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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道是无晴却有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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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一个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沧海一粟。
这一天,乌干达埃博拉出血热疫情加重,死亡人数增至三十二人;韩国总理韩德珠访问朝鲜开城;中国和纽埃建立大使馆级外交关系;以色列和巴尔斯坦回复了中断七年的和平谈判,虽然和谈无甚进展;沪指失守5100点,浙股表现平稳。
其实,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会记得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对于张寄秋而言,这一天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忘怀的。
“我决定去表白了。”陈志遥笑着说,一脸的兴奋,像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屁孩儿。
张寄秋听了,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之前约会带来的喜悦一扫而光。他佯装一个笑脸,说:“终于下定决心了?祝你成功!”
陈志遥依旧笑着,只是那眼神里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深意。“你觉得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你就跟她说:‘我喜欢你三年了,跟我在一起好么?’”
“我喜欢你三年了,跟我在一起好么?”陈志遥凝视着张寄秋,慢慢说道。
“对,就这么说。”张寄秋抬起头,撞见了陈志遥笑眼中的认真与询问,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干涩的像一口枯井。
“好么?”陈志遥见张寄秋不说话,眉头纠在一起,鼓足勇气,又问了一声。
张寄秋终于恢复了心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发出一个音节,却只是气若游丝。
对面的张寄秋,一边是如漆似墨的黑夜与耀眼的霓虹灯光投射的阴影与光点,一面是小店里温暖的橘色灯光铺排的光芒,神情紧张的吐出一个字。迷蒙的像是一个幻影。
“好。”
陈志遥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他预演过所有可能的结果,但现状仍旧超出了预想。天知道他为了今天郁闷了多少天,或者说,多少年。“你说真的!”
张寄秋也是兴奋地说不出话,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失声了。颤颤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他才说道:“是真的。”
陈志遥笑着摸了摸张寄秋的头,说:“阿秋,我太高兴了!”
张寄秋也跟着傻笑,心说,我也是。
他俩傻笑了一阵才低下头吃东西,但也是一面吃,一面瞅着对方笑。张爱玲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发现你爱的人正好也爱着你。而此刻,张寄秋和陈志遥两个,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磨磨蹭蹭快八点了,他俩才结账走人。
冬季的夜里,寒风正劲,但两个肩并肩走在一起的人却觉得温暖无比。
张寄秋有太多情绪想述说,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到嘴边只是一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真的是三年前?”
陈志遥腼腆的低着头,说道:“其实从你转来就……觉得你很特别,连南方口音都觉得怪好听的……总之就是……”他看着张寄秋说,“就是很喜欢你。”
“那你当时为什么还和栾萍……”张寄秋不自觉问道。
陈志遥听了,露出依稀难受的神色。“但是对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实在不能接受,还以为自己是变态,怕你看出来还特意疏远你,为了能‘正常’一点,才跟她……其实也是因为她是同桌,想从她那儿多了解你些。你会不会觉得很变态啊?”
张寄秋笑着摇头。
“但后来我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感觉,查了好些资料,才知道那是正常的。后来想着,要是能跟你考到一个高中,我就跟你挑明了。你的中考志愿还是我从陈老师那儿骗来的,嘿嘿,没想到咱俩居然在一个班!”
“好巧啊。”张寄秋不由感叹命运,原来从自己喜欢上陈志遥起,他也喜欢上了自己。
“那你呢?你喜欢我么?不会觉得变态么?”陈志遥小心翼翼的问。
张寄秋狡黠一笑,“如果我说,从我刚转来就喜欢上你了,你信么?”
陈志遥愣了一下,马上抱住张寄秋兴奋地大叫:“我信!”
张寄秋吓了一跳,忙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抱了好一会儿,陈志遥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张寄秋也贪婪的感受着陈志遥的气息,那种熟悉的味道,直至今日,张寄秋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好像曾经的躲躲闪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在今天,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回报。
两个幸福的家伙黏在一起聊了好久,磨蹭到快十点才回家。
临走前,陈志遥问道:“阿秋,明天早上咱们一块上学吧,我来你家找你。”
张寄秋笑着点点头,匆匆上了楼。
果不其然,父亲正在客厅等他,“这么晚了,上哪去了?”并不是生气的语气,不过是简单的问句罢了,张寄秋知道他从来不知道怎么真正关心别人。
“同学生日,玩晚了些。”张寄秋脱下鞋子往卧室走。
“你邓阿姨……这两天会搬过来。”张国梁盯着电视,像是自言自语。
“哦。”张寄秋心里震了一下,但还是假装镇定。他一直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轻易让人进,更何况是家里住进一个不怎么熟识的女人呢。但是他不会将这些说出来,打心底里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他没有立场去做任何抉择。
“明天忙着搬家,可能没空回来吃,你自己在外面吃吧,钱照旧给你放在书架上。”
“嗯。”张寄秋没在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张寄秋从来就不是个爱学习的家伙,大清早去上早自习可以说是件要命的事。可是今天,张寄秋一大早就爬了起来,认认真真洗漱了一番,看着镜子里清秀的小伙儿,张寄秋露出八颗白牙齿笑了笑,心想干干净净的样子肯定招人喜欢。接着,他又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又把新买的浅灰色羽绒外套穿在校服外头,终于打扮完毕,张寄秋出了门。
冬季的清晨,连天都是昏黑如夜的。
小区外边,陈志遥驾着自行车,一条腿撑着地,往小区里不停张望。
张寄秋一路小跑出来,呼着氤氲的热气:“久等了。”
陈志遥笑着摇摇头,“没呢,刚来。”
“今儿怎么骑车来了?”
