber离去的方向，不久后亮起了一道黄金色的光芒。
　　圣洁的比阳光还纯粹的光芒，在顷刻间扫净了校园天空中的污秽色泽。
　　天空在头顶展露出来，降下的橙色夕阳洒落在视野内，世界明亮美丽得犹如新生。
　　“咦？是她吗？”
　　太过美丽，太过耀眼，那样高洁的色泽，似乎士郎在某时某地，也曾经遭遇过。
　　——但是，是在哪呢？
　　“哦呀？找过来了吗？真是，就算是我也不想同时和两个servant动手哪。”Lancer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就伸手拽住士郎的衣服，“喂，小子，你是想去找他们，还是留下来被我杀掉？”
　　“啥？就算我想选择，也没得选择吧？”
　　“嘿，也不笨嘛，那么就走吧，小子。”
　　Lancer说着，扛起士郎，迅速地远离了此地。

　　因为士郎执意要看到事件的结果，二人虽然离开了学校，但只是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守着。
　　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套青色便服，lancer像是对周围环境相当熟悉，动作熟练地到街头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买回了一罐啤酒。在二人站在路旁观望的时候，lancer便在那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和士郎看着校园的方向。
　　当然，lancer问过士郎喝不喝酒，不过士郎回绝了这个提议。
　　二人大大方方地站在路旁，看着一辆辆的救护车驶进了穗原群学园里头。
　　“那个小姑娘处理得挺好。怎么，还不放心吗？”
　　“不，可以了。”
　　士郎算是放下了心，不过，一件事放下来了，刚刚一直被放置的事如今就该解决掉了。
　　“喂，你不是说要杀我的吗？”
　　士郎扭头问那个靠在墙上一派轻松，似乎士郎很可笑一般对着这边发笑的lancer。
　　“哦呀，今天没那个心情，改天吧。”
　　“……”
　　拜托，不要把别人的性命当成是吃一顿饭喝一口水那样简单无足轻重的事吧。
　　刚刚为了这件事紧张警惕起来的士郎，突然感到有几分愤怒。
　　“小子，如果你在那之前就死了，倒也免了我的麻烦。”
　　“啊啊，放心吧，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任人杀了。”
　　当然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一般而言是不会，可是士郎今天见到的不一般事物也未免太多了些。
　　“你是容易自己往麻烦上撞的类型哪，小子。也罢，要下次见面之前还能活着的话，再由我来杀你，今天就这样。”
　　在士郎继续看着慢慢驶远的救护车时，听到了身后的这句告别。回过头，lancer已经不在那里。
　　“——”
　　士郎又望了一眼校园的方向。
　　刚刚发生的，全部都不是梦。
　　救护车远去的鸣笛声还在耳边回荡。
　　空啤酒瓶还在士郎的脚边躺着。
　　士郎蹲下身，将它捡起扔进了垃圾箱里。

　　不应存在的某人，不应发生的某事。
　　可是，为什么，却让自己觉得，有种再熟悉不过的错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