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之十二年》曹右

23、Chapter23

　　直到确认不会被徐智贞那群人追上或再次遇见，言小爷才停下在人群中穿梭的脚步，微微喘着气。
　　走太快了。
　　两人正站在广场上，人山人海，下面是乌压压的脑袋，半空飞着各种卡通动物的氢气球，加上商家们举办的各种庆祝活动，热闹非凡。
　　言小爷的脸色仍不太好，叶扛霸心感无奈，“言言，要不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你下午就吃了口猫食。”一碗饭，吃进去的还没三分二。
　　正有此意的言小爷终于缓和了神色，俩老爷们儿混在人群里，找地儿宵夜。
　　按照叶扛霸的生活节奏，过节基本就是约上三五好友，KTV唱歌、酒吧拼酒的步骤。言小爷则不然，他属于独居类，享受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和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对朋友不冷淡，但决不会热络。对一个人好，叶扛霸做得人尽皆知，言小爷却是，对你好你估计都看不出来。
　　跟言小爷做朋友，得需要悟性，还有一点点运气，缺一不可。
　　其实，去唱歌不是不行，言小爷可以把自己隐匿得恍若不存在一般，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呆，任你们在包厢里多么放浪形骸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他就是不愿意为了让叶扛霸和刚才那些人在一起玩儿，而委屈自己。
　　刚才的人换成周三哥他们，言小爷指不定就同意了。
　　觅食路上，两人经过一个国际购物广场，一楼的大牌金店打出广告，说是有新款限时上线，善于拾掇自己的叶扛霸毫不挣扎的进去了。
　　在店员尽职尽责的推荐下，叶扛霸相中一个光面指环，这叫言小爷挺惊奇，“你这么风骚，不是应该挑花哨一点的吗？”
　　-_-!“你哪里看见我跟骚字有一毛钱关系？”叶扛霸对言小爷语出惊人的本事彻底拜服。
　　手指撩了撩叶扛霸一身大牌的衣服，此时无声胜有声地笑了。
　　穿好衣服跟风骚不搭边吧？叶扛霸顿感无力，试戴戒指时也倍感压力，顾虑着言小爷会不会再冒出什么话来。好在言小爷此时正被一枚刻有纹路的戒指吸引住眼球，没心思再损人。
　　戒指上刻着简单的正方形，一个连一个，根据规律大小排列，做工精细。
　　和叶扛霸指骨分明手掌厚实不同，言小爷的手常年练字，指侧有明显的厚茧，但仍旧不影响美观，反而因为比一般男生微细，更适合戴戒指。
　　这是一双魏晋文士一般的手。
　　拿了合适的号试戴，叶扛霸在旁边夸好看、大气，便连着自己的一个一起去付钱了。言小爷也没跟人客气，就说了句‘谢谢’完事，谁让他一直认定叶扛霸家‘走私’，赚的都是不义之财，不花白不花。
　　等找到环境幽雅的餐厅时，已经是九点半，言小爷饿得两眼直冒酱烤猪蹄。
　　想没人吵，安安静静吃点宵夜，只能是高级会所——要么贵，要么非会员不得进，人少，就安静了。
　　跟叶扛霸在一起，言小爷就会自动忘记‘节约是美德’的宣传语，但因为过敏体质，很多食物吃不得，倒也没奢侈。
　　相比之下，叶扛霸不忌口，想吃的全点了，还开了瓶年份酒，和言小爷说话的同时独饮，感觉不赖。
　　享受了美味的宵夜，饱餐过后的言小爷，拉着叶扛霸在人流逐渐稀少的街道上，散步半小时才打车回学校。
　　到叶扛霸家大门前下车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有洁癖的言小爷不洗澡睡不着，便上叶扛霸家洗了个舒爽热水澡，再义正言辞地拒绝留宿的好意，非要回学校睡，“爷认床。”
　　差点没一口气把叶扛霸噎死。
　　送佛送到西，虽然就几百米路程，叶扛霸还是把自己洗剥干净后送去了，路上还得了言小爷一脸不自在的递礼物，“呐，补的生日礼物。”
　　颇感惊喜的叶扛霸接过四四方方的礼盒，乐了，“我需不需要表现得很感动？还是很感激？”
　　“爷勉强接受你以身相许作为回礼。”
　　“……”叶扛霸一把揽过言小爷，大咧咧笑着，“你说你长这么漂亮，又不是女生，多可惜啊——不过，你要是女生，咱不一定能认识，阿姨她们肯定把你捂得一丝不露，养在深闺。”
　　许是心情不错，言小爷没有捻走搭在肩膀上的那只爪子，“不一定。如果爷是女儿，多少有儿子的家得巴巴往前凑，你说不定幼儿园就被送来爷这里当童养女婿了。”
　　“你就没有过当女生更好的想法？”
　　“没有。”言小爷从来不认为当老爷们儿不好，倒是叶扛霸，深更半夜纠结这事儿，有情况，“这爷都要回去睡觉了，你跟爷扯这有的没的，有什么坏水赶紧倒，爷待会儿睡觉了关机，没工夫搭理你。”
　　大半身子挨言小爷身上，叶扛霸望向远处的学校大门，忽而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就是觉得，你要是女孩儿，大家都好。”眼里尽是迷茫。
　　“那爷也看不上你，趁早死心。”
　　言小爷愣是坚守阵线，没在嘴上功夫败下阵来，又和叶扛霸互损了好几个来回，走到大门时才停止。
