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致命的温柔 ...
-
学生会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我们这一帮“干事”就真是成了一群卖苦力的,天天干事。这不,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部长打来电话,说请所有部员于中午十二点半于食堂门口集合。也许她也很明白就近原则。估摸着大家十二点半正好吃完了饭,往寝室晃悠呢。当我赶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果然被批评了。虽然我并没有迟到,但是她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所有人都在等我,搞得我好像地位很重要似的,当然啦,这只是我乐观的想象,她只是暗指我是个“罪人”。好吧谁让我是她的下属呢,也算得了个教训吧。
她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贴海报。又是诸如搬椅子,递茶水等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也难怪,刚上大一,能干什么“技术活儿”呢?我自然是和叶雨分在一组。我们要贴50张海报,而且海报与海报之间不能太近,换句话说,就是不能偷懒,贴得太近,要贴满校园每个允许贴海报的角落,要充分达到宣传的目的。我和叶雨接了海报就开工了。倒是那对小情侣,男的似乎很不舍得让自己的女朋友受累,他自己一个人就接下了五十张海报,很体贴地让自己的女朋友回去休息。但是在部长眼里,他就是一个怂恿部员偷懒的叛徒。于是她毫不留情地呵斥道:“要心疼女朋友回家心疼去!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卿卿我我的地方。贴个海报都贴不好,我要她干什么?!”
我们部长就是这样嘴不留情。我深知她的厉害,于是乖乖地抱着一半的海报和叶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消失在她眼皮底下。我们跑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其间甚至遭到了相关人员的驱逐,他们告诉我们不许随便张贴广告,要维护校园的形象。我觉得我们瞬间就降级为那些在电线杆上张贴“医疗广告”的人员了。还好在我和叶雨的激励配和之下,我们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内贴完了五十张广告。
回到寝室,同志们都睡下了,我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的睡眠时间。我现在是争分夺秒,希望可以小憩一会儿,可能是我放书包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椅子,一向睡眠很浅的封乔就立刻嚷起来:“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她这一嗓子可把刻意放低声音的我吓了一跳。我连忙道了几声对不起。我估计她有点“起床气”,也懒得和她计较,息事宁人吧。没想到小芳也从床上跳了下来,这一下我可要真的愧疚了。于是我低声询问:“把你也吵醒了啊,真不好意思。”
“哎呀,不是!我是起来上厕所的!”她笑了笑,然后在我耳边低语道,“别理她,作怪!”我也被她逗乐了。于是迅速换好衣服,准备躺下小睡一会儿……
一个学期的长度是多少呢?我算了算感觉比我做梦的时间都要短。收拾着自己并不多但是却莫名奇妙地塞满了整个箱子的行李,我除了兴奋之余竟然有些落寞。这种情绪本身就是毫无道理的,仿佛自己在这个学期也没干什么像样的事情,和来时那样平庸,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在这个寒假里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上天从来不给你机会逃避意外。
“弟弟,我到机场去接你吧。”程晏在前一天晚上打来电话,什么时候到啊?”
“我临时把机票退了。换成火车了。”我预料到他又要咆哮,果然不出我所料。
“什么?!你要虐待自己也不带这样的啊。”
“穷人家的孩子就得这样。”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下次我帮你订机票。”他倒是认真而笃定的语气,“你知不知道那么远你一个人坐火车我会很担心。”
我承认我有被他诚恳的语气感动到,但是我却十分明白,那不可能掺着半点我希望的情绪,我是那么自觉地收起那些美好的却不切实际的想象。
“别!我可消受不起。你们这种人就是不知道旅途的乐趣,火车外的风景很美。”
“行了,行了。到底什么时候到?”他最受不了我的说教式文艺,所以不惜牺牲他的绅士风度来打断我的话。
“我看你还是不要来接了,是深夜的车。我到了,可能找个地方先住着。”
“那我更要去了。大晚上的,要是玮玮弟弟遇到什么不测,我还不伤心死啊?”
