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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万籁寂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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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寄秋在床上瘫了好一会,还是挣扎着起来把衣服穿好,面色艰难的问陈志遥:“这床单该怎么办呐?”
陈志遥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他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出神,张寄秋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没事儿啊,洗洗就好了……”
“可是,你爸妈明天回来问你怎么突然把床单洗了可咋办啊?”张寄秋忽然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深深的懊恼,这下肯定是瞒不过去了。
陈志遥回过头来,看了看张寄秋满脸惊慌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放心吧,他们明天要很晚才会回,我一会儿洗完烘干了,晾在屋里,明早就能干了。”说完,陈志遥坐起身来,招呼张寄秋起来,把零乱的床单扯下来揉成一团,抱着往洗衣房走去,还差点被掉落在地上的被子绊了一跤。
张寄秋看他就这么走来走去,忙叫住他。“志遥,你先把衣服穿上吧……会感冒……”
陈志遥听了,笑着在房门口停住。“暖气这么足,哪会感冒啊。还说你不喜欢这样?”说着,背对着张寄秋扭了扭屁股。
“你还真是不害臊啊……”张寄秋见了,真想那个枕头砸过去。
他们两个硬是等到床单洗完烘干了,再用晾衣架晾在客厅里,才倒在床上昏昏睡去。折腾了大半宿明早肯定起不来,原本南湖之行肯定泡汤了,所以他们打算还是到街上去逛逛。
第二天起来便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张寄秋他们匆匆洗漱完便去了时代广场那边吃东西,不知怎么的,他们两个仿佛特别饿似的,胡吃海喝了一通。接着,他们又去影城定了下午三点半的《长江七号》的票,然后在马路上闲逛打发时间。
“你知道这里有一家补习培训班么?”陈志遥忽然问道。
张寄秋抬头看了看街道旁的招牌,果然,“远航教育”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怎么了嘛?”
“于舟寒假就在这参加补习班,报名的时候还是我陪他来的呢。”陈志遥仿佛提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似的,兴奋的说。
“他补的哪一门啊?”
“数学,今年不是要分班了么,理科数学比较难,他想赶紧把基础打牢了。”
理科……曾经那个要为了喜欢的人去读文的誓言,果然也就是说说而已;又或者在被拒绝之后,那个人就不再是自己所喜欢的样子了——人究竟是更爱自己,这始终是无可指摘的。
“阿秋,你……你是打算读文还是读理啊?”陈志遥有些犹疑的问道,他知道张寄秋各门科目都还过得去,那真是的志愿,他却从来没问过。
张寄秋知道陈志遥肯定是回去读理的,他自己到还没考虑过这档子事。平阳的传统是,一二三班是固定的文科班,这几个班学理科的同学会转到后面几个班去,而其他班学文的同学则会被塞进这三个班——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自己也选择理科,高中三年就可以一直和陈志遥同班了。
“当然是学理科啦,傻瓜。”张寄秋笑着说道。
果然,陈志遥听了,脸上露出了异常欣喜的神色。“那咱们就可以一直在一块啦!”
“废话!不然你还想怎样?”张寄秋看着陈志遥这个兴奋劲就觉得怪可爱的。
“嘿嘿……”陈志遥听了,居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我上去看看于舟,你在下面等我一会吧……”说完一溜烟的跑上了楼。
这家伙,昨天那么没羞没臊的,今天到不好意思了。张寄秋苦笑着摇了摇头。
北方冬天是极乏味的,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块积尘已久的幕布,死死的盖在城市上空;街上的树木落尽一身的叶子,仿佛绝望似的向上天伸出枯竭而扭曲的双臂;树根处洁白的石灰,像是簇新的裹尸布,攀附在一群行将就木的结核病人身上一般。一切,都让人提不上兴趣。
街上的风很大,刮得人脸生疼。张寄秋立起了外套的领子,走近大楼的入口处,暖气正从门缝间一点点的泄出。狂风在耳畔呼啸,仿佛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这是,隔着玻璃门,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张寄秋想要躲闪却来不及了,女生推开玻璃门,直直的站在张寄秋的面前。
一头利落的短发,红色的羽绒服显得格外夺目,修身的牛仔裤和麂皮短靴搭配的很巧妙,指如葱根的双手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好久不见啦,张寄秋。”栾萍微笑着说道。
张寄秋和这个老同桌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们曾经一起在课上吐槽过某个老师糟糕的口音、一起偷吃过零食、张寄秋还曾帮翘课去看篮球比赛的栾萍打过掩护,但毕业之后半年多,他们一次也没有联系过。
“你、你好啊,栾萍,你在这上培训班么?”张寄秋紧张的回答道。
“对啊,补化学、英语和数学,我的化学再考不及格到时候可就要去学文啦。”栾萍笑着说道,就像从前一样,那么从容淡定,明明说着令人担忧的事情,又好像满不在乎、游刃有余。“你呢?你来这做什么?没在补习班上见你来啊?”
张寄秋一时有些语塞。“我、我等人……”
“等谁啊?要不要我去帮你叫?我跟那些同学们都挺熟的。”栾萍好心问到。
“不用了!他说他很快就会下来……”张寄秋想栾萍能快点离开,他不希望栾萍看见自己和陈志遥在一块,非常不希望,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学不进去呢,干脆逃课吧。”栾萍听了摆摆手,提了提背包准备离开。
张寄秋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时,栾萍又叫了他一声,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对了,你知道,陈志遥也在平阳吧。”
“好像、是的……”张寄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栾萍没有理由会知道。
“你和他平时还有接触么?”