　　“大叔，我是于虞言，麻烦给开下门。”
　　对于长辈，言小爷还是很有礼貌的，守门的大叔披着大袄子就过来把侧门开了，“小于啊，从医院回来啦，身子好点没？”大叔认识言小爷，挺喜欢这孩子的，便关心几句。
　　进了门的言小爷笑弯了眼，“好了，谢谢大叔。”
　　“好了就好，平日里多注意身体啊，你们娃娃念书辛苦，考上大学就好了。”大叔瞧一眼门卫室外专给学生会安的挂钟，凌晨了，便让人赶紧回去休息，“不早了，快回去睡吧，记得多注意身体啊。”
　　“记住了大叔，( ^_^ )/~~拜拜。”
　　告别大叔，言小爷转身刚要走，却被挡住去路的挺拔身躯吓了一跳，“你想吓死爷啊！”
　　跟着进了就站到旁边不吱声的叶扛霸甚感无辜，“我跟你前后脚进来的，哪知道你没看见。”只顾着和门卫大叔礼貌乖巧，怪谁。
　　不欲跟他废话，言小爷干巴巴问：“你不回家睡觉跟进来干嘛？”
　　“我都走到这了还费事走回去，几点了，我没事儿走着玩儿啊？”叶扛霸觉得自己跟进来挺在理。
　　这人间歇性神经病犯了吧？言小爷想，口头上照样不松，“那你预备睡路上？去宿管大叔那儿打地铺？”想跟他挤，没门儿！
　　早猜到言小爷不情愿，奈何叶扛霸脸皮厚，半推半抱着人往宿舍走了，“就挤一晚上，我睡觉老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爷睡觉不老实。”中午那是他没睡着。
　　“放心，你叶哥壮实，随便踢随便打。”
　　继续说下去，言小爷认为，先气死的一准是自己。不过，叶扛霸到底没去挤言小爷，因为床跟言小爷挨着的同学请假回家了，反正他们男生没那么多讲究，叶扛霸就去那儿睡了，临前还故意跟言小爷嘀咕：“他这没你那儿舒服。”
　　“睡觉！”
　　平安夜相安无事的过去，第二天一早，吃着肠粉的言小爷才记起来，昨晚上有件事忘了，“平安夜没吃苹果┬＿┬……”
　　抓着肉包大快朵颐的叶扛霸以为多大事儿呢，“女生才信这些，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爷之前每年都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天已经是圣诞节。
　　白天，依旧课程满满。因了跟言小爷同桌的关系，叶扛霸学习时间比以前多了不少，迟到旷课更是再没有，令老师们颇感欣慰。
　　晚自习，老师发了新的试卷让同学们做，言小爷扫一眼，难易程度适中，无需花费太多时间，便先放着，另拿出本子跟叶扛霸下五子棋：蓝笔言小爷，黑笔叶扛霸。前后下了六局，叶扛霸放水，言小爷得以赢两局，不算太难看的结果。后来，叶扛霸趴着桌子悄悄接了个电话，就说不玩了，争取放学前把试卷做完。
　　既为同桌，怎么听不出那几句话代表了什么：好的、没问题、我一个人、两节、九点十分。
　　他这是要出去玩儿。
　　从小在家里那一方天地长大，言小爷不是太能理解叶扛霸他们的生活节奏：喧闹不止的夜生活，除了蛊惑人心的酒精还有什么？散发着燃情荷尔蒙的美女，还是叫人堕落的各种药剂？
　　不懂。
　　按照最近的模式，言小爷要么好言规劝，要么强硬手段拦下，心情好还会大发慈悲一把，没下课便放叶扛霸走，老师啊什么他解决。但今天，言小爷没有任何表示，叶扛霸更未嘚瑟的表示奇怪。
　　言小爷不只一次玩过叶扛霸手机，最近一次是中午，通讯录上的号码他门清得很。刚刚的来电，他看见了号码——那十一位数属于徐智仲。
　　莫名的不喜，让言小爷对跟那个人来往的叶扛霸，生出细微的不满。
　　可是，朋友来者不拒，才是叶扛霸的世界。
　　想通其中关窍，倒也不那么难以令人接受。他们，到底不是同类。言小爷从不在叶扛霸面前提起家里的事，叶扛霸也从不跟言小爷描述他夜晚的精彩纷呈，各自站在彼此的世界之外。
　　似乎相互了解，到底是个假象。
　　临近期末，言小爷把主要精力灌注在学习上，学生会工作都欠了分平日的严谨而显得力不从心。
　　其中考试时，年级排名掉了五名，期末，言小爷不敢掉以轻心。
　　少了言小爷的耳提面命，叶扛霸的期末生活过得可谓多姿多彩。早餐依旧风雨无阻陪着言小爷，但两人的聊天话题不再毫无遮掩无所顾忌；白天上课从不迟到旷课逃学，偶有打瞌睡发生，但发生次数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作业试卷不懂便问，没丁点不好意思；到了晚上嘛……圣诞节后，叶扛霸再没上过一天晚自习，比周三哥他们的自习率都不如。
　　作为同桌，言小爷在某天早餐时提过这事儿，叶扛霸口头应得挺好，晚上照样不见人影，言小爷便没再多言一句。这种时候，周三哥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便得到了完整体现。
　　晚自习上，见着言小爷一个人坐位子上学习，了解叶扛霸行程的周三哥见不得言小爷那小身板单着，每每这时，他总会溜过去，坐叶扛霸位置上看他的原文电脑书。
　　别看周三哥整体吊儿郎当的样子，英文却是好成了第二母语，在计算机程序方面的天赋更是言小爷这样的凡夫俗子，搭火箭也追不上。
　　默默收下周三哥好意，言小爷心情没有预料中的糟糕。
　　无论如何，他都还有周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