“你非要诅咒我是吧?!”
“不是,不是。”他立马否认道,“我真的会担心。”
他突变的声线和语气令我不知所措起来。我开始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他了。“真的担心我”是哪种担心呢?他关切的语调莫名其妙地勾起了我埋藏在心里的某种情绪,太久了,久到了我都快要快要忘记了。
初中的时候,我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好到什么地步呢,我也不知道。哪个时候我对他的记忆就是一大堆好吃的糖果,虽然有些糖果的包装纸上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但是一直到初三毕业之前,我都坚信那些糖果是他家生产的,而我绝对不是一个单纯吃糖果的小孩子,我同时担任他家公司的糖果试吃员,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职位的存在,反正程晏家肯定没有。我们总是一起回家,其实他的家和我的家距离甚远,我现在懂了,虽然都是重点中学,但是里边的学生却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也体现在他家在高级住宅区,而我家只是普通的居民楼。虽然这样,我们仍然是朋友,我们会一起走过通向校园的那一条街,然后再分开,他家的司机回来接他,我就搭公交车回去。所以就算是现在和程晏一起上街,我从来都是帮他刷,因为他没有公交卡。
初二之前,我只是单纯地对他有好感而已,你懂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得来,这么来说,他是个不错的玩伴。初二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言论,大抵是程晏家里很有钱,然后长得又好看,那些女孩子们在背后开始叫他“程公子”。而常伴程晏左右的我也成了别人评头论足的对象。女孩子不管在什么年龄都会嫉妒的,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绪,据说连宠物们都会产生这种情绪,更不要说人了。她们会说长得不好看,凭什么总是待在“程公子”身边。或是说我配不上程晏。我就是再晚熟也明白她们的意思了。不过可能她们搞错了,我们从来就不存在什么配不配的问题,因为程晏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现在看来他的陪伴可能只是一种习惯。但是那时的我就开始乱想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是她们看出来程晏有点喜欢我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不和别的女生一起走路。初二,我沉浸在这些自己编造的美丽幻想中,自娱自乐,无法自拔。我越来越觉得,程晏对我是有好感的,因为我们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们相互交流学习问题,相互交换笔记,相互交换自己喜欢的课外书。我最感动一次的是,程晏在我的数学笔记上细心地做了批注,指出了一些我的错误,他的那些稚嫩的笔迹在当时的我看来是怎么看怎么隽秀。我甚至把它拿给我妈妈看,我妈一向对成绩好的学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更不要说对我的老朋友程晏了。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我早就对程晏深陷其中了。直到初二的暑假我都美美地做着一个关于灰姑娘的美丽的白日梦。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早接触了那些“不该看”的小说的原因,我在情感上显得有些早熟,我总是觉得如果我是灰姑娘,那么程晏就一定是那个白马王子。后来在初三的下学期,我证明了这只是我犯下的美丽的错误。
初三的时候,我和程晏坐得很远,我不知道是不是班主任的杰作,因为在他发现上课的时候程晏喜欢和我交头接耳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把我和程晏调得很开。程晏于是就和一个成绩不太好的但是被大家封为“班花”的女孩子成为了同桌。我很不愉快,这种不愉快绝大部分并不来自于和程晏空间上的距离,而是他身边坐得那个人。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认识到,也许我真的喜欢上他了。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是那种朋友关系,一如既往的交换笔记和书籍,一如既往的一起走完那条通向两个方向不同的家的街道。只是我开始恐慌,尤其是看到他下课时和他身边的那位“班花”有说有笑的样子。我不喜欢看到他耐心地给她讲题,我不喜欢他从书包里拿出些奇怪的东西给她,有时候是一些书,那些我曾经看过的经由他的手交给我的书,;有的时候是一些试卷,叫她有不会的问题就问他;但是却从来没有糖果。那个时候我居然相信,没有上市的糖果是不能随便给外人吃的。程晏到哪里都是个温柔的绅士,所以有太多人为他沉迷,他似乎把取悦女孩子当成了一种习惯,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泛滥的爱就没什么意义了呢?我不喜欢别人和我一起共享他的温柔。但是我后来才发现,我才是那个和别人共享温柔的人。
