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未必明朝风不起：对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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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中向晚的禅寺庄肃静谧，偶有阵风吹过，探出院墙的玉兰枝瑟瑟地抖着，顶端的花朵儿娇艳秀美，煞是喜人。
后院正中的一株高大玉兰树下，月白长衫的公子负手而立，蹙眉凝视着前方的歇山屋顶，低低地问身边的人：“容哥，你是说，他们原本要下手的对象，是我？”
“是，太……二爷。”被唤作“容哥”的天青长衫少年，正是无瑕在船上看到的、已故江宁织造曹玺的侄孙曹颜，小名容哥。而被他差一点失声喊出口的那位“二爷”，则是当今皇帝康熙爱重并钦封的皇太子、仁孝皇后的嫡子——二阿哥爱新觉罗胤礽。
“大概是想趁着那条船上一片混乱的时候对您不利吧。”曹颜进一步解释道。
“呵……”胤礽勾起嘴角，嘲讽般地笑了。“明府的人也够下得了手的，自家的千金小姐都敢拿来当靶子。”
曹颜道：“只是不巧塔娜彼时正好走到甲板上，换做其他人，大概也是同样的遭遇。”
“塔……娜？”胤礽歪了歪脖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毕恭毕敬的曹颜，“叫得挺溜啊？故知？”曹颜从小就在他身边做伴读加侍卫，两人的关系自然亲近一些。纵是如此，胤礽可以开曹颜的玩笑，曹颜是断不敢反行之的。因此，他便只是淡淡笑笑，从容答道：“叔父与塔娜父亲是故交，这点二爷也是知道的。小时候与塔娜见过几面。”
只是，她应该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位被她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稚声稚气唤着“容哥哥”的人了。船上对视的那一眼，她的眼中相当的戒备疏离。不过，曹颜也隐隐听过传言，说是塔娜去岁因“意外”落水，醒来之后，便有些前事尽忘。想起自己方才救她时看到水中明府那七八个家丁里有些人微妙的举动，他的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像是要帮他安心一般，胤礽突然出声道：“容哥，不去察看一下你那位故知现在的情形吗？”
曹颜应声道：“奴才正有此意。”他抬眼看了下主子，“二爷也快进房间吧。虽说此处是我们的地盘，也难保不混进其他人。”
“是啊。”胤礽沉声道，“比如那个塔娜，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其他人’了。”
曹颜一时语塞。转身之后，自己都没发觉脚步的急切。暮色渐沉，胤礽在他身后久立，依旧蹙眉想着什么，一张俊俏的脸上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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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被人推下水倒罢了，反正那处水也不深，凭着自己三脚猫的扑腾功夫也能爬上岸。坏就坏在下来救她的人一个个左拉右拽，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不是那个天青色衣裳的主人的话，她现在恐怕真的沉湖喂鱼了。
她抬眼打量身处的房间，八仙桌，小几，杌凳，还有自己倚着的这具长榻。设施简素，隐隐闻得到烟香。她的脑子转了转，猜想这里应该是寺院之类的地方。救她的人，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曹府大船上那位与她对视过的少年。无瑕很是沮丧，这种见义勇为好少年搁现代社会绝对是登报表彰加分鼓励各场巡回汇报……但现在是古代社会——呵呵，她想起彼时自己被撂他肩头，肌肤相贴的情形——这可完完全全是关系到女子是否失节的大事！就是不知道当时一片混乱之中是否有人看清他的样子了。
正想着，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双鬟小丫头迈了进来，低眉禀道：“奴才阿环，来伺候姑娘更衣。”
仿佛此时才觉察到湿嗒嗒的衣衫紧贴皮肤的凉意，无瑕连打了好几个嚏。
阿环掩了门，手捧一套干爽的绯色衣裙上前来，动作麻利地边帮无瑕换上边轻声说着：“这是船上阿绯姑娘的旧衣，主子说一时找不到女装，还望姑娘别嫌弃。”
船上的阿绯姑娘？大概是随船的歌妓舞女之类？无瑕皱了皱眉，一时也没有他选。她揉了揉鼻头，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主子是谁？”
阿环手里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笑着道：“奴才是应了曹公子的吩咐来伺候姑娘的。”
“曹公子……”无瑕沉吟了一下，果然是船上那位无疑了。
曹颜很小的时候便上京当差，住在叔父曹寅于北京西郊的住所，离此时栖居的寺院不远。这是无瑕不知道的事。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思索那个曹字背后的人物会是谁。上一世她所了解的合乎此时年代的曹姓家族唯有与纳兰性德相熟交好的曹寅曹子清——也就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而曹寅的子孙中，除了嫁与平郡王的女儿和孙子曹霑雪芹之外，她实在不甚了了。即使调动塔娜的记忆，她还是对那位年纪相仿的曹家人无甚印象。
“曹公子……是谁呀？”无瑕试探地问道。阿环抿嘴一笑，机智答道：“是奴才的主子啊。”
“……”无瑕噎了一下，转而思考起自己此时的处境。即便知道了那位曹公子的身份又如何？难道还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如果让纳兰家族的人知道她这位堂堂相府千金有“失节”之嫌，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无瑕顿时脑仁疼，再次连打了几个嚏。阿环担忧地看着她，道：“奴才去端姜汤来。姑娘坐着，别再着凉。”
屋里亮起一灯烛火，绯色的衣衫衬得无瑕的脸愈显苍白。她倚在榻边，原本清润的眸子也因心事重重现出几分灰颓。此刻的无瑕深深地感觉到活在古代的不易，尤其是这位被不知道怎样的仇家惦记着的塔娜格格。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已啊！回想着落水之前甲板上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无瑕无奈之外，更添悲愤。
“塔娜妹妹，方便进来吗？”一个清朗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无瑕怔了一下，问道：“是……谁？”
外头静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想措辞，然后，和声道：“塔娜，我是容哥，你还记得我吗？”
“容哥？”无瑕唯一的反应只是这小名还蛮好听的。她犹豫着要不要请人进来，便又听到阿环的声音：“姑娘，这位便是我家公子了。”
曹颜立在门外，一身天青色长衫，身旁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高个少年，阿环和另一位壮硕的丫鬟侍立一旁。
无瑕有些窘迫：这个时候是应该说一句“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吗？
然而，还不及她做出反应，曹颜身旁那位高个少年就令她很是不快，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直往她脸上看。比现代来的我还不懂男女大防吗！本来脑子里就一团乱麻的无瑕瞪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喝道：“看什么啊！”
这一吼把刚迈脚进屋的几人都吼愣了。
“阿倬？”曹颜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好友。阿倬——高其倬摸了摸后脑勺，转开视线，歉然道：“对不住姑娘，只是觉得姑娘长得很像我一个同窗。”
无瑕别过脸，不再理会他，转而招呼众人。先是对曹颜表达了谢意。曹颜却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壮硕丫鬟：“塔娜妹妹，你要记住，救你的不是我，而是这位阿云。”
无瑕眼中一亮，见那位阿云与曹颜同色衣裳，身量也差不了多少。她心下了然：救自己的明明就是这位“容哥”，此时却变成了“阿云”。这正是曹颜为了“失节”之虞而想出的对策。领悟到此，她不禁对曹颜感激笑道：“是的容……公子，我记住了。”
曹颜面上浮现一丝失望：“塔娜妹妹，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未必明朝风不起：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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