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长歌》苏濛

4、第四章 执念

　　这时，锦绣手忽然抖了一下，碗中的汤药洒了苏焕一身，于是急忙挡在苏焕面前为他擦拭衣裳。苏焕温和的笑了笑摇头说无妨，锦绣却面色比倾城还要惨白几分，咬着唇险欲哭出来。

　　沈域放开捂着我的嘴，元神归位。左手捏了个决印用定身术定住了倾城，又将她收在医书内。合上医书后同锦绣告辞，相比我的狼狈，他整个过程都从容优雅的毫无挑剔。锦绣低着头，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

　　临走时，他朝我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我才温吞着退出内殿，随他出去。

　　想着，一顿骂肯定是少不了了。

　　回到居住的寝宫，沈域居然没开口责难，而是望了望房中凄惨的景象后，和颜悦色的问我：“以你的脾性，必然会将萌宝吊起来打一顿，可是此次却并未出手，这是为何？”

　　我摆弄着桌子上四分五裂的封妖壶，带着哭腔道：“想过千百遍，可是临行之前，小师叔对我说，我若把萌宝怎么样，她就怎样对我。”

　　沈域扫了一眼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萌宝，顿悟的哦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他将医书打开，倾城从里面跌了出来倒在地上，一脸哀戚。

　　沈域看着她：“你为何不入轮回，反倒要去刺杀南国君王？”

　　倾城恶狠狠的道：“王？那是灭我卫国的狗贼，我恨不能吃他的心，挖他的肺。苍天无眼，居然让这狗贼做了王。我北国忠心殉国之士，在九泉之下岂能安息。我不入轮回，必是他们托我定要报了这亡国之仇。”她眼神带着凄清：“我的夫君，他们说他战死在王都城外了。他武功盖世，怎么会死呢，我不相信。王都的寒风好冷，到处都是残尸，我找不到他，我居然连死了……也找不到他。”

　　执念太深，因而寻不到轮回的道路。

　　沈域说：“朝代更替，自古皆然。你已是已死之人，活着的人与你无任何干系。”

　　倾城绝色的容颜上，狠厉毕现，略带几分狰狞：“北国将士流的鲜血，自当要用那狗贼的血来祭奠。我要让他南国不得安宁。”

　　沈域冷冷道：“南国已经不得安宁了，不用你杀南国君王，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你若是想见你的夫君，便应该放下执念。若是缘分深厚，入得轮回，或许还能再续前缘。执迷不悟，只会自毁姻缘。”

　　倾城那绝色的容颜上渐渐褪去狠厉，抬头问：“真的吗？可是，我不知道我夫君如今身在何处，我该如何寻他。”看来她的夫君果然是她命中的劫数。

　　沈域点头，义正言辞道：“有缘自会相见。”

　　我觉得沈域胡诌的本领越来越厉害了。

　　因为封妖壶被萌宝玩坏了，倾城暂时没了居所。沈域用法术化去她的暴毙之气，将她封在一根白玉钗上，交与我保管。美曰：“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此鬼与你有缘，他时必能救你一命。”

　　我瞪了他一眼，道：“观你个头，居然咒我倒霉。”

　　他抖了抖袍子，安然坐下喝茶。“信不信由你。”

　　我细细揣摩了一下，沈域的卜算比那凤琊靠谱多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这根白玉钗还是挺好看的，我用它绾起长发，唔，添了几分仙韵灵气，更似神仙了。

　　我问沈域刚才为什么拦我，沈域用白瓷杯盖拨开几片茶叶，道：“不要跟我说，你没发现那锦绣其实还存着几分法力。”

　　我愣了一愣，这个倒是真没发现，但是我怎会承认是因为自己，道行比他浅的缘故所致呢，于是便装作一脸不屑道：“怎么会，当然发现了。”

　　沈域似是不信我的说辞，轻笑了一声，摸样比那倾城女鬼还妩媚：“叛离羽仙门的人，怎会还有法力？”

　　他将问题丢给我，我寻思了一番回答：“莫不是她又自行修炼了起来。”

　　他摇头：“她已经沾染了的凡气，怎还能修炼？”顿了顿，才皱着眉开口：“这锦绣，从前是小师叔的侍婢，小师叔见她还算伶俐，便授了一些法术与她。因不是羽仙门弟子，所以叛离后并未被处死，而是废去了她的所有道行。小师叔喜怒无常，学的法术尽是些歧道异术，也许……”

　　我犹如听着睡前故事，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也许什么？”

　　沈域扶额叹息，道了句：“你洗洗睡吧。”然后放下茶杯，撩袍站起，走出房门。

　　稍缓，他又退了回来，环顾一遍四周的狼藉，对我道：“你抱着的是我的被子吧。”顿了顿，颤抖道：“这里也好像是我的房间吧”

　　我将被子还给他，郑重的对他点头。拎着还一脸无辜蹲在墙角的萌宝走了出去，独留沈域站在犹如大风过境的房间发愣。

　　我道沈域这厮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我将他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他却丝毫没有责难。

　　果然也是应了凡间的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也莫管了一回沈域的瓦上霜，即便，这霜是我添上去的。

　　沈域的外号一定叫乌鸦嘴，可是怪异的是，小师叔凤琊那不靠谱的卜算居然也灵验了。可是倒霉催的，为什么轮到我就应验了。

　　我只记得自己还在房中酣睡，幽幽醒来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紧紧的反绑在一间小黑屋里。双手被缚，施展不了法术，也就逃不出这捆仙专用的缚仙索。

　　门哗啦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了进来。黑暗遮住了她的容颜，可是她身上那股子雍容华贵的脂粉味道，却是怎样都掩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