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止笙》九倾云漾

3、树下调情

　　曾经母亲教我习剑时便同我说，一个姑娘家习剑必定是一件好事，喜欢上一个剑术比自己高超的人也必定是一件好事。我喜欢池生，他剑术比我高超，可却不像母亲说的那样是一件好事，我倒觉得喜欢他，其实挺累的。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花落，她手上拿着我的面具，我可以望了望四周，松了口气——我在我自己的房间里。
　　“感觉还好吗？”花落的手抚上我的脸。
　　我摇了摇头，“是谁打晕了我？”说完抢回了我的面具。
　　“是韵执，韵执说，刚才池生想要揭开月歌缠在你眼睛的纱条，韵执怕你看见他的样子克制不住，便把你打晕了。”花落低着头，看起来很内疚，“都怪我那时候让你下了山，不然你也不会遇见他了……都怪我！”
　　我摇了摇头，握住花落白皙的手，她的手背上还有昨晚不小心划开的伤疤。
　　以前我还是长筝倾的时候，笨手笨脚，不会自己绾发。花落便自主地来为我绾发，每次若是我将头发弄乱了，花落也从来不会怪我，她只会怪自己没有将发绾稳妥了。她的性格如此，做事风格如此，也才能造就了我上战场的浴血奋战。
　　我撑起自己的身子绕过花落下了床，将面具戴起，刚想出房门，便被月歌拦了下来。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他连跑都不会了？”月歌破口大骂。
　　我凝视着月歌，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觉得很难堪。我到底怎么了？难不成五万年都过去了，我还是那么惦记着他？
　　月歌见我不说话，只好小声嘀咕：“真是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向月歌点头。
　　月歌显然是被我这个举动吓到了，因为我很少对谁会说对不起。
　　我推开挡在门口的月歌，可能是我今天运气不是那么好，下了二楼便看见了面色凝重的媚娘，她手中的团扇有规律的扇动，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媚娘？”我抬手在媚娘眼前晃了晃。
　　媚娘回神，看见我便语重心长的说：“看来五万年来……你还是没什么变化，我早跟你说要忘了他，你却总是忘不掉，我不懂，为什么你忘一个人那么难？”
　　我怔了怔，忘一个人挺难的，越是想忘便越是记得。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山下吗？”说到这，媚娘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他是专门来找你麻烦的！真无聊！”
　　我没有回媚娘的话，径直走出了茶馆，我没力气再去听他们的教训，现在我该去帮青素了结她的心头恨。
　　自从被冥王换了一个身份之后，我便很久都没再使用仙术了，但若是要进仙界，就必须要使用仙术，我凭着感觉施了一个仙术。还好，发挥地和以前无异。
　　我穿过断魂山的云云雾雾，在天空开了一个进仙界的口子，一跃而进，那口子便渐渐的消失了。
　　仙界和五万年前一样，到处都是云，永远只有光明，几座城渐隐渐现，腾空的瀑布与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踩着云，在仙界逛了一会儿。
　　听说三万年前仙界的玉帝建了四座城来护着中部的天庭，那四座城对仙人有着不同的功效，玉嵋城可以助仙消情，破天城助仙修行，星光城助仙品德，落西城助仙去恶。
　　我先去逛了逛玉嵋城，发现里面男人与女人竟分化地特别严重，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便腻烦了，离开玉嵋城后，我又去了破天城，破天城里有很多妖兽，但对我来说都是些不足以练手的蚂蚁。
　　就在我想去星光城的时候，我路过了一个比玉嵋城、破天城还要大的一个殿堂。
　　他种了几棵常青树和一棵樱花树，还开了一个小池塘养鱼，这些年来，他也真是好兴致。但他并不在正殿中，我想应该是在寝殿休息，他本来就很懒。
　　我趴在彩云上俯视着清风殿，他以前从来都不打扫，现在殿院竟如此整洁干净，难不成是我走后他不习惯了，所以学起了家务吗？我在心里暗暗笑道。
　　看了许多时辰，我才想起我此行来仙界的目的，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去寻了圣果园。
　　我茫无目的地寻了些许时间，才终于看见云间的一个果园。
　　圣果园不愧是圣果园，我曾经从来没有进过圣果园，只有在圣果宴时才能见着圣果。园子里树木繁茂，一棵一棵的圣果树茁壮成长在云朵里，我蹋着七色彩云，跳着往前走，不知为何来到仙界后心情竟变好了。