那天我鼓起勇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道:“你这么闲,有功夫给她辅导功课?”后来我又觉得太突兀,于是又写道:“不要分心,好好学习。”
第二天他就又把笔记本给我,我看见他写了一段话。大抵意思是,“班花”的成绩不好,所以受老师之托,帮助她提高成绩。
原来是受了老师之托啊,我瞬间感觉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下了。但是后来的事情又是怎样呢,这不过就是他编造的谎言!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可以把“班花”当成一个外人。于是我经常在他的笔记本上调侃:“程公子,你今天笑得好开心啊,坐在“班花”旁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他和她越来越亲密,下课的时间,程晏全部奉献给了她,有的时候甚至连厕所都不去上。终于在一次模拟考试中,程晏连降数名。我感觉心中大快,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虽然这种想法十分变态,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谁让他那么专注于美女呢。
“看吧,什么叫近墨者黑,就是你这个活例子。脸蛋好看有什么用呢,不过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笨蛋,再这么下去,你就跟她差不多了。不过说实话,她近来的成绩有所长进,你还真是会舍己为人呢!”我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些话,我每一个字都写得很重,就像在发泄什么一般。但是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话的回复会是那样令我难过。
“早恋真的是不好的吗?如果爱情是美好的,那又何必那么在乎年龄呢?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影响学习吗玮玮,你有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我不记得看完这短短的一句话之后,我是什么样的情绪了,我只写了两个字在他的笔记本上“没有。”一切都有了解释,程晏成绩的下降,我的不安。原来女人真的是有第六感的,我难过的原因终于找到了,那就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喜欢到把那个名列前茅的自己都弄丢了……
我坐上火车之后程晏就打来电话,他正好这天放假。我跟他说这是长途加漫游,他果然就果断地挂了电话,但是他还是换着方式和我聊天。腾讯就是个很强大的软件,至少在火车上它比电话费要便宜得多。由于都害怕手机没电,我们没有说很多的话。我很快就在火车行驶的节奏中睡着了。我睡得很熟,不知道是因为太劳累,还是心中很安定,安定什么呢,因为知道遥远的目的地有个等我的人么?只是醒来的时候我很困惑。我的梦境丰富多彩,但是那里面却没有了程晏,我再次梦见了那个有着勾魂夺魄的眉眼的人——穆霏珏。梦里,我们靠得很近,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我们讨论着那些图书馆里尘封的书籍,不是很有趣,但是十分耐人寻味。只是我发现那些书都是曾经我和程晏看过的,在那些个紧张的快节奏的学习生活中共同享用的调味品。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也许我的心脏很难再为那个曾经的我自己幻想的王子跳动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只是乘务员提醒我快要下车了。我收拾收拾了行李,看看了看车窗外面已是繁星点点,终于列车的速度开始减缓,我知道这里已是我熟悉的风景了。我本来就是很感性的人,虽然除了站台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足以慰藉我那个思乡的心灵了。我就是这样矛盾的个体,填志愿的时候死活都不愿意离家近,甚至非要跑到省外去,但是真的到了那里,我又开始怀念家乡的一切,一草一木,一人一事。我拖着沉重的行李下了列车,已接近午夜,我差点就要被回到家的喜悦弄到差点忘记程晏在外面等我。
所以当他那敏锐的视觉发现我的时候,我还是很震惊的。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此时的他。还好是他主动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很自觉地把我的行李提起,仿佛我们并没有分别很长时间,就好像我昨天才离开他一样。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我一时想不起开场白,只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宽阔而笔直的背影,默不作声。跟着他说话的节奏,他问一句,我答一句。倒也没什么尴尬。
“饿吗?”
“嗯。”
“想吃什么?”
“麦当劳。”
“小孩子!困吗?”