“想带你兜兜风啊!”陈志遥笑着拉了一下车铃,“上来吧!”
张寄秋望了望茫茫的晨雾,心里笑说这么大的雾,兜什么风啊。但还是一脚跨上了车。
六点多的清晨,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行走,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亮着。张寄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轻轻扯着陈志遥外套的衣角,好不自在。
“你知道吗,”陈志遥忽然说道,张寄秋偏偏头,大雾掩盖下,陈志遥眼睛闪着真挚的光彩,“初中那会儿,我心里真的好纠结、好害怕,可是当我真的下定决心向你说清楚时,我就想,如果你答应了,我愿意永远站在你前面带着你,就算看不见前方的路,也要勇往直前。”陈志遥真挚的说着,嗓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谢谢。”张寄秋轻轻揽住陈志遥的腰,面颊贴着陈志遥的背说道。就算看不见前方的路,张寄秋心里也觉得安稳无比。
快到校门口了,张寄秋立马松开手,跳下车来,朝四周望望。陈志遥后背一凉,心底也流过些许失望,但还是回过头对张寄秋说:“我去停车,你等会儿,咱俩一块儿去吃早点。”
“嗯。”张寄秋答应着,搓了搓冰冷的手,陈志遥把毛线手套往张寄秋手里一塞,往学校边上的停车场骑去。
停好车,陈志遥呵着气一路小跑,张寄秋递过去一只手套。
“咋啦,阿秋?”
张寄秋把没戴手套的那只手往兜里一塞,说:“一人一只,刚好。”
陈志遥笑着把手套戴上,“走吧!”
他俩走到一面点摊边上,点了豆浆油条,窝在一张小桌子边上吃早点。张寄秋心想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块儿上学,一块在大冬天的早上吃着热腾腾的早餐,就是最幸福的事了。有人曾说,恋爱中的人,要的很少,一点小小的细节就能打动人;而恋爱中的人要的也很多,他们要的是彼此全部的爱。这其中的滋味儿,只有爱过的人才能体会。
“哟,你俩也在这儿啃馒头么?”此刻的幸福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张寄秋抬起头,一脸怨怼的盯着眼前笑的贱兮兮的于舟。
“啃你大爷!”陈志遥笑骂道。
于舟不客气的坐下,一面啃着老面馒头,一面含糊糊的说:“志遥,秋子,我下定决心啦!甭管她杨莫诗有没有主,我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我不舒坦!”
陈志遥和张寄秋面面相觑,张寄秋只得开口:“于舟,要我看,这事儿成不了。”
于舟立马嚷嚷道:“我这刚‘一腔热血撒白练’,你少在那六月飞霜的泼冷水啊!”
“于舟你……”
“我决定啦,就在这个圣诞节,整一特浪漫的告白仪式,包不齐她不另投新欢!”于舟啃着馒头幻想到。
张寄秋不再打扰于舟的雅兴,他望着陈志遥,思忖着他俩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也是最适合情侣的一个节日,该怎么过。
“秋子,可以呀你!怎么样?心里特美吧!”王祝听说张寄秋和陈志遥在一起了,兴奋地大叫。
“咱能注意点儿形象不?”张寄秋好笑的拍了拍王祝,“那会儿我简直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好像做梦一般,你一直喜欢的人也一直喜欢着你……”
“嘿嘿,这么大的喜事儿,也不第一时间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王祝佯装生气的撇撇嘴。
“不是太晚了么,我……”张寄秋挠挠头。
“不管,反正你得请我吃饭!好小子,总算熬出来了。”
“那是,请就请,食堂走起!”张寄秋哈哈笑道。
“请你发小吃食堂,好意思么你。”
“对了,说个正经事,”张寄秋问道,“祝子,你和杨莫诗,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啊?”
“喂喂喂,你不忙的快疯了么,怎么还有心思八卦……”忽然王祝狡黠地笑了笑,“哦哦哦,你是想我帮你参谋参谋圣诞节怎么跟陈志遥……”
张寄秋立马羞红脸,“少瞎说,我就随口问问。”
“少装蒜了。我呀先和杨莫诗去世博广场吃吃喝喝,然后去玩电玩。你呢,有什么打算啊?”
“我哪知道啊……看陈志遥的吧。”张寄秋觉得吃饭什么的挺没意思的,但也不知道什么比较有趣。
“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哦!”王祝揶揄到。
张寄秋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们班那个于舟你有印象么?”
“就那个蔫坏的,我记得,咋啦?”
“他好像挺喜欢杨莫诗的,还打算在圣诞节告白。我可劝了他好久了。”张寄秋耸耸肩。
王祝觉得有点好笑,“那个小子,放心吧,我对莫莫很有信心的!”
“别整的自己跟个万人迷似的成么!”
回到班上,陈志遥正等着张寄秋。
“你去哪啦?”陈志遥关切的问。
“我去找王祝了,就一班的那个。我、我和她说了……”
“你和她说了?咱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