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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满眼春风百事非 ...

  •   周一,平阳高中2008合唱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高一高二年级各班各显神通,整个比赛精彩绝伦盛况空前,结果高一一班拿到了最佳合唱奖,高一四班拿到了最佳创意奖,而被程老师形容为“训练了三个月的鹦鹉”的高一五班,则凭借奥运会的东风,拿了一个最佳选曲奖,程老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总之奖状没有大喇喇的放在教室的展示柜里,而是被程老师收进了办公室抽屉最底层。

      “你知道于舟干嘛去了么?”前排的谢梦回过头小声的问。
      张寄秋摇了摇头。“他最近好像脾气特别暴躁,我也没太敢和他多说话。”
      谢梦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啊!感觉他在合唱比赛之后变了个人似的,阴沉沉的,跟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
      “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张寄秋猜测到。
      “不清楚……”谢梦努努嘴,“而且陈志遥也不在,他俩不知道搞些什么。”
      张寄秋往陈志遥的座位一望,果然没人。最近没什么事,陈志遥按理不会翘课的,而且真有什么事肯定会和自己说。想到这里,张寄秋不由得心里一紧。
      “我说,你们也太不给我这个班长面子了吧,现在可是在上自修。”坐在一旁的戴倩雯白了张寄秋他们一眼,谢梦只好悻悻的转过身去。
      忽然,教室的后门打开了,陈志遥和于舟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严肃,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校服也被扯得有点变形。
      “搞不好又是去操场跑圈了,两个怪人。”谢梦嘟囔着说。
      于舟径直走了过来,敲了敲谢梦的桌子,谢梦忙把椅子往前拉了拉,好让于舟进座位。就在这时,张寄秋明显感觉到于舟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油然而生。他望了望陈志遥,他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握拳放在桌上——就这么坐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张寄秋感觉口袋里一震,他拿出手机一看,是陈志遥的短信,他说放学有事要先走了。
      张寄秋有些茫然,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和陈志遥说,但最终只是回了一句“好的”,而陈志遥也没有再给自己回信。他想去找王祝,但他又忽然想起杨莫诗说起今天下午她们要一起去看电影。那种失落的感觉更沉重了,仿佛在挣扎着迈向一个出口的时候,全世界都向你关上了大门。
      “喂,你是要我等多久啊。”一旁的戴倩雯背着书包,没好气的说。
      “啊,对不起!”张寄秋忙把座位往前移,好让戴倩雯出去。
      戴倩雯挤到过道上,回过头问道:“张寄秋,你没事儿吧。”
      张寄秋楞了一下,挤出一个苦笑,说到:“没事儿没事儿。”
      戴倩雯点点头就走了。
      张寄秋在座位上呆坐了好一会,才疲惫的收拾好东西回家。但是他整个晚上都没有收到陈志遥的消息,第二天早上也没见陈志遥来接他一起上学,直到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他才从戴倩雯那求证到,陈志遥今天请假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张寄秋内心的恐慌无限的加重了,一整个上午,他都魂不守舍,老师讲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给陈志遥发了许多的短信,但都没有回音,直到课间操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才发觉对方关机了。张寄秋唯一的希望,就是午休的时候去找王祝聊聊,他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压抑到窒息了。