“没、没有……”
“呵,那家伙上个月平白无故把我给甩了,”栾萍冷笑一声,“还想问问你他是不是又看上哪个漂亮小姑娘了,你要是知道了,就去告诉人家,那位可是个见异思迁的主。”
张寄秋想反驳几句,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尤其当自己说了那句“没有”之后。栾萍也没再说什么,很快转身离开了,张寄秋知道,栾萍也许并不在乎陈志遥是否移情别恋,她只是在乎结束这段感情的人不是自己——这点,或许从当年陈志遥追她时,张寄秋就已经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陈志遥才从楼上下来,想必根本不知道栾萍也在这里上课吧。
“那个于舟,见了我罗里吧嗦一大堆,真是够烦的了。”陈志遥一把搂过张寄秋,“等很久吧,冷不冷?”
“还好……”张寄秋心情有些复杂,他一贯不擅长调整情绪,尤其是这次见了栾萍之后。
“哇,电影快开始了!咱们赶快过去吧!”陈志遥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看完电影,陈志遥收到他妈妈发来的短信,说是提前回家了,让他回去一起吃饭。陈志遥便一脸抱歉的回去了,临走前越好要多联系。
张寄秋一个人坐在回家的公车上,心情也随着公车在街道上摇摆着,刚才的电影究竟演了些啥,他完全不记得了,只有一股无以名状的怅然。
后来,张寄秋每天都有和陈志遥煲电话粥,当然,都是背着他父亲和邓欣进行的——虽然还是要偷偷摸摸的,但这也算是早恋,或者禁忌之恋的一种趣味所在吧。不过,等年关将至,陈志遥变回了老家,整个寒假他们便没再见面,反倒是和王祝约了好几次。
“看来陈志遥同学还真是大手笔啊。”王祝把自己和杨莫诗的小灵通号码存进张寄秋的手机里,然后递给了他。“这好像是最新款的,不便宜吧。”
“不会吧……”张寄秋盯着这个小小的红色手机将信将疑。“不过感觉他们家确实挺有钱的,居然还有一台扫地机呢。”
“羡慕啊,你以后就要过去做阔太太啦!”王祝抿了一口热腾腾的奶茶,打趣着说道。
“你瞎说些啥啊……”张寄秋无奈的摇了摇头。
“所以说,你第二天在街上碰见他的初恋女友啦?”
“对啊,感觉栾萍对于志遥把她甩了的这件事还挺介意的。”
“嘿嘿,她打死也想不到那个抢走她幸福的‘小三’居然是你,哈哈哈……”王祝说着,一脸奸笑的冲张寄秋眨了眨眼睛。
“杨莫诗今天不在,我一会肯定要打你一顿才行!”张寄秋真是要被王祝这样子给气笑了。
“大爷饶命呐……”
“所以说,你和杨莫诗一起这么久了,有去过她家么?”
“去肯定是去过啦,但是没在她家过夜。她爸妈管她也挺严的,从来不允许外宿的。”王祝嘟着嘴说道。
张寄秋想了想那晚的事情,有点脸红。“这样啊……”
王祝看张寄秋这个样子,觉得肯定是有事。“唉,看你这样子,那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让人羞羞的事情吧。知道你脸皮薄,我就不好细问啦。”
张寄秋一下被王祝戳中了心事,没好气的说:“王祝同学,你今天死定了!”
张寄秋喝了口奶茶,缓了缓心情,问道:“王祝,你高二是打算学文么?要是杨莫诗没分到一班咋办啊?”
王祝没想到秋子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便答道:“其实我家里还是希望我去学理科,但我物理是真的烂,所以大概还是回去学文吧。而且,一二三班都在同一层,有什么差么。”
“我带该会去学理科吧,其实我现在物理化学也就是马马虎虎,很怕到时候会比较吃力……”
“少假惺惺了,你对象可是物理化学两门单科排行榜的常客,有什么不懂得自然有人给你悉心辅导,你就安心留在五班谈恋爱吧。”王祝把奶茶一饮而尽,打趣着说道。“对了,我们的谢大班长也要去学理科,说不定会分到你们五班哦,到时记得多担待担待。”
“谢雨辰那么好的人我肯定不会怠慢啦,又不像你这么臭屁。”
“臭小子,小时候是谁帮你打架擦屁股的?大恩大德这么快就忘啦!”王祝佯装生气的说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就不要对过去的一直念念不忘啦。”张寄秋忙跟王祝打哈哈。“话说,你没有同他说我和志遥的事儿吧。”
“你放心吧,人家才不管你这么多呢。”
寒假很快就随着年节的结束而走近尾声,张寄秋等到开学了才和陈志遥见上一面,自然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回老家的趣闻、难到变态的寒假习题、收了多少压岁钱——虽然他们几乎每天都会煲电话粥、发短信,但见了面还是忍不住把那些事再分享一遍。但张寄秋始终没有向陈志遥提过栾萍,这仿佛是他的一个心结。
新学期伊始,华北平原的早春气息也翩然而至,随之而来的,是平阳中学的学生合唱比赛,整个高一高二年级都开始为这件事忙碌起来,一时间,在课余时间,你总是能听到来自各个教室层次不齐的唱歌声,热闹非凡,就好像这花团锦族、烈火烹油的青春之歌,已经唱到他最动人的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