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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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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于舟是把悲愤化为了食欲,刚在烧烤摊里坐下,就是一顿胡吃海塞。而陈志遥和张寄秋为了赶上看圣诞树亮灯也没来得及吃饭餐,自然也吃了不少。零零总总算下来竟吃了快一百块了。
“话说大晚上的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呢?”满足了口腹之欲的于舟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问。
陈志遥一下脸红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那厢张寄秋也快窘迫死了,还以为于舟喝醉了记不起这茬呢。
“哑巴啦你俩?”
“我俩一路回家嘛,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了。”张寄秋慌忙答道。
“你俩也真能聊。”于舟打了个饱嗝,便不再说话了。
张寄秋忙给陈志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转移一下话题。
陈志遥得到授意,忙问:“于舟你打算咋办?”
“还能咋办?人家都那么说了,完全不留余地……不就是以后见面有点儿尴尬么,我脸皮厚,还怕这个。”于舟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失落。也是,青春年少的我们,好不容易敞开了悸动不安的心扉,却被人当头泼了冷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难过的了。
陈志遥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拍了拍于舟的肩膀。
回到家,又是很晚。
父亲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反而是邓欣对张寄秋好一阵嘘寒问暖。
张寄秋匆匆绕过邓欣,一头倒在床上,昏昏睡去。在梦中,他见到了妈妈,在南方外婆家那个小院子里,靠在藤椅上,虚弱的翻看一本王朔的小说。他默默走近,把心底那个秘密向妈妈哭诉,妈妈并没有恐惧他、责骂他,她笑着说:孩子,别为别人眼光而躲躲闪闪的,我只希望你快乐的活着,别无所求。说罢,妈妈闭上了眼。
张寄秋猛然惊醒,窗外皓白的月光照映着他满脸的泪痕。
圣诞节短暂的休息过后,广大学生又投入了兵荒马乱的备考阶段。期末考试在即,所有人都一心思扑在了学习上,因为这场考试直接影响着假期生活的质量,和压岁红包的数量。
但张寄秋和王祝他们在晕头转向的学习过后还得抽空为元旦汇演做彩排。
31号上午,上百号工作人员围在大礼堂的舞台边上准备着最后一次彩排。学校里最亮眼的几个俊男美女,此刻正锦衣华服的站在一块儿练主持词;有节目的同学们也都各自找了块空地紧急排练着。而“课本剧节目负责人”张寄秋也紧盯着王祝他们的排演进程。
时值隆冬,北方早已下了好几场大雪,而大礼堂在排练时又不让开暖气,这让穿着单薄的褂子和棉布裤子的王祝他们冻得够呛。杨莫诗因为担心王祝的身体,也翘了考前宝贵的自习课,热饮、大衣的在一旁候着,看的谢雨晨大呼羡慕。
但大家的努力总算没白费,最后的彩排非常成功,十几个节目在主持人的串词下一气呵成,连看过好几遍的张寄秋都忍不住拍手称道。
“同学们,咱们最后一次的彩排非常成功,这多亏了同学们的努力,我在这里谢谢各位。”学生会的副会长林若森在彩排结束后,走到舞台中间对排演的同学们说道,“今天下午就是咱们正式演出的时候了,相信大家多多少少会有些紧张,但不要紧,只要你们按平时排练时的水平发挥,一定没有问题!为了感谢大家在考前抽出宝贵的时间,学生会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大家有空的都可以到后台去享用,如果有事的可以先走了。不过大家记得下午两点半到大礼堂后台集合!”
说完,同学们都各自散了。王祝和谢雨晨准备去后台蹭饭,而张寄秋和杨莫诗则准备回教室。
“杨莫诗,你不留下来吃饭么?”张寄秋问。
“我又不是工作人员又没有参加节目表演,哪好意思留在那儿啊。”杨莫诗轻声回答,“你呢?不和王祝他们一起?”