      今天邓欣起迟了,没有为张寄秋准备午餐,但他也懒得回去弄了,便在学校食堂匆匆解决。平时他很少去食堂,今天自然没有人和他同行,偌大的食堂,吵吵嚷嚷的,油腻的饭菜味让人很不舒服,张寄秋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吃着。他已经分辨不出食物的味道了,一切都感觉味如嚼蜡。他吃过饭收拾好餐盘,便匆匆赶回教学楼去找王祝。
      但他后悔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吃的慢一点,或者本应该回家。
      当他快步走到高一年级教学楼,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和两个月前一样,那人仍是一头靓丽的短发,只不过羽绒服换成了长款法兰绒衬衫,牛仔长裤换成了牛仔短裙。
      “呵,还真是巧啊。”栾萍一眼就看见了行色匆匆的张寄秋,冷笑一声说道。她的眼神里不似寒假时的从容轻松,而是可见的嫌恶与嘲讽。
      张寄秋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双腿沉重的迈不开步子;他也发不出声音,因为一种强烈的紧张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哑巴啦。”栾萍露出一个怜悯的表情。
      张寄秋告诉自己要镇静,勉强挤出一句话,但声音小到连自己都怀疑是幻音。“你、怎么在这。”
      栾萍恢复了那种轻松自如的神态。“我在寒假补习班上认识了一个人,叫做于舟,你不会不认识吧。我今天是来还他寒假时借给我的笔记的。”栾萍顿了顿,她嘴角微微上扬,让你看不出她的情绪。“你不是说你和陈志遥没联系么?于舟怎么说,你俩在一个班,关系还挺好呢。”
      张寄秋依然说不出话,他现在只希望栾萍消失,或者自己消失。
      “你们,就只是关系好而已么?”栾萍歪了歪头,像是讲一个笑话般的问道,但她自己给出了答案。“听于舟说,有一天晚上他去其他班还东西的时候,看到你俩在楼梯上……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张寄秋听了,脑子感觉要爆炸了,他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轰鸣,全身冒着冷汗,双腿软弱无力几乎要跪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扶着墙,面如菜色却宛如哀求似的盯着栾萍。
      “喂,告诉我,那是假的吧。两个男人诶……”栾萍收起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恨恨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太特么恶心了吧。”
      张寄秋就这么一直僵着,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栾萍终于收尽她所有的情绪,眼神里像结了一层千年的寒霜。她撞在张寄秋的肩头,径自离开了。而张寄秋则顺势依靠着墙壁,跌坐在地面上。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午休时间的校园静谧极了,温暖的阳光钻过梧桐初绽的新叶,在楼梯间洒落细碎的光斑。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下来,张寄秋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难堪的样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来不及了,脚步声的主人已近走了下来。张寄秋抬起头,露出一脸惊恐的神色,仿佛像看见了牛头马面。
      于舟红着眼,怒气冲冲的揪着张寄秋的领子把他拉起来,牙缝里狠狠吐出几个字。
      “咱们好好谈谈。”

      于舟拽着张寄秋去了实验楼的空地,张寄秋很绝望,他不希望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在这里。
      于舟就这么揪着张寄秋的领子,把他狠狠摔在地上。“死变态,你特么的以后给老子滚远点听到没有!”于舟低声怒吼着。
      张寄秋艰难的抬起头,于舟正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种愤怒,张寄秋明白,那是自己承受不来的。
      “于舟,你听我说……”
      “你特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于舟狠狠的一脚踢在张寄秋的肚子上,“老子全特么看见了!”
      “我们……”张寄秋侧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艰难的说到,他想辩解一些什么,至少,替陈志遥辩解一些什么,但感觉无从说起——他们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呢。
      “你们?你特么的以后离陈志遥远一点知道么!”于舟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以后再纠缠陈志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么!你害的他和女朋友分手还不够么!”
      张寄秋愣住了,那些身上的疼痛仿佛都微不足道,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你说,什么!”
      “陈志遥都和我说了,就是你这个死变态一直缠着他,害的他和处了快两年的女朋友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和他女朋友寒假就在一块补课。”于舟说着,又狠狠地踩了张寄秋胸口几脚,淡绿色的校服上,布满了凌乱的足印。
      “那天他想找你摊牌,结果你竟然说什么和你接个吻你就放过他?我特么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不要脸的东西!”于舟气到几乎丧失心智,朝着张寄秋的肚子就是一顿猛踢。张寄秋顿时觉得喉咙泛起一阵腥味,他干咳了两声,却并没有咳出血污来。于舟见他如此狼狈,冷笑一声,踩在张寄秋的脑袋上,怒声说到,“当时杨莫诗拒绝我的理由是不是也是你给出的臭主意啊,张寄秋你丫是不是一直等着看我的笑话啊!你说啊!”
      张寄秋耳边又炸开一阵尖锐的鸣叫,肚子里是翻江倒海的疼,眼睛也渐渐模糊了,他看不清于舟究竟是以一种怎样居高临下的姿势藐视着自己。他回想着于舟口中那个陌生的故事,是自己听错了么?还是说这只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张寄秋不知道于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实验楼的空地上躺了多久,只迷迷糊糊记得那个负责修剪草坪的大叔急忙忙的把他背到了校医务室,而医务室的大夫给他检查了身体、清理了伤口,当冰凉的碘酒涂在他腹部和面部的伤口时,那尖锐的疼痛让他逐渐清醒。
      等张寄秋真正醒过来,医务室墙上的中已经指着四点半了。他挣扎着做起来,头还是有些疼,空气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令他想吐。此时医务室里正没人,他勉强的下了地,从学校小卖部旁的偏门悄悄回了家。
      家里也是空无一人,张国梁去省城出差,要明早才会回,邓欣这会儿也在单位上班。张寄秋庆幸家里没人,此时的他仿佛把此前的慌乱紧张全部吞了下去,冷静的有些意外。
      他换下了脏乱不堪的校服,打开洗衣机。
      他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乌青的伤和紫红的碘酒,好生壮观,倒是头发混杂了泥土,恶心得很。
      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北方的春季,冷水淋浴真是让人直打哆嗦,但也真真让人清醒。
      他洗完了身上药水的痕迹,看了看脸上的伤口,并不明显,他安心的笑了。
      他换上干净的睡衣,整齐的躺在床上。
      他告诉自己,如果可以一觉不醒,就太好了。