“嗯。”
“那我们吃完,去找个旅馆休息。”
“嗯。”我随口答应道,后来的后来,我回忆起来,才发现那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去旅馆,原来他真的是那个第一次陪我住在旅馆的人。
我们很快就把就别重逢的那份尴尬冲淡了,剩下的就是兴奋和熟络了。他真是个会调节气氛的人。
“玮玮弟弟,你怎么老点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以后尽量不要吃快餐。”
“穷人家的孩子就得这样。”只要当他一对我的生活习惯作出什么不好的评论,我一定是用这句万能的答案来回答他,而他对这些回答一般嗤之以鼻,但批评却一般不会再继续。在吃了半个汉堡之后,我就觉得很累了,累的再也睁不开眼睛。于是我让他把这些都打包带到旅馆去,但是他却嫌恶地看了一眼,说道:“咱不吃这些垃圾食品,明天哥哥请你吃大餐。”
“我就喜欢吃这些。”我的抗拒有些有气无力。
“不行,你这么瘦,再用这些垃圾来填充自己的胃,我怕是一阵风就把你吹跑了。”
我不想跟他争执,但是又觉得十分浪费,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不然,我一定会把这些扫荡干净的。我顺手把那个还没动的热可可拿着。
“明天还可以喝的。”我很蠢地说道,至少我可以从程晏无语的表情中判断我此刻真的很蠢。我们到的时候,所有的旅馆都人满为患了,在问了几个都是满客的宾馆之后,我们甚至都要接受那些游荡在火车站外面的招揽客人的不知名旅馆的工作人员的盛情邀请了。“住我们的店,有热水,免费上网,服务周到,价钱公道。”我一向不敢搭理他们,因为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离这儿很近”的旅馆到底在哪里。
终于到了一家有房间的旅馆。但是只剩下了一间双人间。程晏面露尴尬之色,我当时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的脑袋一片混沌,只想找个地方睡下来。他偏过头对我说“只有一间房了,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家,你在我车上睡吧。”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子。但是我只想马上躺下,我也不放心他那么晚开车,想必他也很疲惫。
“为什么不住啊?”我的问题似乎比我自己更加愚蠢,就连旅馆的服务生都禁不住笑了笑。
“只有一间了。”他倒是很淡定。不过这也对,有什么好不淡定的呢,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以尴尬的内容。
“没关系啊,反正是双人间,程少爷,你就凑合一会吧,明天一早我就回去。”这下谁都不尴尬了。我的一番话似乎撇清了我与面前这个男孩的所有关系,就连服务生似乎也明白了这个事实。
程晏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出身份证登记,交钱。我觉得脑子里灌满了铅一样,恨不得立马栽倒柔软的被子上去。我几乎是半睡状态了,任由程晏来负责我的行李,带着我前进。我甚至没有看清楚我们房间的门牌号,但是我手里的热可可却被我握得紧紧的。看来真是穷人家的孩子啊。我没有洗澡,只是脱了外套,就倒到床上去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床上是否是洁净的。我听见程晏脱衣服的声音,他不知脱了多少件,然后就走到卫生间去了。他在里边洗澡,他一向是那种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尽力生活得精致的人。这个时候把程晏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有所防备的,毕竟和一个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的异性睡在同一个房间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可是这个人就是程晏,一个我可以睡得心安理得的人,我不知道是对他信任得没有道理,还是我自己太自卑,料想程晏也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程晏永远都是那种体贴入微的男孩子,就像今天早上我一醒来就看到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买好的早饭,热气腾腾,他似乎早就精准地算好了我起床的时间,于是洗漱完毕后,我可以吃到仍然是热的早餐。
他还是乖乖地帮我拿着行李,经过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我精神了许多,我并没有让我爸妈来接我,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和程晏在一起。则只是一种情绪,没有原因。程晏早就在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就成功拿到了驾照,他总是超前,有时在起跑线上就远远超过别人。这一点他应该很像程伯伯,因为程伯伯也曾经向我提起过,凡事都应该未雨绸缪。所以我看到的程晏永远是自信而冷静着的,他永远带着那种可以摆平一切的胜利者的微笑,似乎对一切都胜券在握。这种自信的姿态是吸引人的,我不否认,曾经的我也被这深深吸引,无法自拔。所以理所当然的,程晏从来不缺仰慕者。
他的兰博基尼看起来很酷,我突然被标识上的那头公牛吸引,我在想那头牛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头犟牛,也许也像极了我——一个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
“看什么?”他看到我看着他的车出神,不禁问道,“这是我爸给我的生日礼物。还不错吧?”