“嘿嘿,我准备直接回去了。”
“下午不来了么?”杨莫诗惊讶的问。
“对啊,那些节目我都看了好几遍了,真没心思再看了。”张寄秋解释说。其实张寄秋打算趁着下午没课,和陈志遥一块去好好玩一玩。
“那老师那边……”杨莫诗有点小顾虑。
“没事儿,下午全校都出动了,少一两个人,程老师发现不了的。”张寄秋一想到要和陈志遥出去玩儿,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一旁杨莫诗担心他考前这么做有些不妥,还想再劝说一番,但听张寄秋口气坚定,也没再说什么了。
中午一放学,张寄秋和陈志遥就立马钻上了开往市中心的公车——听说远洋城那边开了一家新的电玩城,现在开业酬宾,游戏币买一送一。
其实,张寄秋对电玩不是很感兴趣,砸砸地鼠、夹夹娃娃可能还行,奈何陈志遥偏就喜欢射击、飙车、投篮之类的。张寄秋便只得在一旁看着,但就是这么呆在一旁看着,他也觉得很满足,陈志遥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美好。青春时期的爱情里所有美好的点滴,都汇聚在这默默无声的温柔注视里。
等陈志遥坐在摩托椅上,大汗淋漓地把游戏币都用完了,才终于大呼过瘾,“阿秋你咋不玩啊?”
“您都忙成这样了还顾得上我啊!”张寄秋打趣道。
“嘿嘿。”陈志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请你吃饭吧?在这儿吃,还是去上次那家?”自从陈志遥在“美食町”——就是那家日本餐厅——表白成功后,总是拖着张寄秋去那儿吃,说是能带来好运。
张寄秋看了看表,已经快六点了,从这儿到锦江海鲜最快也得半个钟。“不了,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虽然他很想和陈志遥一块儿度过2007年的最后一天。
“什么事啊,现在还挺早呢!说好今天一块儿翘班的。”陈志遥有些闷闷不乐,他不知道张寄秋是真的有事还是觉得自己玩的太疯忽略了他而生气。无论多粗线条的人,投身到爱情里总是敏感的可怕。
张寄秋真的想和陈志遥就这儿呆着,可是他不想迟到,那无疑会徒增自己的麻烦。“我真有事儿,闪啦先。”说罢拿起了书包。
陈志遥一把抓住张寄秋的手,阴郁的盯着张寄秋,“阿秋……”
张寄秋想解释,但他不想让陈志遥知道自己家里那点破事,他不想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他默默挣脱陈志遥,往电玩城外走去。
“到家了给我回个信。”
张寄秋点点头。
锦江海鲜热闹非凡,只因为今天是元旦夜罢了。
张国梁和邓欣只包了一个中包,请了些走的近得亲戚朋友,凑了三桌酒席。
张寄秋无意于这些大人的觥筹交错、侃侃而谈,他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坐在房间一角的小沙发上冷眼看着。父亲已然喝高了,红着脸来回敬酒,身着旗袍的邓阿姨满脸笑意的帮他挡酒。一切都好似那般其乐融融,除了格格不入的自己。
在座有好些都是父亲的老朋友,见过几面。曾经在爷爷七十大寿时,拍着父亲肩膀说你小子娶了这么个贤惠的南方媳妇儿真走运的那些人,如今醉醺醺的围绕在邓欣周围笑闹说新嫂子真漂亮。在座的一切都另张寄秋感到恶心——残羹冷炙的气味混杂着挥发在空气中的酒精,以及混在面具之下的人心。
忽然张国梁不知怎么了,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张寄秋,忙招呼他过去。
“来来,见过几个叔叔伯伯。”张国梁打了个酒嗝,含含混混的说。
张寄秋不情愿的走近人们的视野,生硬的叫了几声叔叔。那几人忙笑称一晃眼小毛孩就长成帅小伙了、小时候还用胡渣吓过你还记得吗云云,浓重的酒气喷了张寄秋一身。忽然,张国梁把邓欣拉倒张寄秋眼前,“秋子,从今以后邓欣就是你后妈了,来,叫声‘妈’!”
场面瞬间冷了,在座的都是熟人亲戚,当年出轨离婚的事件也算是人尽皆知,更何况当年张寄秋是随了母亲南下的,这回来几年便多了个后妈,搁哪个青春期的孩子都不怎么好接受。众人都等着做儿子能不能给酒后失言的父亲一个台阶下。
“哎哟,国梁你喝多了快去歇会儿吧,一会儿该吐了多难看啊!”邓欣笑着打破了僵局,忙扶着张国梁往椅子那边送,好在张国梁也是喝蒙了,便由着邓欣拉着自己走。
会场一会儿又恢复了嘈杂的笑闹声。
张寄秋直直的站了好一会儿,一种全身脱力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了房间,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奔回陈志遥的身边。他奔到路边的电话亭,往陈志遥的小灵通拨了好几通电话,但总是占线。最后他只好放弃,望了望看不见星星的黑夜,往家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他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总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妈妈也好,陈志遥也好,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