      张寄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月色正浓,床头的钟显示此刻是八点四十。
      果然还是不能一觉不醒么。
      张寄秋揉了揉肚子,已经没那么疼了,反倒是头还是有些痛,希望不会影响智力吧。张寄秋下了床,屋外的灯亮着,但并没有人,茶几上放着两道菜和一碗饭,已经冷了,但张寄秋还是吃了个精光,连他自己都纳闷,胃口这么好,一点都不像是刚经历过那些事的样子。张寄秋默默的把碗洗了,忽然卧室里传来诺基亚那经典的铃声,会是谁呢?张寄秋甩了甩手上的水,但刚走进卧室,电话就挂断了。张寄秋打开手机,有十三个未接来电,九个是王祝打的,三个是杨莫诗,还有一个陌生号码;此外还有一条好几条短信,都来自王祝,最早的一条是七点十分发过来的,就一句话:你看贴吧了么。
      张寄秋深吸一口气,今天究竟还有多少事呢,上天把我这一天也安排的太精彩了吧。
      张寄秋兀自进了张国梁和邓欣的房间,熟练的打开电脑,登录平阳中学的贴吧,那篇累积了五百多条回复的帖子,就顶在列表最前面。张寄秋慢慢点开那个连接,内心里非常平静,他看着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甚至忍不住想笑,拍的也太烂了吧。
      那是一张夜里教学楼楼梯拐角的照片,昏暗的灯光、失败的对焦、200万像素的手机镜头,只能模糊的辨认出是两个男生抱在一起。不过,帖子的标题倒是很抓人眼球——“号外!平阳高一某男生深夜带校外男子在教室行如此变态之事!”——不知道日后UC有没有把这位人才纳入麾下呢。
      张寄秋盯着这个标题苦笑着,校外男子、变态之事,但愿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吧。
      张寄秋滑动鼠标,开始浏览那些流言。由于角度的问题,照片只能模糊看到那个靠在墙壁上的男人的脸,而另一个男人,只留下一个混沌的背影。很多人都在猜这个不要脸的男生是谁,等楼主亲自爆了料,整个帖子都炸锅了——“就是那个五班的ZJQ啦!”
      “原来是他啊,真想不到呢。”
      “我认识他,整个人阴郁的很,看着就不像好人。”
      “他好像还是学生会组织部的干事吧。”
      “听说成绩还不错呢,没想到是个人渣啊。”
      “两个男人诶,你们说他会不会有艾滋啊!”
      “我去,不要吓人好不好。”
      “喂喂喂,五班的,你们要不要都去做个检查啊哈哈!”
      “我跟他可不熟,平时都不说话的。”
      “我去,合唱比赛的时候老子还抓过他的手,会不会感染啊!”
      “哈哈哈他是不是看上你啦。”
      “你们知道么,他一直在骚扰他们班上一个男生。”
      “对啊,听说害的人家女朋友把他给甩了。”
      “哇哇哇,谁这么可怜啊哈哈。”
      “这种人学校赶紧把他给开除吧!”
      “这种人,直接去死好啦。”
      张寄秋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热闹非凡的网络世界,始终露着不置可否的微笑。忽然,其他的留言都加载不出来了,张寄秋刷新了一下页面,网站显示帖子不存在。这时候一条站内消息弹了出来,张寄秋看了一眼来信者的头像,那是林若森学长,消息就一句话:我找人把帖子删了,别想不开,有事就找我。张寄秋回了一句谢谢,就退出了页面,关了电脑。
      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卧室,窗外的霓虹灯绚烂耀眼,屋内却是昏暗而沉寂。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是王祝,他中午的时候还有很多话想对王祝说,但现在都没有必要了。张寄秋掐断了电话,给王祝回了一条短信:放心,我没事。然后,他关了手机,倒在床上,把这个混乱的世界留在梦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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