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尘外》秦汉

11、第11章

　　太阳炽炽烈烈的照着，云朵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蝉有气无力的嘶喊，树枝坚守着岗位，努力的撑起大伞。

　　鹅卵小路上撒着水，在阳光的烘烤下，升起腾腾热浪。小九搬个小板凳，坐在屋门口那条阴凉地儿里。

　　竹条在手中摇曳舞动，听话的弯折，修正，调整，那双编筐手每个骨节都显出力量，手掌上还有着长长短短的划痕。

　　不一会儿，一个精巧的竹筐就成型了，成人巴掌大小，再安上几根草杆编的把子，就完工了。

　　小九把筐子摞在身边，十多个篮子叠成一沓。

　　这时，祁扬端着两个碗从厨房出来，这是他做凉粉。

　　晶莹透白的凉粉，浇上一大勺调料水，在淋一勺红彤彤的辣椒，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小九，休息一会儿，赶快洗手，让你尝尝我做的凉粉。”

　　又能吃到小主人做的东西，小九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小九怀着期待，洗完手，进了屋，就看祁扬已经吃开了。

　　“我不知道你吃不吃辣椒，给你挖了点儿，你要是不吃，就夹到我碗里。”

　　“我吃辣。”夹了一筷子，滑溜筋颤，清凉爽滑，香辣的味道扑鼻而来。吸溜入口，劲道爽口，酸辣开胃，刺激着每一处味蕾。

　　“怎么样？”祁扬期待的盯着小九。

　　“很好吃。”小九还肯定的点点头。

　　“咱们卖这个怎么样？”

　　“这个是挺好吃的，做着麻烦吗？”

　　“不麻烦，凉粉和调料提前做好，到时候现浇就好。”

　　“那你让我做的篮子做什么用？”

　　“其实，我还准备做蛋，茶叶蛋、卤蛋，腌咸鸡蛋，本来还要做松花蛋，可是要将近一个月，时间不够，也就不做了。”

　　祁扬一个劲的这个蛋、那个蛋的，听的小九头都大了。

　　“这么多？”

　　“恩，打算拼一个鸡蛋篮，一个篮子里放三颗蛋。到那天，篮子上插点花装饰。这样人们既方便拎着，有显得雅观精致。当然，鸡蛋也可以单买。”祁扬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还可以做些糕点。一会儿我教你，玉米面做的小点心，做出来像是小南瓜的样子。”

　　小九觉得都很不错，想了想，看这几天做的情况，再决定。

　　“过了劳动节，咱们再补充家用。”

　　“除了粮食，还有什么要的？”小九疑惑。

　　“之前不是说过壁炉、地毯，当然还有很多了。只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准备好就行，不用着急。”

　　小九着急了，他见识过祁扬花钱的能力，连祁扬都说要很多东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家里还要有一大笔支出。

　　他要更加努力赚钱了。

　　山上要再添几处陷阱，减少休息时间，多抓几只鱼，还要多种些菜，多做些手工。还要把祁扬带上山几次，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草药。

　　在更加辛勤的劳作中，劳动节到了。

　　今天牛车的车钱涨了，但是哪怕你愿意多掏这个钱也未必能占有一席之地，因为人那个多呀。
　　交通工具太紧俏，所以更多的人只好使用最原始的工具，腿，来走到镇上。

　　小九和祁扬说好跟着林家一起走。

　　才刚午睡，林家的大婶就扬着嗓门吆喝着，提醒两人出发。

　　祁扬手左手拎着三十个小筐子，右手领了筐鸡蛋，用布盖着。小九背上背着大竹篓，里面放着凉粉、糕点和几个盘盘碗碗，两人累累赘赘的出发了。

　　到了林家，他们一大家子也准备好了等在门口，每个人大筐小筐，拿了不少东西。

　　走在路上，前前后后，都能见到熟识的乡亲结群而走，相互打着招呼，关系好的又自动结成亲的队伍。

　　小孩子是最自由的，三三五五，或跑或走，摘花惹草。感觉远了，就等一等大人，感觉大人追上来，就再玩耍着走向前。

　　这时的太阳还太过灼热，放眼望去，天地间如此辽阔，那油油的庄稼，那葳蕤的草，那妍丽的花，那么多的颜色堆积在这一个季节里，狂热的交融，奔放而热情。

　　漫长的跋涉后，迎来的是更加热切的小镇。

　　木壁的铺子敞着门，每两家铺子中间，都摆着一个摊子。这些摊子搬出百般花样，费尽各种思虑，是在是让人目不暇接。

　　祁扬他们和林家相邻，小九跟着林生叔到身后的铺子里租桌子板凳。

　　一张桌，两侧各放一条凳子，简陋的摊子就摆好了。把鸡蛋放在装点过的小篮子里，摆了一筐放在最前面。又摆了点心篮放在临街的位置，然后让小九把凉粉调料那些摆好。其他的装进篓子里，放在桌下。

　　“好了，大功告成。”

　　“不是还有碟子碗，现在不拿出来？”

　　“是用来放糕点的，可以让人们试吃。可是现在，你看看，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多。所以再等等。”

　　“试吃，是让白吃？可咱们本来就没拿多少啊。”

　　“所以，一会儿要切成小块儿。”祁扬想的是小吃街和超市经常搞的活动，吃的喝的，琳琅满目，正因为份量少，反而更加香馋。

　　林家拿出了几样小菜，还有林叔做的小笛子，还有石头和小海做的五彩的毽子。然后两个孩子就被大人撵去乱逛了。

　　祁扬坐在凳子上，此时的街衢中间稀稀落落，阳光撒下，几只小虫彳亍到墙角。

　　穿着土色的褂子的大叔在对面摆好摊，看到他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移开目光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两个女人挎着篮子从面前走过，大声笑谈，猜测着今晚的晚会。

