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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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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神了,小陌陌。”伶舟苍在女子额上轻轻一弹,满意地看到对方的表情由迷茫转为惊恐。他稍稍退开几步,打量着眼前瑟缩的苏陌然。
明明是一样的脸,在两个人的身上却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风情。不同于许情的高贵与傲慢,苏陌然她……配上这样一副惊慌的神色,像是无辜被捕的小兽般单纯并惹人怜爱,无怪乎皇帝会对她如此宠幸,宠幸到要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伶舟苍踱到床边,伸手戳了戳还在熟睡的婴儿的脸蛋,婴儿的小手挥了挥,睁开了眼睛。
苏陌然扑到榻前,试图护住自己的孩子,可是伶舟苍已先她一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多可爱的孩子。”他捏捏孩子小小的柔软的手,将候在门外的另一人叫了进来。那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也是刚出生没多久。伶舟苍小心地接过另一个婴儿,将两个孩子并排摆在一起。
“刚出生的小孩子长得都很像,是不是?”伶舟苍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话,“你看,他们长得几乎一样,就算换掉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不!她惊恐地拉着男子的衣角,眼中盛满了哀求,可是她的卑微从来都入不得伶舟苍的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抱来的那个孩子重新安放在榻上。
伶舟苍逗弄着怀中留下的婴儿,仿佛累了一般放轻了声音:“抱歉。”他迎上苏陌然惊愕的目光,苦笑着说,“我也不想这样。这是我和小情的孩子,我又怎么舍得。只是小情她……”
他拍了拍苏陌然的肩膀,低声道:“别想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连你一同都是欺君之罪。”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会好好照顾他。”
然后他便走了,和来时一样匆匆。
她颓然地伏在榻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流泪。
李炙为那个孩子取名为若颜。因为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容貌越发与他的母亲相似。浓黑的发红润的唇,即便他现在只有五岁,也总会有女婢在暗处悄悄谈论着,猜测他日后龙章凤姿的风流模样。
若颜有一张和许情相似的脸,和她相似的脸。
她每每看到那张脸只会觉得厌恶与绝望,恨不得用手中丝线将他精致的耳目一针一针缝起来,可偏偏若颜还是伶舟苍的孩子,而那人是她毕生都求不得的执念。
有多恨,就有多爱,最后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心中不停翻滚着的是怎样的心思,疼的她撕心裂肺恨不得死去。
若颜却很乖,也不怕她的冷漠,总是黏在她的身边却不吭一声,睁着一双明亮的眼专注地看她刺绣,在凤凰绣好时眼中溢满喜爱与满足。
她的凤凰绣得越来越好。她偶尔会放下手中的针线,在暖暖的阳光中眯起眼睛,做上一场短暂的梦。梦中有光华流转的夜色,有她曾经想送给一个白衣男子自己亲手做的绣着凤凰的香囊。
终于有一日,她将若颜叫到自己身前,抚着他的脸,在纸上一字一字写道:“你若是喜欢凤凰,我便专为你绣一只可好?”
李炙察觉到了她近日的改变。她开始对着自己微笑,在他的怀抱里拉过两人的发丝小心地束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炙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却从没有一个女人会这样牵动他的心思,何况是用这样一种青涩的方式。在处心积虑处处算计的后宫,唯有许情会给他类似于归属的温暖与感动。他抱着她,品尝她,掠夺她,在她被泪水浸湿的莹润双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柔情,却不知道她在情至深处时无声唤出的都是别人的名字。
李炙坚定地认为,许情是那么爱他,依恋他。
“小情。”他转过头将女子手中的青玉梳子放到一边,郑重地握住她的双手。
“再过几日就是花灯节,陪朕到民间放花灯可好?”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会对花灯感兴趣?这样的邀请无非是想讨她的高兴。她明了,于是浅浅微笑着,将手指从炽热掌心抽出,以指代梳,继续替李炙梳发。细白的手指插入墨黑的发,用轻柔的力度一下一下耐心顺理。
见她不回答,李炙好似无赖上了身,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她挣脱不得,羞红了一张俏脸,索性扭过头不去看他。
“嗯?去是不去?”在男人热切的目光中,她最终点了头。
火树银花,明亮的灯火一眼望不到头,这般的灿烂景致怕是连天界也要羡慕。
人海中李炙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两人就被人流冲散了。
而苏陌然任由他牵着,恍惚中想起几年前那个花灯映了整条街的晚上,也是被人这么紧紧握住了手,伴随着甜言蜜语……顿时一阵战栗袭上胸口,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紧紧捂住嘴,腹中不断翻涌。
刺鼻难闻的药液,烧红的铁钉,刀刃,银针……差一点,差一点就在李炙的温柔中忘记这些,如今身体各处的疼痛似乎伴着回忆同时苏醒,瞬时将她的意识淹没,天地失了光,沦为一片黑暗。
“小情!”那是谁焦急的呼唤,她也听不真切了。
过了许久,李炙才在河边找到了昏迷的她。照料她的女人生的和善,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花灯摊。只是女人也不清楚她如何昏倒在这里,只说自己来时便是这样了。李炙赏了那女人一锭金子,心中想着下次还是应该带几个暗卫随护,这次只想着和小情一起出来游玩,终究还是疏忽了点,幸好她还平安。
“小情?”
“小情儿?”
“情情?”
在甜腻的呼唤声中她睁开双眼,满目的明黄色。李炙见她终于清醒过来,在太医再三保证璃妃娘娘身体无碍后屏退众人,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今晚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把朕丢下跑了?朕还以为你不要朕了。”他说着摇了摇头,抚额笑了一下,整个后宫也只得这么一个能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他如何能不急。
但他牵挂许久的那个女人却颤抖着直直瞪着他,像是看到了可怕的怪物,就连他环着她的手臂也一并被推开了。
“许情?”李炙皱起眉头,阴鸷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剑锋刺向蜷缩在床脚的她。她抖得更加厉害,瑟缩的眼神偶尔碰触到他的便慌忙躲开,像是……像是一只误入陷阱的小兔子。李炙这样想着,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他轻轻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背,叹了口气道:“想是你在外面受了惊吓,朕会派御医过来给你细细检查一番,你先好好休息。”说罢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孤单身影,在偌大的宫殿中显得分外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