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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五.莲子已成荷叶老:卢府 ...

  •   五月十八,与卢思芫约定好去卢府聚会的日子。无瑕起了个大早,由玲珑伺候着梳洗穿戴。是日她挑了件水蓝色花缎面的单衣旗装,绣着莲花图案,中领小盘扣,袖口衣摆压着数道彩牙儿。精致却不显张扬,鬓边簪了朵粉色的仿绒花。想了想,她褪去了腕上的翡翠镯子和颈上的镶象牙的金项圈,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身上可有其他露富的物件。玲珑不解地问道:“格格为何把这些随身戴惯了的取下了?”

      无瑕想了想,起身敷衍道:“既是外出,想弄轻便些。”卢思芫信上说今日来府中的都是些汉军旗家的格格。无瑕想自己恐怕是她们中唯一的满洲贵胄。自打知道塔娜与京中千金小姐往还甚少之后,她多少也能猜出个中因由。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塔娜虽算不上一棵好木,但相府门第,宰辅嫡孙,可能也够其他的闺阁姑娘们排挤的了。今日的主角既是卢思芫,她就绝不能让自己有丝毫喧宾夺主之嫌,所以先就从穿着打扮着手,把这些会引起好奇和追问的首饰统统褪了。当然,做得太刻意也不好。她思忖了一下,把鬓边的绒花取下,吩咐玲珑找了一枚点翠金钗来,斜斜地插入如云腻发中,只留一抹点翠探出头。

      玲珑又帮主子理了理碎发,好奇道:“不知道卢姑娘要给大家看什么新鲜玩意呢。”
      无瑕也很好奇。上一世阅读史料,她知道纳兰原配卢氏的父亲卢兴祖是个贪官,借澳门通海迁界一事诈贿敛财,网罗奇珍。虽说事败,但卢家并未被抄家,那些白银珍宝想必还有极大部分作为遗产被卢兴祖的嫡子卢腾龙继承了。

      能让卢思芫特地下帖子请姐妹们共赏的玩意,应该是稀有而值得说道的。午后,无瑕抱着期待在玲珑和府里护卫陪同下上了驶往东城的马车。

      卢府坐落内城偏东。夏日的熏风微微鼓荡起马车的布帘,无瑕被玲珑扶下车,眯着眼望向被未初的灿阳笼罩着的卢府。这也是塔娜生母卢氏出阁前生活过的地方。

      两只汉白玉狮子沐浴着阳光,静默地迎接着客人的到来。

      无瑕一行人由卢府的人领了从东侧的小门进去,远远地看到卢思芫的贴身丫鬟抱琴和侍书立在紫藤花架下,见他们进来,忙快步迎上前来。

      无瑕微笑颔首道:“我先去向舅舅舅母打声招呼。其他的姐妹可已经来了?”
      抱琴答道:“回塔娜格格的话,张府的寒姑娘,高府的涟姑娘都已经在我家姑娘院里了。还有曹府的眉姑娘带着叶家刚到京城的表小姐待会儿就到。”

      “喔。”无瑕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抱琴口中的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得,不过大致能猜到:寒姑娘是思芫信里的“张寒水”,纳兰好友、江华县令张纯修的三女;涟姑娘便是信里的高涟,直隶口北道高荫爵之女;曹府的眉姑娘叫曹月眉,应该是时任内务府郎中曹寅的子侄辈。

      抱琴侍书二人带着无瑕由中庭左转,过了一道廊子,又穿过月洞门,便是卢家夫妇的寝房“云霞轩”了。此日卢腾龙上朝当差,家中只有继妻谢氏在。丫鬟通禀之后,无瑕刚要进屋,便听得里头传来一句低低的请求:“母亲,孩儿已与姐妹们说好,不好叫她们白来的。”声音轻柔低婉,正是数月未见的卢思芫。

      谢氏斜靠在美人榻上,用杯盖拂着茶盅里的茶叶沫,眼皮也未抬一下:“你既知道那玩意珍奇贵重,还随便答应别人赏玩?叫你爹知道了,一样不会允你胡来。”

      “母亲……”卢思芫的语气近乎哀求了,“就今日这一次,一次好吗?”
      许是谢氏久久不语,卢思芫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好歹也是我母亲留给我做嫁妆的。”
      谢氏突然提了声调:“你也知道那是嫁妆!哪有女儿家家的还没出嫁就上赶着把自个儿嫁妆显摆给外人看的?!”

      “……母亲,孩儿错了。”卢思芫似是抽噎了起来。

      无瑕在外头听得微微蹙了眉。虽然她对卢思芫一门心思想入宫封妃的心理不以为然,但她印象中的卢思芫,好歹是个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姑娘,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而听二人言语里的意思,谢氏竟是盘剥了继女的嫁妆?

