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长歌》苏濛

5、第五章 入魔

　　是一袭华衣的锦绣夫人。

　　她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盘，盘中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和一盏琉璃碗。

　　我朝她嗤笑了一声道：“小师叔寻这条缚仙索寻了好一阵子，原来是被你拿了。”

　　她面上无甚波澜，道：“对不住了。”表情像极了初次见面时，她称赞我资质聪颖，同样的言不由心。

　　我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沈域，急忙问她：“沈域呢？”

　　她敛了敛眉，总算有了一丝表情：“他很好，只是安稳的睡了”

　　我又问她：“这南国闹鬼皆是你所为，你目的何在？”

　　她声音变得清冷：“若不是闹鬼，怎能引得你们前来.”

　　我微微一愣，心中怔怔：“为何？”

　　她顿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苏焕要死了，我怎么眼睁睁看他死去。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不能死。一个长门僧曾经告诉我，灵魄为引，心血入药，方能救他一命。我每日取凡人心血为他入药。”她唇角鲜红仿欲滴血，痴痴笑了起来：“可是，若要他真正活过来，就必须用灵魄。”那鲜红慢慢研出一朵妖异的红花来，绽放唇边：“所以，我才会修书一封给凤琊元君，让她派你们过来助我抓鬼啊。”

　　我叹息一声，说：“你入魔了。”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残害无辜，当真是罪不可赦。

　　她轻笑道：“自遇见苏焕的那一刻，我便入魔了。”

　　一句无奈的笑言，道出名为劫数的无奈。

　　她手执匕首，一步一步逼近我。我使劲挣扎着，无奈缚仙索越是挣扎便越是捆得牢靠，头上的白玉钗在奋力挣扎中落了下来，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尽泻，很是狼狈。

　　修仙未成身先死，我今天，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白玉钗咕噜噜的滚在锦绣脚边，她漠漠看了一眼后将它踢到角落里。沈域那乌鸦嘴不是说这女鬼能助我化解灾厄吗？可是紧要关头却丝毫没有反应，莫不是，在钗里睡着了吧。

　　我这运气，真是渣级人品才能碰上。

　　眼看刀锋就要将我开膛破胸，我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些曾经被我残害的兔子们。上神保佑，我若是能逃过此劫，再也不吃兔子了。

　　“我记得，你不喜欢红色的衣裳。”

　　是倾城，她一袭比锦绣还要妖艳的红衣，站在墙角，冷冷看着锦绣。

　　额，我收回之前再也不吃兔子的话。

　　锦绣回过头，看见眉眼清冷的倾城，手中的匕首突然落在地上，叮当脆响。脸色渐渐惨白，仿佛体力不支般跪倒在地上。指着倾城浑身哆嗦：“你……你不是……不是死了吗？”

　　倾城朝她飘过去，轻轻一笑，真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我是死了，可你还活着？”她凌虚而立，红衣飘飘：“你可记得，你曾你杀了我。”

　　锦绣惊惧的一直往后退，之前凌厉的摸样荡然无存。凄惨的叫道：“不是我杀你的，我……不是我，是你自己跳楼而亡的，不关我的事。”

　　倾城放声狂笑，厉声道：“不是你，还有谁。小绣，我待你不薄。为何与姓苏的狗贼害我北国如此。我死前最后见的人，是你。小绣，你为何杀我？”

　　好戏剧的变化，我不明白她们之间有何恩怨，但是能不能先放开我啊。呃，虽然我不介意被绑着看这一出八卦，但是我更愿意找一舒服地儿躺下，吃着瓜子茶水边吃边看。

　　锦绣一个劲儿的摇头，脸上的泪如雨下：“不，不是的，你是自杀的。我怎么会杀你，顾珩恨我，我若杀了你，顾珩岂会放过我。”

　　倾城毙气减消，蹙额颦眉，眼中略带迷茫，喃喃道：“顾珩？”

　　锦绣凄厉长笑一阵，泪水染在她的红衣上：“顾珩宁死也不愿负你，他，宁死都不愿爱我。”