　　终于，我在一棵树下看见了穿着嫩粉色霓裳的露霓仙子，但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旁边好似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
　　我在心里暗爽，没想到来刺杀露霓一趟，还能见着露霓和她的意中人卿卿我我。
　　我走近一看，那穿的白袍的男子我再熟悉不过！
　　他堂堂仙尊竟与区区一介女仙在圣果树下谈情说爱！我霎时怒发冲冠，气急败坏。
　　池生搂着露霓纤细的腰肢，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露霓靠在池生的肩上，一只手还握着池生的另一只手。他们举止投足都那么像一对拜过堂的夫妻。
　　我心一酸，没了刚才那样的好心情。我苦苦追了池生两千年，他依旧厌恶我。我不知道露霓对他使了多大的功夫，但是我有些难过。原来他喜欢的是露霓这种类型的女仙。
　　我又一惊，其实并不是他自己学了家务吧？是露霓一直在照顾他，接替我，一直在照顾她。我却还死不要脸地以为他自己会学。
　　他说，你若是能剜了自己的心，我便接受你。我当真了，我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挖出自己血淋淋的心，我忍着痛，忍着一切，做给他看，证明给他看，他还是一样食言。或许他心目中的好妻儿，便是露霓这种娇弱的女仙。或许打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要接受我的意思。
　　多庆幸此刻我带了面具，别人看不见我难过的表情，我也看不见自己难过的表情。
　　我不打算用剑去刺杀露霓了，我的手中现了一把匕首。我打算将她的心也剜出来，我要让她也尝尝我的痛苦。
　　倏然，我的背后传来声音：“冥怨王迷止笙？”
　　我猛地回头，看见了一个我曾经朝思暮想的人。
　　“怎么有这番兴致来仙界？”他又开口。
　　他没什么变化，要勉强地说变化的话，便是他脸上带了几分苍白。
　　“不好意思，打扰圣尊调情了。”我假意鞠了个躬，他大抵看不见我此刻难看的脸。
　　他的身边依然是露霓，手仍搂着露霓的腰，露霓满脸恐惧地依偎在他怀里。我在心里自嘲，好一对般配，真般配！
　　池生笑了笑，道：“不知冥怨王此行仙界，有何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自然是有的。还请圣尊借妻儿给吾王说说话。”我勾起了一个难看的笑。
　　露霓靠的池生更紧了，颤颤地开口：“不知冥怨王有何事要找露霓，露霓记得从未与冥怨王有过什么交集。”她委屈地看着我。
　　“有些事情必须要和你说，怕完了便不行了。”我恶狠狠地开口。
　　露霓抬头看向池生，池生朝她点了点头，她才上前，我带她去了另一棵圣果树下。
　　一停步，露霓便对我大吼：“有什么事！快说！”
　　我呆住了，在心里嘲笑池生嘲笑了几万遍，原来露霓那番娇弱是装出来的，明明是个很铿锵的女子，却要装的那么小鸟依人，池生啊池生，你真是娶错了妻。
　　“仙子可知青素？”我向她一步一步靠近，手往背后放，还拿着匕首。
　　她面色一僵，浑身发抖：“怎……怎么，青素怎么了！你……你想干嘛？”
　　我笑了笑，带着刚才的怒气，找到了露霓的心处，用力一划，露霓大叫了一声。我不顾她的大叫，那个口子被我开的很深，她倒在地上满脸恐惧的看着我，手在空中像个疯子一样乱挥。我看见了她跳动的心，我用匕首活生生的挖了出来，觉得有些不解气，又在她心上添了几刀。露霓已经奄奄一息，我满意地看着我的作品，我将她满是伤的心装到一个布袋里，打算交给青素。然后任务便圆满完成了。
　　我正想偷偷溜走，却还是被池生发现了。
　　他看见我做的这好事，勃然大怒，瞪着我说：“原来你是来杀露霓的。”
　　“怎么？圣尊也想替自己的妻儿报仇来杀了我吗？”我嘲讽道。
　　他皱着眉，“我的妻儿死了。”
　　“对的，你的妻儿死了。”我笑了起来。
　　“你……”他好像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仰天长笑，笑他，也笑我自己：“圣尊，听说你曾经还害了一个女将死亡，跟在你身边的女子还真的是没好命！”我拿我自己来说事，我想试试他，试试他会不会面露愧疚。
　　哪知，他用极其厌恶我的表情对我：“闭嘴！”
　　就是这个表情，曾经我在清风殿为他整理为他打扫为他付出一切的时候他露出的也是这个表情，原来一提到我，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无力再和他说话，直接在圣果园内劈出了一个通往人界的出口。
　　“圣尊，节哀顺变呀。”我最后转身对他笑道。
　　看见他难看的表情，我心里觉得很舒畅，往下一跳，穿过云雾，摔到了断魂山下。
　　躺在断魂山上，我明白了，这五万年来，我从未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