我不知道要要怎么回答他,“生日礼物”?!也许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受到这么昂贵的生日礼物。他的世界始终离我太远。
“上车吧,哥哥带你兜兜风。”他颇为兴奋地为我拉开了车门。我见过的名车很多,但是却没坐过几辆。我很享受座椅给我带来的舒适感,奢侈的东西并不是我不想懂,而是我懂得起吗?懂了又怎么样呢?
“这学期过得怎么样啊?”他一边貌似专心致志地开车一边问道,“有没有物色到什么对象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话音刚落,那张倾世容颜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自己都很困惑,为什么在这种时刻想起她,难道我真的是性取向有问题吗?程晏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若有所所思,他仿佛瞬间来了兴趣,他对于我的个人情感问题的敏感程度就像鲨鱼之于血液那样。
“看来是有了。”他的语气很诡异,带着几分玩味的感觉,就像猫咪面对自己掌中的老鼠一样。
“没有。”我立马否认道,我的心虚也许来自我对自己性取向的不确定吧。我从来都不曾想过那是不是因为问我的那个人是程晏呢?
“有了也没什么,现在又不是什么革命时期,再说,民国不就倡导恋爱自由了吗?”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姐姐的事你少管啊。”我说不过他就只能用这种泼皮的方式抵挡,“光说我了,似乎你到了那里是是如鱼得水啊,甩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
“哥哥的事也不用你管。”他倒是懂得以牙还牙的道理,“再说都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我其实特别讨厌你这种歧视女性的行为。”我不由得企图纠正他错误的世界观,我一直认为在感情问题上,女性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就算互相伤害,她们也必将受到致命的创伤,这就和石头碰鸡蛋是一个道理,虽然双方受的力是一样的,但是粉碎的一定是鸡蛋。
“我没有歧视女性。我这只是和她们相处的一种方式。如果她是圣母,就算我比魔鬼还强大也是压不倒她的,但是对于那些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行为,我是不可能纵容的。”
“你这是什么狗屁言论!”对于他这粗俗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有谁会相信,一向树立着极具修养的王子形象的程晏会在背地里说出这么写离经叛道的话来。
“玮玮,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程晏的声线突然让我有些沉溺,好久都没听见他这么亲昵地说出我的名字了,“有些时候我只是用他们对待别人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他又隔了好长时间不说话,我竟然又有了困意。他打开音响,车厢里就想起了我最爱的旋律,他也许也喜欢——Michael Jackson的《BEN》。这个声音还是小时候的他,很清脆,很纯真。还没有很多成年男人的低沉的磁性,但是这种声音于我而言,是美好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曾经有段时间,我写作业都要有它的陪伴。我享受这声音从耳机传入我耳膜中引起的那一丝颤动,仿佛是凉茶在夏夜里给人的沁透心脾的凉意,又好像是花季少女的怦然心动。
“I USED TO SAY I AND ME ,NOW IS US ,NOW IS WE……”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家。我的家。平凡人的住宅区,或许连“住宅区”这三个字都高估它了,它是一幢只能称之为“居民楼”的普通房子,坐落在这座城市的普通地段,这里住着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一群人。我爸妈似乎还不知道我到家的准确时间,在车里睡着了也忘记了给他们打个电话。我抬头看了看我家那一层的阳台玻璃,我很期待那里会出现我爸爸的身影,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喜欢在阳台上看着我回家,起先我并不知道他在那里看我,只是他总是能在最准确的时间内开门,就算我再怎么放轻脚步也不行。我一直觉得他很神奇,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在阳台的窗边冲着我微笑的他。后来,我总是习惯性地望向阳台的窗子,希望看到他温暖的笑……可是今天,阳台的窗子是空的,这让我莫名其妙地失落,也许不只是我长大了,整个世界都在变化吧。