      抱琴在一旁见无瑕面上阴晴不定,倒是比主人更懂得“家丑不可外扬”,忙大着嗓门嚷了一声:“塔娜格格,你里边请!”

      屋里的声音渐渐住了。无瑕堆起笑脸,几步迈进屋内,装作视而不见卢思芫委委屈屈的样子,问了安后便吩咐玲珑把带来的礼品奉上。谢氏笑了问了些近况,接着便放她与去院子里找其他姐妹玩耍去了。

      无瑕走在前,卢思芫走在后,试图跟上与之并肩。紧赶慢赶,见她仍无放缓步伐的意思,便唤了一声:“塔娜。”

      无瑕回过身,表情微微有些复杂地打量着卢思芫。进宫待选这几月间,她消瘦了许多,点漆般的眸子也不再似以往般清湛,反而隐隐透着怯意。无瑕很想问问她的近况,但又觉得装作没听到方才的对话比较好,便道:“芫姐姐,看我迷糊的,都没发觉你在后头。”

      卢思芫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还是说不出待选时日里自己所经历的种种,明白了所有的才华美貌、气度谈吐均比不上家世的重要。从前的她活得太“遗世独立”,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一堆格格贵主中。

      她落选了,接下来唯一的倚仗只能是,嫁个好人家,能让她摆脱继母掌控甚至能与之抗衡的好人家。

      无瑕若是知道卢思芫此时的想法,想必是会嗤之以鼻吧。现代社会的成长环境令她形成“靠天靠地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的认知。对古代女人的想法虽然理解,却决不认同。
      不一会儿,无瑕便跟着卢思芫来到了她的闺房“桐音阁”,见里头已坐了两位小姐,卢思芫引荐过后,她默默在心里记着:白高瘦的是张寒水,脸蛋圆润的是高涟。

      张寒水有一张尖下颏的“锥子脸”,看起来略显刻薄、不好相与,不似高涟温和可亲。这是无瑕从外表上下的判断。结果,几个回合的对话下来,反而是高家涟小姐更难相处一些:自我中心,爱唱反调,见风使舵。

      起因是卢思芫说东西过会儿再看,等曹家叶家两位到齐。高涟便有些不耐,垂头玩着指甲小声咕哝道:“千哄万哄的叫我们过来,现在又摆起架子来了。”

      卢思芫有些尴尬地杵着,道:“大家先打会儿牌吧。”

      几个丫鬟都上前帮忙拾掇了桌子,摆好了凳子,又有眼明手快的跑去取了骨牌来。高涟望着自己面前的凳子撇了撇嘴:“我不玩牌,你们玩吧。”

      四缺二。无瑕和思芫坐下后,玲珑和抱琴上前补缺,谁知凳子还没坐热,就听高涟在一旁凉凉地说道:“这牌九之类,都是年纪大的婆子打发时间用的,真不知道有什么趣味。”卢思芫有些尴尬,但依然好脾气地说道:“阿涟若是嫌闷,我先把青花玉壶春瓶给你看看,可好?”

      卢思芫本着“决不得罪京中任一府里的闺秀,因为说不定哪位就是自己的小姑”的原则,结果语气听来近乎有些讨好的意味了。无瑕眉头皱得更深。她不懂卢思芫的小心思,直觉她与之前判若两人。入宫一趟居然变化这么大,该说封建帝制害死人吗?

      张寒水笑道:“就你话多,不知道摸牌九的趣味就别找我跟着学啊。”
      高涟似有谎话被戳穿的恼怒,竖眉道:“那是我不想学!”

      张寒水面不改色,对卢思芫道:“别理她,假正经。”
      “你!”高涟气结,刚要说话,无瑕见势不对,似是真要一场口角,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涟妹妹不喜欢牌九我们就不打了,找些她喜欢的事来做不就得了。”

      高涟面露得色,不防无瑕下一句接着道:“来玩三句半吧,最适合练嘴皮子了。”张寒水听出话外之音,一口刚呷的茶“噗”地喷了出来。高涟气得没言语,道:“你是哪家府上的,这般有养没教的!”
      “咦?”张寒水诧异道,“方才芫妹妹不是说了吗?塔娜是明府明相的孙女儿,芫妹妹的表妹。看来,不光嘴皮子要练,耳朵也要练呢。”

      一屋子的丫鬟都垂手憋笑。高涟听了无瑕身份,气焰消了一半,无话可想,只得忿愤地憋出一句:“明相的孙女儿……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哥哥的功课比明相的孙子还好呢!”

      无瑕怔了怔:她姓高,她的哥哥,明相的孙子。高涟原来是富尔敦同窗高其倬的妹妹。
      回想起高其倬憨憨的样子,又看向盛气凌人的高涟,她暗暗“啧”了一声:看来基因造就相似的说法,也不完全可靠啊。

      一屋子闹闹哄哄中,伴着通禀的声音,曹家月眉带着好友叶绿芜慢慢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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