　　倾城问：“谁是顾珩？”声音轻的一点都听不见，只能依稀见她唇瓣颤了颤。

　　锦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倾城大骂：“颜笑，你这个贱人，为何不死的透快些。我已经将你的魂魄定在北国王都，就是怕你会来找顾珩与我，可是你还是来了。昨日内宫见你，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忽然想起初初遇见倾城的时候，她一袭红衣，站在盛开灿烂的槐树下，眉眼如画，置身于破败的疮痍的废墟之中，遥望着城外。她在槐树下守了七年，沈域收她的时候她还道，要在这里等他的夫君。

　　她，居然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

　　槐树定魂，被埋葬在槐树下的人死后魂魄不能入轮回。我当时还疑惑，这是怎样憎恨她的一个人啊，居然连她死了都得不到安宁。

　　如今，我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锦绣。

　　她变了变手势，捏出一道诀印。若是我记得不错，这是羽仙门内禁术魂飞散的珈印。锦绣这是要让倾城永劫不复。

　　只见她眼中带着毒辣，对倾城道：“你这个贱人，害的顾珩如此。既然死了，灰飞烟灭也无妨了。”

　　“害顾珩的从来不是她，而是你。”

　　门被打开，沈域一袭白衣衣袂翩翩出现，带着几分谪仙绝世。他身后，是容光焕发的苏焕，俊脸如玉，看不到一丝病气。

　　沈域看向倾城：“倾城，不，应该是颜笑，你不是要见你的夫君吗，我把他带过来了。”沈域转过身，身后的苏焕脚步踉跄，一步一步走过来。

　　锦绣自看见苏焕，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手渐渐放下，愣愣站在原地。

　　倾城看着苏焕，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摇头道“不是的，我的夫君，是北国的将军。他顶天立地，是个大英雄。”她轻笑一声，眼神扫过众人，落在沈域身上：“你们诓我，这狗贼怎会是我的夫君？”

　　沈域沉声道：“二十七年前，南北国大战，北国将军顾征领兵攻入南国王都，在破败残垣断壁中寻到一名孤儿，并将他带回北国，视为己出，赐名为，顾珩。顾珩十九岁遇见了你，北国的昌平公主颜笑，两人一见钟情互定终生。七年前，南国君王养精蓄锐，一举夺下北国的万里疆土和北国君王一族百十人的首级。锦绣出身羽仙门，懂得卜卦测算之术，自然知晓顾珩的真实身份乃北国君主遗失的王子，北国连连征战，国主年老，王嗣已然断绝。锦绣从尸横片野的战场上将命悬一线的顾珩救起，并封了他的记忆，带到北国王都继承大统。”他轻轻叹息一声：“自此，顾珩更名为苏焕，为南国君王。”

　　好劲爆的真相，我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苏焕痴痴看着倾城，道了句：“笑笑，我好想你。”

　　锦绣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沈域对着锦绣道：“你逆天改命，救活了苏焕，封存了他的记忆。可是他已经时日无多，现在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苏焕却是与我之前见他时不大一样，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皮肤白里透着红，呃，好吧，有点过头了。大致是要死的缘故，他精神好了很多。用凡世的话形容，便应是回光返照吧。

　　倾城看着苏焕，缓缓飘过去，站在他面前。

　　苏焕抬起手想要抚摸倾城的脸，却徒抓一把虚无。

　　倾城渐渐回忆着过往，绝色的容颜上添了一份小女子的情怀，思绪飘过了记忆的长河，跌宕在那年年岁岁的风花雪月之中。“我记起来了。”轻柔的犹如一丝温风拂面，她的嘴角漾着这抹温风：“我的夫君是北国将军顾珩，他征战沙场，骁勇抗敌，为北国举国上下敬仰。”

　　容颜上的温情迅速凝结，淡漠的看着苏焕：“不过他已经死了，他的尸首埋在黄沙漫天的十万里北国疆土之中，已经随葬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