　　一个小孩子好奇的左看右看，看到祁扬摊子的小点心，感兴趣的走近。

　　“小娃，你家大人呢？”小九看到小孩儿独自一人，担忧问道。

　　可惜小朋友的眼里只有点心，别的都屏蔽掉了。

　　“我可以吃这个吗？”小孩儿指着点心，仰着头问。

　　“一个一文钱。”小九回复。

　　“我没有钱。”小孩儿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小九无奈道：“没有钱那就不能卖给你。”

　　这小孩儿一听眼里的泪花一下子就聚集起来：“只要一个不行吗？”

　　“你要找到你的爹爹和娘亲呦，一起过来好不好。”祁扬走近小孩儿，轻轻的抚着他的头，温柔的说。

　　“我只要一个。”小孩子声音带着哽咽。

　　“不听话的孩子不乖噢。”祁扬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狼外婆，面带微笑但是眼角连一点褶皱都没有。

　　小孩子被拒，这天大的挫折让当下崩溃，大声嚎啕。

　　小孩子都是天生的小恶魔，祁扬心想。

　　但还是蹲下身，拥着小孩，轻轻拍着他的背，含笑说道：“亲爱的，不要哭哦，再哭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我要点心，我要吃点心。”小孩子撒泼，在祁扬怀里乱滚。

　　周围有不少人看过来，甚至林婶都走了过来：“扬扬，这是怎么了？”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生物，因为他们娇小的三头身让他们天生就占据的道德的制高点。
　　祁扬放开怀里的孩子，暗中冷冷看了小孩儿一眼。

　　可怜的小朋友就被吓到了，眼泪瞬间收回，憋出一个嗝。

　　“这才是乖孩子，快去找你的父母。”祁扬站起身，拍拍小孩儿的头。

　　小孩子被那一眼瞪得有些害怕，他感觉到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现在他想要转身逃走，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哦，大壮，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彪形大汉挤开人群。

　　“爹爹。”小孩子哭着扑到大汉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大两孩子，欺负我家小娃。”

　　“适可而止。”祁扬看着大汉。

　　这名虎背熊腰的男人一时心虚语噎，但还是强撑着把台词说完：“你这孩子，恁的不讲理。”

　　“大过节的，见官还是私了。”

　　周围的人听不懂对话怎么一下子神转折。

　　可是男人和他怀里的孩子听懂了，两了人的眼神不同程度的闪烁下。

　　男人看到祁扬的淡定气度，心里觉着晦气，今天提到铁板了，剧本才开始上演，怎么会被识破。

　　但看着周围的人群，壮了壮胆。刚要还嘴，就被祁扬看了一眼，明明带着笑容，但不知为何，浑身打了个颤，犹豫再三，还是离开了。

　　祁扬回到摊子跟前，看到小九一脸疑惑，耸耸肩：“一个小偷罢了。”

　　“你怎么发现的？”小九更加疑惑。

　　“先做生意，稍后再说。”托小孩子的福，他的哭闹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

　　一个鸡蛋一文钱，一筐鸡蛋三文钱；一筐点心五文钱，一碗凉粉三文钱。

　　路人路过这里，为了尝鲜也吃一些。

　　小九开始了今晚的生意。

　　祁扬则切了一块儿糕点，没想到是多此一举。今天人们外出都多多少少做好买东西的准备，哪怕是为了尝鲜，也要买上一点，有钱的多买点，有些没钱的，也单买鸡蛋。

　　再说都是很实惠的价格，而且还很新奇，所以生意还是很好的。

　　天色渐暗，当最后一点儿微弱的天光都消失的时候，灯火纷纷然的点亮了。燃着的灯光晕出昏黄，把整个镇子一下子引了起来。

　　灯亮起来，人流骤然密集起来，各个摊子前的人也多了起来。

　　“小老板，来一筐鸡蛋，一筐点心，一碗凉粉。”一个穿着长棉布袍的男人大方的买东西。

　　“要辣椒吗？”小九热情的把鸡蛋、点心交给对方，又在切好的凉粉上浇上调料。

　　“要。”

　　这个客人叫陈诚，是一家酒楼老板，出来逛逛，看到这里排着队，就好奇的走近。首先看到的是几种蛋，还有一些其他的新奇小吃。

　　他是开餐馆的，看到新的食物自然是要品尝一番。

　　糕点一尝就能知道大概原料，外形也不是什么难事。又拿上一篮蛋，剥开壳，每一个都小小咬了一口，猜测着原料。又尝了一碗凉粉，这个味道真的是太特别，但又很香，视觉嗅觉味觉都让人食欲大开。好吃，这个猜不出全部原材料，而摊子老板恰好是两个半大孩子。

　　陈老板心思一转，开始套话：“呦，这个味道真不错，叫什么？”

　　“这叫凉粉，凉凉的，又好吃。”旁边的食客抢答。

　　“这是什么做的啊，真的不错。调料水很好，很干净清爽。”

　　“谢谢您夸奖，您觉得好吃那我们就放心了。”小九回答的很客套。

　　人太多，陈老板不好纠缠发问，转身离开。

　　祁扬在一旁卖着鸡蛋，听到这对话，不禁一笑。小九这孩子天性善良，但是在一些事情上，敏锐度很高。比如李贵儿的威胁，陈诚的套话，他总会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只字不提，半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