“玮玮?”那熟悉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拽出来,是我爸爸,“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和你妈还准备到车站去接你呢。”他很自然地就把目光投掷到程晏身上去了。
“叔叔您好!”程晏在我爸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就很礼貌地开口问好,他一向是那种讨人喜欢的懂礼貌的男孩子,“我是邱玮玮的好朋友,程晏。“
“你好!我知道你的。”爸爸当然会记得他,那个星期天到我家玩还会有名车接送的小孩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爸爸似乎记忆犹新,“都长这么大啦。你送玮玮回来的吧?真是太谢谢你啦。”爸爸还在和程晏寒暄,似乎他们很谈得来的样子。但是很快爸爸就意识到自己受伤还提着菜,以及程晏手中沉重的行李箱。爸爸执意要请程晏吃饭,倒也没什么“执意”的意思,因为程晏居然欣然接受了。说实话,我比较倾向于他回绝掉爸爸的好意,我不太希望他到我们家里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害怕程晏看见太过普通的我,太过普通的我的家庭。我害怕他发现我们的世界太过遥远,然后就莫名其妙地从我的世界里失踪了。我虽然对他已没有了那份关于灰姑娘的幻想,但我还是担心他瞧不起我,担心他会因此远离我的世界,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有些情绪并没有消失殆尽,只是迫于另一种情绪,所以我把它们藏在了一个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也许我一直都暗恋着他。只是当时我还不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妈妈对于程晏的到来显出很多惊喜的情绪,我不知道我的爸妈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对这个男生生出这么多美好的印象,难道是因为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吗?这个时候的他们有怎么会知道现在坐在饭桌上这个看似什么都好的男孩子会是他们日后的噩梦呢?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子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不光是他们,此时我也对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弟弟好像更喜欢他,他们好像比我想象的要熟悉很多,也许他们年龄相仿?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爸妈把程晏当成了一个教育我弟的良好教材。什么“要向你程哥哥学习啊,人家怎么书念得这么好,你就不知道请教请教”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爸妈很烦,首先,我弟的学习成绩一定是过的去的,也许不及程晏的永远独占鳌头,但是于我而言还是很满意的;其次,爸妈总认为大学的孩子就很闲,也许我是,但程晏绝对不是,就算他很闲,也没有闲到可以帮你辅导功课的程度。就算是辅导,你也要有当年“班花”的倾世容颜吧?我弟有什么资格?出乎我所料的是,程晏都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说只要我弟开口,他一定帮忙。我当然知道他只是说说,毕竟他这种逢场作戏的行为我见得太多了。
饭后他又与爸妈们聊了会儿天,之于聊天内容我不得而知,我也不会去问。我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我并不担心我爸妈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比如把他误认为是我的男友之类的,因为我自己都知道没有那样的概率。吃饱喝足之后其就想去睡觉,我一向是这样,所以我在家里有个外号——“小猪”。这部没看多久电视,我就很困了,于是我决定去睡上一觉。程晏听说我要去睡觉,似乎有些诧异,我打趣道“怎么,想去看本姑娘的闺房吗?”我妈好像听到了我的话,很不爽的样子,就像我给她丢了很大的脸一样。我真是觉得她太单纯了,仿佛要替我在程晏面前可以维持什么美好的形象一样。她大概不太懂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然她也不会做这么多无用功了。我的形象要毁也早就毁了。程晏没想到我在父母面前也可以这么放肆,他决定告辞。父母自然是挽留他吃晚饭,但是这一次他谢绝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给他使眼色的原因。